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向澤好像知道我是來攻略他的。
他嘴上說著愛我。
對我的好感度卻一直卡在 59。
按照任務替他擋劍,他對我的好感度一點沒升。
反而在我不小心打碎他小青梅遞來的藥碗後。
驟降為負。
我被懲罰痛暈。
朦朧間,聽見那小青梅假惺惺勸:「周姐姐好像很難受,要不要請大夫?」
季向澤卻輕嗤:「不用。
「放心吧,攻略我徹底失敗之前,她不會死的。」
他不知道。
在他好感度清零的時候。
我的任務已經失敗了。
也不知道,攻略失敗我並不會死。
我隻會忘了他,在這個世界安逸地活。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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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匪來的時候,我替季向澤擋了一刀。
很疼。
我當場就暈了過去。
攻略季向澤七年。
這樣的蠢事我做過無數次。
唯獨這一次我有些累了。
因為,我本不用挨這一刀。
但季向澤卻因馬車上蘇錦禾的一聲驚呼失了理智。
將後背空門暴露。
替他擋刀,既是為了好感度。
也是我下意識的舉動。
可倒地的瞬間。
看著季向澤明明瞧見我受傷,卻頭也不回衝向安坐馬車中,並未被山匪圍擊的蘇錦禾。
我還是忍不住有些難過。
陷入昏迷,意識抽離。
我疲憊地問系統:「季向澤的好感度漲了嗎?」
系統冰冷的電子音,一貫陰陽怪氣加毒舌。
【一分沒有長哦,還是 59。
【周南栀,你真的是我帶過最差的宿主。
【按你的進度,怕是再等一百年也回不了家哦……】
2
我想回家。
來這個世界前,我剛大學畢業。
還是一腳踏剛進社會的萌新社畜。
卻在一天下班途中,為了攔住一個橫穿馬路的小孩出了車禍。
再睜眼,我成了這個世界中的鎮國公獨女。
被迫開啟攻略任務。
攻略那個因母親身份低微,生來就不受寵的皇子——季向澤。
隻要他對我的好感度達到 100,就算任務成功,我就可以回家。
回到那場致命的車禍之前。
系統說:【好感度任務是最容易的,在你之前我帶的宿主,短的一個月,長的一年,輕輕松松就完成了。】
可這個任務,我一做就是七年。
我曾在季向澤被人陷害時,四處奔走為他正名。
也曾在他身受重傷時,不眠不休四處求醫。
甚至他不過隨口一句「娘親在世時,也愛下小廚房烙槐花餅,可那樣的味道,我再也沒嘗過」。
兩輩子都沒下過廚的我便尋遍配方。
一個一個親自嘗試。
直到被燙到滿手水泡紅腫。
京中人人都知道,我對他情根深種,非他不嫁。
季向澤似乎也喜歡我。
可是,明明是他親自向皇上求的賜婚聖旨。
明明他時常邀我泛舟遊湖,時常對我說「喜歡」。
他對我的好感度,卻一直停滯在 59,好幾年不曾變過。
今天出城,是他主動邀的我。
他說:「南栀,城外霧金山上有座很靈的姻緣廟。
「你我自定親後,婚事因各種意外推遲,不如一同去求一求?」
我以為,我的攻略終於有了進展。
沒想到,他竟然將蘇錦禾也帶來了。
還為了奔向馬車中安全無虞的她。
任由山匪泄憤一般,又在我身上戳了一個窟窿。
3
我是被疼醒的。
睜眼,房間很陌生。
守在床邊的人也很陌生。
因為疼。
我反應了好一瞬。
才記起這個容貌嬌俏,唇角隱隱帶笑的女子。
正是季向澤不顧一切都要奔向的蘇錦禾。
見我醒來,她牽了牽唇角。
「周姐姐,你醒了?既然醒了,就先喝藥吧。
「放心,鎮國公這幾日去邳州清剿叛軍,昨日阿澤哥哥讓人去通知他了,知道你受傷,他應該很快就能回來。
「這裡是長公主在京郊的私宅,很安全的。」
烏黑的湯藥遞到我唇邊。
我卻沒動。
因為她雖然是蘇太傅孫女,季向澤的青梅竹馬。
但在我的印象裡。
我和她還沒熟到可以姐妹互稱的程度。
鼻尖的藥味,燻得我難受。
我沒忍住,皺眉歪了歪頭。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細微的動作。
卻讓蘇錦禾一聲驚呼:「周姐姐,你做什麼?」
下一瞬,藥碗「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碎了。
很巧。
季向澤就是這時候進來的。
不等他問。
蘇錦禾已經捂著被燙紅的手,紅了眼眶。
「阿澤哥哥,不怪周姐姐,是我沒拿穩。
「一碗藥而已,我再去熬一碗就好……」
她垂眸時,豆大的眼淚滴落。
說著就往門外走。
可瞧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季向澤哪裡肯?
他拉住蘇錦禾,仔細檢查她被燙紅的手。
眉頭緊皺。
眸中是我從未見過的心疼。
直到確認蘇錦禾的手並無大礙,才將她護在身後,冷眼看我。
「周南栀,錦禾心善,自你昏迷就一直守著你,說什麼都不肯休息,就連你的藥也是她親自熬的。
「你不領情就算了,這是在做什麼?」
4
我做什麼?
我也很想問。
但明顯,季向澤並不是在問我。
因為盡管我解釋:「我什麼都沒做。」
他看向我的目光仍舊冷冽,沒有一絲溫度。
「你什麼都沒做?那為何好好的藥碗會碎?
「難不成錦禾還能自己打翻藥碗,自己燙傷自己嗎?」
他的心中已經下了定論,輕易無法改。
冷峻的語氣甚至咄咄逼人。
明明我才替他擋了一刀。
此刻躺在床上,連動都不能動。
他卻半點不肯聽我辯駁。
看著眼前表情隱隱不耐煩的季向澤,和他身後,唇角若有若無勾起的蘇錦禾。
我忽然就感覺,沒意思透了。
「行,你覺得是什麼就是什麼吧……」
我強忍著疼坐起,披上外衣往外走。
任由傷口裂開,染紅衣襟。
也任由季向澤在身後,語氣不耐地沉聲喚:「周南栀!你站住!把話說清楚!」
說清楚?
有什麼好說的?
這一刻,我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
「去他馬的任務!老娘不伺候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怨念太重。
這個念頭還沒落下。
腦海中忽然響起系統滔天的警報聲。
【警告、警告!
【任務對象好感值驟降,此刻好感度為 55、45、30……-60!
【好感度已跌至臨界值,任務失敗,宿主即將受到懲罰!】
5
疼。
系統警報響起的瞬間,蝕骨的疼痛猛然侵入骨髓。
仿佛要將靈魂都撕碎了似的。
我眼前一黑,又暈了。
這一次暈,我的狀態很奇怪。
好似意識抽離身體,開了上帝視角。
能清楚地看見,自己用了很多年的身體「咚」的一聲摔倒在地。
也能聽見蘇錦禾假惺惺地驚呼。
「阿澤哥哥,周姐姐暈了,快請大夫來瞧瞧吧!」
然而,季向澤卻沒動。
他眸色黑沉復雜,面無表情地盯著地上的「我」。
手微微抬了抬,似乎想要去扶。
可掙扎片刻,不知想到什麼,又忽然頓住。
唇角忽然勾起一個古怪的弧度。
「不用。
「放心吧,她們這種異世界來的人,有的是保命手段,輕易不會死的,除非攻略失敗……」
「攻略失敗」四個字,令我的心狠狠一墜。
仿佛有驚雷炸響。
令我耳中嗡鳴不斷。
從前那些沒放在心上的細枝末節。
在這一刻,忽然變得通透。
難怪。
難怪從前不經意一瞥時,能瞧見季向澤眸子裡一閃而逝的嘲諷。
難怪他明明好感度停滯不前,卻還要裝出一副喜歡我的模樣。
甚至不惜得罪其他幾位皇子,也要請旨求皇上賜婚。
原來,他知道。
他知道我是來攻略他的。
也知道攻略失敗,我會死……
6
意識再次回籠時,眼前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世界一片白茫。
隻有系統的聲音。
冰冷,也吊兒郎當。
矛盾至極。
【周南栀,任務失敗了。
【這麼簡單的任務都能失敗,你真的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個宿主……】
我一直感覺,這幾年同我對話的系統,不像隻會頒布任務的冰冷的程序。
仿佛是人,有七情六欲。
此刻。
它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讓這個念頭越發清晰。
可我也沒有心思探究。
因為經它提醒,我對「任務失敗」終於有些實感。
「所以……我要被抹殺了嗎?」
我有些蒙。
也有些怕。
還沒回去見爸媽最後一面。
我甚至有些難過,想哭。
不知道是不是瞧見我紅了眼眶。
系統吊兒郎當的聲音,難得正經。
【我瘋了?花那麼大力氣讓你逃過懲罰,就為了抹殺你?
【放心吧,哥有點統脈。
【隻不過統脈不多,沒法帶你回去,隻能刪掉你和任務有關的所有記憶,把你留在這個世界裡。】
它語很輕,帶著安撫。
讓我有些錯愕。
然而,就是這瞬間的愣神,讓它如臨大敵。
【周南栀,你不會舍不得忘了季向澤吧?】
舍不得?
怎麼會?
攻略季向澤七年。
我的注意力隨時隨地都放在他身上。
雖然是條狗,都會產生感情。
雖然我不知道,對季向澤的感情是不是喜歡。
雖然被蘇錦禾一個照面,輕飄飄幾句話,就摧毀了七年努力,我有些難過。
但也還沒到舍不得的地步。
「抹吧!」
我咬牙。
「你能留我一條命,我已經該千恩萬謝了。
「謝謝你,009 號系統……」
一聲道謝真心實ťü₃意。
對面詭異地沉默。
半晌才出聲。
好似帶著笑意。
【宿主攻略失敗,即將抹除關於季向澤的所有記憶。】
……
【周南栀,希望你能喜歡接下來的驚喜……】
7
再次醒來,入目是男人關切的眼神。
見我醒來,男人紅了眼眶。
「栀栀,我的乖女兒,你終於醒了,傷口還疼不疼?
「不怕,爹爹回來了……」
因為疼,我的大腦一團糨糊。
怔怔地盯著他。
好半晌才想起來,這是我在這個世界的便宜爹——鎮國公。
半個月前,邳州出現一支邪教叛軍。
他奉命前去探查清剿。
說是少則一月,多則三月才能回來。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爹,你怎麼回來了?」
我開口。
聲音嘶啞,有氣無力Ṫū́ₒ。
便宜爹的臉色卻猛地一狠。
「某人仗著身份為所欲為,我再不回來,你指不定被怎麼糟踐呢!」
他話音落下。
門口忽然傳來一道清冷的男聲。
「鎮國公,遭遇山匪一事隻是意外。」
循聲望去,隻見門口站著兩個錦衣華服的年輕男人。
這兩人,一個一身白,一個一身黑。
一身白的男人頭上頂著個包。
正倚在門邊嗑瓜子,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而那個黑袍男人眉頭微皺。
視線越過便宜爹,落在我身上。
他語氣輕柔。
「南栀,這次去姻緣廟,我本意是求個吉日早日與你完婚,但山匪突襲,也的確是我疏忽。
「你放心,你是我的未婚妻,此事我定會負責,給你,也給鎮國公一個交代。」
未婚妻?
他在說什麼?
我什麼時候定親了?
我有些蒙。
同他視線相對的瞬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我竟在他的眼神中瞧出幾分警告。
這眼神讓我十分不適。
沒忍住。
在便宜爹開口的前一秒打斷他:
「爹,他們是誰呀?」
8
這話一出。Ṫŭ̀⁾
我清楚地看見,便宜爹和黑衣男人的表情同時一怔。
便宜爹瞪大眼睛,眸中閃爍著不知名的情緒,將我從頭打量到腳。
仿佛確認又確認。
好一會兒,才遲疑地問:「栀栀,你……不認識他了?」
我更蒙了。
「我該認識他嗎?」
大約我反問的語氣太過理所當然。
黑衣男人的臉色有些奇怪。
他眸中閃過一絲不耐。
語氣微沉。
「南栀,你故意燙傷錦禾那件事,她已經不計較了,你賭氣也要有個限度。」
賭氣?
我都不認識他,我賭什麼氣啊?
還有錦盒?
錦盒又是誰啊?
我不明所以。
頭本來就疼。
現在又因他的話,兩眼發黑,一個頭兩個大。
實在沒忍住。
沒好氣道:「你有病吧?我故意燙傷誰?證據拿出來啊,別在這兒張口就來。
「不對,聽你這話的意思,那個什麼錦盒是個女人吧?
「喲,別的女人說什麼你就信,到我這兒就是百口莫辯,你不聽、你就不聽?還我的是你的未婚妻~
「呵。」
我冷笑,翻個白眼。
「心裡把誰當未婚妻,還說不定呢。」
當代年輕人,受不了一點氣。
就這個陰陽,爽。
也不知道是不是從沒見識過我這麼好的口才。
話音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