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驸馬是亂臣賊子,我在他的刀下死過七回。
我是注定要死的亡國公主,卻妄想逆天改命。
謀劃幾輩子,這一世,我傍上他的克星,從此,我為貓,他為鼠。
1.
久別重逢,我的驸馬帶回一個懷孕的女子。
「公主,雲瑤有孕在身,不便行禮,臣替她給公主請罪。」
從來對我橫眉冷眼的莊穹,為了個女人,頭一次在我面前卑躬屈膝。
我盯著他冷酷的眉眼,默了半晌才道:「你媽死了。」
我沒開玩笑,真事兒,人剛合眼,還是熱乎的。
莊穹單膝跪在地上,像一座陶俑,筆直的後背輕顫,表情滿是隱忍克制。
他起身疾走,把我留在寒涼的春風裡,雲瑤跟在他身後,用餘光捎帶我一眼,仿佛莊穹那位病入膏肓的媽,是我用刀捅死的。
算了,反正有錯沒錯,都是我的錯,我都死了七回了,也該看開了。
這是我穿書後歷經的第八個輪回,我不是白月光女主,也不是白蓮花女配。
幾十萬字的小說裡,我是隻出現過一回的楚國公主,一個連姓名都不配擁有的死跑龍套的。
「美人相,黑心肝」,便是對我一生的總結。
我真挺無語的,黑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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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著我波濤洶湧的胸器下,裝著一塊活蹦亂跳的血豆腐是吧?
2.
回到臥房,我倒頭就睡,鶯鶯在我耳邊嘰嘰喳喳,一會兒罵莊穹膽兒肥了,一會兒安慰我千萬不要思慮過度。
她怕我像昨天一樣,收到莊穹來信,看完以後倆眼抹黑嗝兒屁了。
「公主,已經是午晌了,您想吃點什麼,奴婢讓小廚房去做。」
我在床上翻了個身,無情無緒道:「我想死。」
最好是死得透透的,灰飛煙滅的那種。
上輩子我才剛被莊穹用一杯毒酒送走,酒入愁腸挫骨噬心的滋味猶可回味,這輩子一睜眼就又被送回來了。
老天爺,我刨你家祖墳了是吧?這麼玩兒我!
鶯鶯人如其名,是個嚶嚶怪,一聽我說死,立刻跌倒在地上嘰歪起來。
「要死也是驸馬爺該死!公主,咱們這就回宮,請皇上降他死罪!皇上最疼您了……」
沒用的。
我活過七輩子,除了前三世掏心掏肺地對莊穹好,後頭都是一睜眼就在想怎麼才能弄死他。
我那位昏君爸爸,但凡我搞出點幺蛾子就要來勸我,邊疆局勢緊張,朝中無人,莊穹不能殺,人,必須要犧牲小我,才能成全大我。
好麼……爹,您一會兒昏庸無能,一會兒大義滅親,這種人設的崩塌,真的不得不令我懷疑,你在針對我?
3.
臨近傍晚,莊穹過來找我一趟,意思是要給雲瑤安排個住處。
「你住哪兒,她就住哪兒。」
這有什麼好安排的?
莊穹冷眼看過來,緊抿的薄唇透出些無情。
他一言不發,表情難看得好像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我喝口茶一琢磨,哦,這會兒我正愛他愛得不能自拔,恨不能把他拴在褲腰帶上。
我在哪兒,他就得在哪兒,再加上一個大肚子的雲瑤……
想到這兒,我突然笑出聲:「怎麼,嫌本宮的臥榻小了,不夠你們顛鸞倒鳳的?」
他眉間溝壑見深,微斥我:「公主,您平日沒分寸便罷了,如今嘴巴怎麼不幹不淨的,臣外出一年,是誰教壞了您?!」
一邊說著,眼刀子就飛向鶯鶯。
他是怪我有辱斯文,我冷笑,我又不是沒見過。
有一回,莊穹與另一位沒有姓名的女士在我的榻上幹柴烈火,「恰好」被我撞見了,那一世,我就是那樣被他給活活氣死的。
鶯鶯很沒出息地跪倒在地,又開始嚶嚶,嘴裡念叨著驸馬饒命,丟盡了我的臉面。
不過這事兒賴我,沒有我對莊穹的俯首帖耳,他哪裡敢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鶯鶯,你是本宮的婢女,本宮不發話,誰敢罰你?起來!」
我抓起茶杯狠狠地砸在莊穹腳邊,水花混著茶葉濺在他的鞋上。
「將軍,這兒是公主府,不是邊疆沙場,本宮要說什麼做什麼難不成還要經你允許?」
莊穹最愛幹淨,我今天弄髒了他的衣裳,還跟他叫板,很有點找死的意思。
他面色不善,但也隻是一瞬間,即刻恢復如常,溫聲問我:「公主教訓得極是,是臣多事了,不過瞧著公主對臣頗多怨言,不如一同說說,讓臣知道錯在哪裡,也好改正。」
我最怕他冷漠地盯著我,看不透他的情緒,於我而言,便是懸在頭頂的那把刀,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下來。
我的骨頭剛硬兩秒,就嘎巴折斷了,對莊穹的恐懼刻在我的 DNA 裡,我慫,但沒辦法,隻怪這個男人太狠了。
他若不狠,怎麼敢當亂臣賊子。
我強裝淡定,哼笑:「將軍功高蓋主,我哪敢有怨?除了我這院子,雲瑤姑娘想住哪裡便住哪裡,她月份大了,得要人陪著,將軍便去與她同住吧。」
曾經我使盡渾身解數也要把他留在身邊,隻是每晚同床,雖是睡在一張榻上,我與他也像兩隻漂在海面上的小船,被浪花打得老遠。
但即使這樣,我依然常常從夢裡笑醒。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主動放他走,莊穹微愕,罷了,意味深長地瞧我一眼,
「公主大恩,臣替雲瑤謝謝殿下。」
4.
一整個喪期我都沒露臉,就窩在湖心亭裡鑽研小黃書,日子過得很刺激。
圖畫上的小人兒技藝高超,生動的表演看得人血脈偾張,色色發抖。
午間,我白日發夢,夢裡赤條條兩個人纏在一起,纏著纏著,強壯的男人抡起我就來了招過肩摔。
……兩性經驗的匱乏,導致我的春夢直接變成角鬥場。
堂堂公主混成了老尼姑,我嘆:「鶯鶯,你覺得我找個面首玩玩怎麼樣……鶯鶯?」
半晌無人應聲,我悠悠睜眼,就見莊穹站在亭心,表情又兇又狠還有點委屈。
「今日母親頭七,公主到現在,連炷香都沒去上過。」
聽說他把老夫人的喪禮全權交給雲瑤操辦,她腆著大肚子遊走在權貴之間,很有當家主母的風範,還要我湊上去做什麼呢?
「老夫人從來不喜歡本宮,本宮上得香,恐怕她咽不下這口氣。」
莊穹的眼神涼了涼,他端起假笑靠近我,甫一坐下,我就抬屁股挪遠了。
「今日安平侯到府,沒瞧見公主,還當是臣欺負公主,為此發了好大的火。」
他邊說著往我身邊挪了挪,我隨著他的動作,又往遠處蹭了蹭。
安平侯是我外祖父,年輕時也是員猛將。
我笑看莊穹,「原來是為這個。」
安平侯統領禁軍,如今年歲大了力不從心,正要挑人來頂替自己。
莊穹一直想要將禁軍握在手裡,若如願以償,便可為造反謀逆之事增添一個大砝碼。
想這一遭,他是怕惹來安平侯厭棄,於是找我替他美言幾句。
隻是可惜,雖然莊穹作為原著中的男主,一生波瀾壯闊、萬事順遂,卻有一人總叫他吃癟,此人名叫周元朔,是敵國的三皇子。
當年這位周三皇子一出場,便有大批書粉倒戈到他麾下,評他說是「史上最像男主的龍套君」。
周元朔出場不多,但隻要他在,莊穹的算盤必定泡湯。
這人又瘋又毒,簡直就是個定時炸彈,禁軍統領的位子便是叫他搶走了。
「原來是為哪個?」莊穹眯眼看過來,挑眉問我。
可憐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命早就被人寫好了,更可憐我,知道自己是個跑龍套的,也知道自己無力回天。
「你不必擔心你的名聲,我自會與安平侯解釋,我是君,老夫人是臣,難不成她的喪禮還要我去操心?任性的是我,若說被欺負,那也是你被欺負。」
聽著我不走心地搪塞,莊穹默聲把我逼向角落,直到我貼緊紅色的亭柱,再無處可躲。
見我局促,他神情暢快,就像一隻逮到耗子的貓,驕傲得很。
「外頭都說,臣被公主趕出臥房,是要失寵了,丞相家的小兒子一直愛慕公主,隻怕正等著公主休了臣,就要搬進公主府了。」
我習慣性地去猜他的心思,想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想讓我求他回來睡?同床異夢的日子他還沒過夠是不是。
我忍無可忍地站起身,痛恨自己像個傻瓜一樣被他玩弄於股掌。
「將軍大能,怕是本宮想休夫,聖上也不能答應,你隻管去做你想做的事,不必在本宮面前委曲求全。」
更不要來打擾我逍遙自在,反正到頭來都是個死,眼下我隻想快活度日。
5.
聽說城中有地方專替達官貴人培養男寵,我派鶯鶯前去打探。
她興高採烈地撂著驢蹄子回來,說是替我物色了個謫仙,遠遠一看就是虎背熊腰的偉岸。
我懷疑她不是審美有問題,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但是這位虎背熊腰的謫仙還真叫我有興趣,畢竟身體好很重要。
謫仙來的那天,我怕我這朵老黃花丟醜,心一橫閉眼吃了顆妙丹,全當助興。
鶯鶯大叫不好,「府上近兩日也不知是怎麼了,巡查人手多了兩倍,奴兒還不知道能不能把人順利迎進來呢,公主怎麼就急著把藥給吞了呀。」
鶯鶯這個沒出息的是在怕莊穹,哼,我管他是天王老子呢。
好在事情進展得很順利,我正迷糊呢,鶯鶯帶著人來了。
她跟我嘀咕:「公主,走大運了,他比前兩日瞧著更加順眼了……」
我已經沒耐心了,直接把她推出屋,回頭就朝著模糊的人影惡霸一樣撲過去。
興許是藥勁大了,這一夜我過得渾渾噩噩,隻記得中途太累了想跑路,結果被他握著腕子拽回去,非要我負責到底。
我捂著臊紅的臉,想不通天底下怎麼會有人敢對我如此無理!更要命的是,這人正在我身側安然酣睡,還卷走了我的被子和枕頭。
我打了個噴嚏,左思右想,為了貼合殘暴人設,我抄起手,一巴掌呼在謫仙的臉上。
他眉頭輕動,緩緩睜眼,嘴裡頭咕哝:「大膽……」
大膽?誰大膽?我麼?睡糊塗了吧!
他的瞳色很淺,這會兒趁著春光大亮,兩隻眼睛跟撒了金粉一樣閃爍。
片刻後,他恍然回神,綿長的「哦」了一聲。
看著我露在外頭的半拉身子,他把我圈進懷裡,很不要臉地說:「公主的被窩有點小,擠一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