「姐姐,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我呆愣地,吃下了那顆花菜。
18
那天在小何家裡,小何似乎並不著急。
在我們吃完飯之後,他開車帶著我,去了一個地方。
他說:去了那裡,我就一定會想起他是誰。
19
我和小何下了車,面前,是一座廢棄的車站。
落雪的冬夜,大雪覆蓋。
依稀記得,這是很老的火車站。
後來這個城市通了高鐵,這個車站,也就漸漸廢棄了。
城市上空,長燈搖曳。此處隻有,雪夜暖白。
我有些害怕,他難道是要帶我來這裡,獸性大發一把?
他朝我笑了笑,那笑容很幹淨。
「姐姐,五年前,這裡也下著雪,你在這裡抱過我。」
我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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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來了!
五年前,我在這裡,救過一個想輕生的少年。
五年前,2011。
那年冬天,我在車站候車,準備回家過年。
一個戴著口罩的少年,一直望著前方,出神地發呆。
2011,大雪飄落,列車進站。
我目瞪口呆,看見那個少年,向前踏空一步。
那時我還年輕,反應快,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把他摔了回來。
少年也回過了神,額上冷汗直冒。
我罵罵咧咧爬起來,看他這個樣子,也不想罵他了。
「怎麼了?」我問他。
少年低著頭,不說話。
「上學不開心麼?」我看他眉眼裡的單純,還有臉上的淤青,猜測了一下。
少年沉默許久,點了點頭。
我感慨了一下,搞不好,又是被同齡人欺負什麼的。
現在的小孩啊。
?想了想,把我的傘遞給了他,對他說:
「如果有人欺負你,可以告訴我。」
?
「我幫你掛他,我罵人超兇的。」
?
21
那年冬天,少年還沒開口,車站工作人員便衝了過來。
安全起見,他們帶走了那個少年。
而我,列車即將發車,隻得匆匆上了車。
很可惜,沒來得及留下聯系方式。
那個少年,最後回頭望了一眼。
那個姐姐,在車窗前,朝他揮了揮手。
他將那個姐姐的樣子,用力地記在了心裡。
22
五年後,往日的車站,早已停運。
想輕生的少年,長成了笑起來晴空萬裡的大男孩。
他就站在我面前。
23
我瞠目結舌。
「所以,你那年,為啥要那個啥……」
小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當時家裡遇到了困難,和破產差不多。又被幾個同學欺負,就,覺得暗無天日吧……長大後才覺得,為這點事去死,太不值得了。」
「應該說,幸好那天,遇見了你。」
「那……後來呢?」
「都走出來了,慢慢還擊了回去。不管是生活,還是那些欺負我的人。」
「漂亮!」
「我經常會想,今天所有開心的事情。」他對我說,「都是因為那天,你出現了。」
「總覺得,多了一個姐姐做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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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承認。
我以前,一直覺得,屬於我的愛情。
會是一個託尼斯塔克。
他富有又成熟,他從不回頭看爆炸。
任何困難,他都會對我說:it's ok,我在。
我沒想到,這個大男孩的這句:「多了一個姐姐做靠山。」
徹底地擊中了我。
託尼斯塔克,原諒我這個不忠的妻子吧。
25
那天晚上,小何,開著車,送我回了家。
外面下著雪,我們都沒有下車的意思。
兩人沉默著,氣氛卻越來越曖昧。
終於,小何解開了安全帶。
我心跳上了高速。
閉上了眼睛。
許久,我茫然地睜開眼睛,卻發現,他隻是下車給我開門去了。
還特紳士地提醒我:「錢包,手機,鑰匙。」
一下打消了我在他車上落點啥東西的計劃。
「到家給我發消息,我再走。」他說,「姐姐早點休息。」
我把「要不要上去喝杯茶」咽了回去。
我心一橫,準備來一出腳扭了,必須要小哥哥送我回家的戲碼。
抬腳,搖晃向前。他眼疾手快,誇擦!扶住了我!
「好險。」他松口氣。
什麼好險?好險中了我的奸計嗎?
我他娘的,真有你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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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和小何,這算什麼?
我回到家,躺在床上,橫豎沒想明白。
不表白嗎?
不親親嗎?
不親完嘴兒拉個絲兒嗎?
怎麼,什麼,都沒有!?
猛然間,我意識到一個悲催的事實——
這,是不是意味著,小何,僅僅隻是把我當成一個姐姐?!
一個,24k 純純的,知心大姐?!
27
果然,年齡勸退麼?
呵,不可能。
明明是他沒有勇氣,去徵服一個胸口碎大石的兇猛仙女。
什麼你說我打開網抑雲在評論區裡憋酸詞兒?
我到了夜裡詩興大發不行嗎?
第二天,我被敲門聲驚醒,揉著眼睛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是小何。
我們大眼瞪小眼。
「姐姐……」
「你怎麼來了?」
外面很冷,他臉上的紅暈,顯得十分色氣。
「我能和你一起住麼?」他說。
28
小何給我帶了早餐,客廳裡,是他的行李。
他正好奇地打量著我髒亂差的房子。
「所以……你房子到期,沒找好新房子?」我頭疼地問,「又不想和父母一起住?」
「對。」
「那,怎麼不住酒店?」
我冷笑,讓我抓到漏洞了吧。
為了來我家,不惜編一個拙劣的借口。網抑雲誠不欺我,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
「因為沒錢。」他相當坦蕩。
「啊?」
「我離職了你忘了麼?也沒什麼存款。」
「你不是富二代麼?」
「哪有大學畢業就啃老的。姐姐,我不白住,我負責家務和做飯,明天也會去找工作的。」
「也不是不行啦。」我嘆了口氣,很憂愁。
「問題是,怎麼住呢?」
我們一齊看向我租的房子。
這是一個開間。
隻有一張床。
一床被子。
29
工傷賠償,還得兩周。
那年冬天,我的閨蜜感到很魔幻。
她借錢給我養男人。
而她隻能吃檸檬。
她問出了那個關鍵問題:
你們,到底,咋,睡,的?
咋睡?
小何很有分寸感,打了地鋪,還在我們中間,隔了沙發。
一連幾天過去,沒有發生任何可疑的情節。
某天我發現,他在逛知乎,偷偷瞄了一眼。
他在瀏覽的問題,讓我頓時心跳加速。
「女朋友睡覺打鼾,是種怎樣的體驗?」
30
小何的手藝很好,大半個月,我徹底告別了外賣。
他準備了很多菜譜,什麼大骨餐,牛排,羊肉火鍋。
說是高鈣,對我術後有幫助。
他找到了工作,家裡被他收拾得井井有條,幹淨整潔。
我找工作屢屢被拒,無事可幹,隻能在床上刷手機。
小何在廚房喊我:該吃飯了,快起來吧。
我坐起來,忽然,覺得,很不對勁。
這怎麼看,怎麼像,他在照顧廢物女兒。
他披著圍裙,給我盛好飯,對我笑了笑:
「不就是找工作不順利麼?」
「回頭我找找關系,給你介紹個穩定的。」
「在家多休息幾天,沒事的。」
一餐飯,我被洶湧的父愛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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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冬天,我們同居了很長時間。
卻總是沒有戀愛的感覺。
所以……我們到底是誰在白嫖誰?!
說來奇怪,反而是回家過年的時候,我們親密了很多。
每天都要通很多電話,我吐槽生活瑣事,他說自己遇上的開心事兒,給我看他今年的新衣服。
經常夜裡,打著語音睡著。
睡得特別好。
後來我去親戚家過年。
那個媽媽在外地工作。
她說她和兒子每天都要通很多電話,她吐槽生活瑣事;兒子說自己遇上的開心事,給她看新發的校服。
睡得也特別好。
我直接懷疑人生。
32
那個假期,有天我和閨蜜,去了高中的同學會。
熱熱鬧鬧,不過都沒了共同話題。
我隻能和小何聊天打發時間。
他說他有天回我們的房子取東西,在房子裡,突然有一種感覺。
他想掙很多錢,把這個房子買下來。
「買一個開間幹嘛?犯不上吧?」
他說,「因為,第一次,和你一起生活,在那裡。」
他說,「那裡,有家的感覺。」
我該說他幼稚麼?前言不搭後語的。
我心都跳抽抽了。
33
後來,班主任要撤了,我也想開溜,借口身體不舒服,和閨蜜上了他的車。
閨蜜中途下車到家,我又坐了一段。
到家洗完澡出來,才發現多了好幾通未接電話。
都是小何的。
還有一條條質問的消息:
「你在誰家?」
「接電話。」
34
啥?
我懵逼地接起。
小何的語氣,有些生硬。
「姐姐,你在哪?」
「我自己家啊。」
「就你一個人?」
「那不是。」
「什麼?」他語氣又硬了。
「我爸媽啊,還有我家養的狗。」
「沒了?」
「沒了啊。」
「我……以為你去了你班主任家。」小何這才漸漸放松了下來。
我明白了過來,除了我的好閨蜜告密,還能有誰。
靠,班主任和我爸一個歲數,可真夠他胡思亂想的。
我懵逼了一下,隨後,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那你之前,在想什麼呢?」
「以為……你去他家拜年。」
「哪種拜年?」
於是小何又不說話了。
我說:「我要去睡覺啦。」
「姐姐, 我要去你家拜年。」突然他堅定地說。
「是,哪種拜年呢?」
「以你男朋友身份的那種。」
我們同居的時候,好幾次。
他都會習慣地問我一句, 「可以嗎?」
這一次,他沒有。
沒有得恰到好處。
在那個冬天, 我的少年,突然長大了。
35
人吶,一旦幸福過頭,就容易患得患失。
那個晚上, 我瘋狂腦補,未來甜膩的日常。
一邊瘋狂又懷疑, 懷疑會因為某些陰差陽錯,懷疑我們會頻率不合。
懷疑最後我們分開。
懷疑他會找一個年輕的姑娘。
懷疑五年後, 給我寄來結婚請柬。
我坐在前任那一桌。
我和那些小姑娘有代溝……
這種七上八下的感覺,就像有七八個小何, 在對我胸口碎大石,且沒有大石。
那個晚上,我橫豎睡不著, 給他發消息。
沒想到,他也沒睡。
我們接了視頻。
「是這樣,胸口壓著石頭,會形成一個受力面。」他連解說帶比劃。
「?「」「去那裡幹嘛?」
他給了我一個矯情又臭屁的解釋:「這裡是我們開始的地方,想回來看看。」
「我怎麼聽出了一股你要燒香拜拜的味道呢……」
「其實, 是想起有一些事,一直沒等到合適的時機告訴你。」
「什麼啊?要告訴我什麼?」
他看著我,那笑容很溫和。
「還記得麼, 五年前, 我們在車站,沒來得及留下聯系方式。」
「後來, 試圖找過你, 但是,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去過車站, 監控早就被覆蓋了。」
「再後來,周末會去那個站臺,等你出現。也會向新的朋友, 描述你的長相,萬一,遇見認識你的人呢?可惜,一直都沒有。」
「我一度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但我沒有放棄過。」
「因為, 每次想到你, 我都多了很多面對人生的勇氣。」
「包括, 想要再次見到你這個事情。」
我愣了愣。
他說:「我想要見到你,以前、現在,以後, 一直都是。」
在那個晚上, 他就那樣,打碎了我所有懷疑。
36
很對不起他。那個時刻,我腦袋裡, 隻出現了一個李雲龍。
他指著小何,對我發號施令:
「他娘的,想個辦法幹他一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