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直接將他的身軀自爆,以此來阻擋整個玄天宗的眾仙。
「師尊!師尊!」
師尊是這方世界修煉成仙的第一個凡人。曾經行俠仗義的劍仙,後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仙界那些大能的後代為禍人間。
他一直在拼命修煉,可是修煉速度永遠趕不上天道的寵兒們。
那日他說他不是救我,是救從前在玄天宗前被踩在腳底的另一個凡人。
師尊以死隻攔住了玄天宗眾仙一刻不到。
他們繼續一路追來,直到師尊的本命法劍將我帶到了劍冢——
上古以來所有的名劍葬身之處。
「妖女!還不快束手就擒!抑或是被萬劍穿心而死,你自己選!」說話的是第一峰主,曉百聲。
我記得他,當日就是他率領其餘兩峰峰主將我打在地上,用看著一隻蝼蟻一般的眼神看著我道:「一個卑賤的凡人也敢屠仙,找死!」
我當著他們的面,毫不猶豫地跳入劍冢,道:「我出來之時,就是爾等喪命之時。」
我手裡握著的依舊是那把生鏽的鐵劍。
劍冢名不虛傳,我才剛剛進來,就被劍氣刮得渾身是傷。
師尊以前同我講過,劍冢裡面有一把誅邪劍,得之可誅殺世間所有的妖邪。
我很早之前就準備來的。
我一把一把劍地翻看,我不知道怎麼找到誅邪劍,隻能用這個最笨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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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找了多久,我的手隻剩下一副枯骨。
系統的聲音不停地響起:「都說是『傳說』,怎麼可能是真的?你找誅邪劍,還不如去修煉成白骨精報仇。」
我繼續翻找著劍,然後回聲道:「就算是變成白骨精,我也要殺了你們。」
「這……這這……和我有什麼關系?沒有我你怎麼重生?」
我沒有再回他,他想幫的從來不是我,雖然我不知緣由。
卻片刻被飓風掛在天上,萬劍朝我齊發。
我才深知萬劍穿心,竟會這麼疼。
「凡人謝韫,現在退出去還可饒你一命。」冷漠淡然的聲音響起。
一把又一把的劍從我身體裡穿過,我卻沒有退步絲毫,再次朝前道:「我要誅邪!拿到誅邪劍我就走。」
「放肆,一介凡人也敢覬覦誅邪劍,你現在認輸,還可保你神魂不散。」
我用我僅有的凡人身,繼續朝前走著。
我可能真的要成白骨精了。
我的身上已經隻剩白骨了。
「我不認輸!我不認輸!」
「隻要我還知道我是誰,隻要我還有一絲靈臺清醒,隻要我還知道我是誰,我就絕不認輸。」
剎那間數萬條蛇影從我的身軀裡飛出。
一條蛇叼住一支劍。
我舉起我的鐵劍橫在空中。
萬劍歸一,鐵劍褪去斑駁的鏽跡,上面顯現出三個血紅的大字:「誅邪劍。」
原來劍在我心,我一直可以誅邪。
而後我從無盡的痛苦和黑暗中醒來,那些隨著金丹碎裂的力量,一點點回歸我的身體。
一個長著和我一般的人影出現在我的靈臺方寸。
身外之身,元嬰大成。
我感受到蓬勃的力量自我的身體湧入,提起誅邪飛到玄天宗。
玄天宗宗主獨臂立在宗門之上,怒斥我道:「妖女!你還敢來!」
「來取爾等狗命罷了!」
誅邪在手,殺盡天下邪修。
那一日,血海翻湧,整個玄天宗,除去他們擄來的凡人和精靈,以及一心向道的弟子。
其餘所謂的仙人皆被我斬殺。
誅邪也變成了一柄血紅的劍,劍上的三個字變成了金色。
我提著誅邪回到了錦州城,系統不停地和我說,不管如何我都殺不了天道之子和女主角的。
比如這次女主角就受天道庇護,因為徹底愛上了魔君,回到魔君身邊而逃過一劫。
沒關系,我將我找到的所有修煉的法訣傳遍了整個九州。
我殺不了他們,千年萬年,總有人族可以殺他們。
千秋萬代,人族總有一天會站起來。
世世代代,總有殺他們的人出來。
可以戰敗,卻不能認輸,人族的脊梁永不會塌下。
魔君已經蘇醒,回了魔淵修煉。
我召集人族所有有志之士築成一道防線,時刻守護著剩下的平民。
未曾想到,最先等到的卻是水月。
原來她得知宗門覆滅後,以身為祭,修煉上古禁術,吸盡天下邪修惡鬼,成就天下第一鬼王。
我的誅邪也被這等妖氣汙染,又變成了一方鐵劍。
水月瘋魔一般地看著我:「你該死!卑賤的凡人。」
天下所有的怨氣大集,我修煉的法門在她面前不堪一擊。
可人族的戰士卻拼死擋在我的面前。
我飛向高空,最後看了一眼這人間。
「宿主,宿主,不要亂來啊!」系統慌張的聲音響起。
「生是我選,死是我擇,何懼?」
我提劍自刎道:「你活著打不過我,難道死了就行嗎?」
「你有天下邪修狼狽為奸,那我賭,賭今日,九州人族每一個死去的不屈靈魂都會站在我身後,縱使和你同歸於盡,也絕不讓你這等惡魂傷九州任一平民一分。」
「今日謝韫無能,隻能以死明志,以血遏邪,縱使魂飛魄散,亦無怨無悔。」
劍光之下,我脖頸鮮血噴湧。
鮮血浸染下,誅邪變成了一把金色的劍。
天雷翻滾,整個九州的英魂從四面八方朝我湧來。
金色的光芒在我身後,同我一起舉起誅邪劍。
誅邪一出,邪魅盡散。
前世今生,兩世浮沉,我終於斬殺了這位天道的寵兒,命定的女主角。
她在我的劍光下,一點點潰散。
11
殺了女主角後,我的念頭更加通達,神念一閃,似乎可以看見九州的每一個角落。
我還在茫茫星空中看見了一本書——《魔君難哄》。
我大抵明白了,魔君和聖女為何會那麼肆無忌憚,這個世界的天道不完整,隻會偏袒他們。
而我芸芸眾生,不過是書裡主角的玩具。
可是憑什麼?
系統第一次求饒的聲音響起:「主人,你現在身負整個世界的氣運,你可以用氣運魂歸身體,到時候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它的語氣帶著滿滿的討好。
我已經看到它在哪兒了,它和我血肉相連。
它從異世界而來,耗盡所有能量。
為了存活下去找到了我。
因為縱使天道不完整,可我在錦州城裡,枯坐千年,度了整整四十萬冤魂。
它借著帶我重生的契機,附身於這具軀殼上,蠶食著我的陰德而苟活。
可是它出現的本質是,異世界無數人為魔君聖女的愛情所感動,甚至有很多成了魔君的死忠粉。
神明是精神的集合,它出現代表著所有魔君忠實的信徒,對他拯救的夙願。
我不懂這樣的愛情,也不會為此感動,我隻憐憫和我一般被玩弄的芸芸眾生。
我以身上的氣運為印,借了現在錦州城裡普通人家灶臺一縷火。
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
然後點燃了這具凡人軀體。
系統被灼燒而痛苦的聲音響起:「啊啊!主人,我錯了,我錯了,我以後會全心全意輔佐你的。」
「讓你做女皇,讓你……」
我沒有理它,它氣急敗壞的聲音繼續響起:「啊啊啊!瘋女人,你永遠打敗不了天道之子,我等著你被魔君碎屍萬段的那天。」
焰火越燃越大,阿娘慌張地跑了過來。
「韫兒!我的孩子!」
我衝著她笑了笑,邊笑邊哭。
阿娘是弱小的,也是強大的。
為了我,謝府裡無人知曉的小妾,跑到錦州城,和我的閨中好友一起,將整個錦州城管理得日漸繁榮,百姓安居樂業。
錦州成了九州的天堂。
隻因我在她夢中說,陰德可以助我。
「阿娘,孩兒不孝,阿娘,來世我來做你阿娘,你來做我的孩子,讓我來護你吧!」
身軀快要散盡時,魔君終於出現。
「阿韫!不可!」他絕望地伸手。
我知道他是想起了上一輩子的事。
他想起我也曾是他的妻子,他多疑、殘忍、貪婪,卻也渴望有人可以真心待他。
可笑。
「阿韫!你到底要什麼?」魔君也會落淚。
「我要你死,我要你從此再不出現在這天地之間。
「我要這世上有因果報應,我要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我要一個公平,我要這世上任何一個普通的生靈都可以有尊嚴地活下去,而不是上位者取樂的工具。」
他後退了幾步,彷徨道:「所以你要殺我。」
我舉起誅邪,大喝道:「是的!同歸於盡,在所不惜!」
誅邪劍刺過,他卻不躲不避。
隻是伸手想要觸摸我眉間那顆紅痣,道:「數萬年,我也終於快要解脫了。」
「阿韫!你現在可以原諒我嗎?」
我微微一笑道:「我會建立六道輪回,你死後去問閻王,問他可會原諒你吧!」
魔軀破碎,我瞥見無盡星河裡,那本懸浮的《魔君難哄》,被一道如同凡間灶臺的火焰燃燒著。
灰燼涅滅時。
天道終於完整。
萬萬裡的深山,幾隻修煉萬年的蛇,一遇風雲,化作金龍鎮守著天地的角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