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總裁為了救他心愛的 Omega,挖走了我的腺體。
他說是我欠他的。
我兒子大哭大鬧說要 Omega 當新爹爹,半夜跑到我病床前,偷偷往我輸液管裡打空氣。
真不用那麼急的,我很快就要死了。
我問系統:【我什麼時候能脫離這個世界?】
系統:【現在。】
1
六年前,如果我沒有在旅繪途中誤入沈雲暉的房間,他跟柳殊原本是要訂婚的。
我還記得在那場荒唐的後半段,柳殊帶著人闖進來時看我的眼神。
憤怒、嫌惡,好像在看什麼髒東西。
那時沈雲暉的牙齒還嵌在我的後頸裡。我往前逃,被他提著腰拖回去。
我被他永久標記。
我滿身都是易感期 Alpha 暴烈的信息素氣味。柳殊捂著鼻子讓人把我拽下床,當頭潑了我一桶冷水。
他們大吵一架。
我狼狽離開,匆匆結束旅繪,回到福利院。
三個月後,我因為嚴重缺乏結對 Alpha 的信息素暈倒住院,沈老太太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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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懷了孕。
我因為無父無母,特別想要自己的家人,於是留下了這個孩子。
也因為我別無選擇。
沈老太太把我接進了沈家老宅。
柳殊遠走國外。
沈雲暉認為我搶走了原本屬於柳殊的東西,於是他懲罰我。
小柯剛出生就被他扔給沈老太太。
而我成了他的玩具。
他會隨心所欲地強制我進入情熱狀態。
冷眼旁觀我痴纏他,哭求他,醜態百出。
因為永久標記,我終生為他信息素所困。
我反抗過,也逃離過。但長時間得不到他的信息素我會精神錯亂,頭疼、嘔吐、燥熱不退、皮肉擦在真絲床單上都會如同被尖刀割裂,以及……
Omega 本能使我不由自主地服從他,戀慕他。
我無法棄他而去。
2
我把小柯當作唯一的寄託。
但他不親我。
他在沈老太太膝下長大,有家庭教師和育兒師培養,我每次想去看看他,都得使盡渾身解數討好沈雲暉。
他纏著沈雲暉給他念英文繪本。我給他念,他嫌我發音不標準。
我給他畫的畫,轉眼就會出現在垃圾桶裡;沈雲暉隨手給他買的機器人,他會放在枕頭邊。
他把我給他做的手工餅幹喂狗。
他的水彈槍隻打過我,很痛。
他視我為皮草中的虱子,褲腿上的泥點。
他叫我喂,被沈雲暉提醒才會不情不願地叫我爹爹。
我總覺得他年紀太小,容易被挑撥,等他再長大一點就好了。
一等就等到了他五歲。
半年前柳殊回國,沈雲暉為柳殊放了滿城焰火。
柳殊開始頻頻出現在沈家老宅,和沈雲暉出雙入對。
沈雲暉失而復得,對柳殊關懷備至,眉目間盡是脈脈情深。
小柯非常喜歡柳殊,在他看來,柳殊出身名門,明朗大方、談吐優雅,比我更適合跟他的爸爸在一起。
三人日漸親密,我在沈家老宅的處境也越來越尷尬。
我跟沈雲暉的信息素太契合,因此信息素依賴症也特別嚴重。
沈雲暉連續大半個月沒跟我接觸,我又開始斷斷續續地生病。
我病得起不來身那天,沈雲暉正帶著小柯去看柳殊的畫展。
用人們輕視我。我要喝水無人理會,於是強撐著身體從床上爬起來,最後摔倒在地。
我心跳過速,手腳發冷,以為自己要死了,胡亂打通了沈雲暉的電話,向對面的人求救。
沈雲暉語氣冷淡,他說他有更重要的事,不可能為我隨時待命。
我聽到小柯在電話那邊跟柳殊說話。
「他裝的,他肯定是嫉妒柳叔叔,讓他病死算了,我要柳叔叔當我的新爹爹。」
那一刻我心如死灰。
3
那天沈雲暉還是回來了。
隔天沈雲暉離開,我剛緩過來,就被一枚從門口衝進來的炮彈撞翻在床上。
小柯騎在我腰上撕打我,扯我的頭發,抓我的臉,對我連聲怒罵。
「壞東西!賤東西!你把柳叔叔害哭了!」
我望著身上這頭小怪獸。
直到今天我才深刻地認識到,他身體裡流的一半是沈雲暉的血,另一半還是沈雲暉的血。
我一揮胳膊,把他從我身上推了下去。
他沒想到我會對他動手,砰咚一聲摔成個滾地葫蘆,失了面子,可能也確實痛,嘴一扁就紅了眼圈。
剛才我挨打時不見人影的用人們紛紛冒頭,大呼小叫著去扶他,話裡話外指責我狠心。
我沒去哄他,擺著張冷眼旁觀的臉。
小柯見狀又要撲上來打我,嘴裡喊著:「打死你打死你,鄉下來的賤蹄子,靠身體上位的下等人,因為你我在朋友面前都抬不起頭,你害我你害我,你不是我爹爹。」
眼底滿是恨意。
這顯然是他的真心話,不知道誰教的,也不知道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就這麼想。
我以為我會被刺痛,但我的胸口居然一片寂靜。
眼看要鬧得不可交,沈雲暉去而復返。
他把小柯拎起來:「別胡鬧。」
小柯很聽沈雲暉的話,這時才哇哇大哭。
後來聽說柳殊為了安慰小柯,把他從沈家接走玩了幾天。
至於是幾天,我也沒在意。
他們父慈子孝,跟我無關了。
4
不多久,柳殊忽然生病。
突發的疑難雜症,腺體退化。
沈老太太把我帶去醫院。
我看到柳殊躺在病床上抓著沈雲暉的手哀哀哭訴,擔心自己以後無法生育。
而小柯抱著柳殊的腰,跟著掉眼淚。
沈雲暉表示會把我的腺體移植給柳殊。
我看著身邊仍然在微笑的沈老太太,知道他們已經做出了決定。
我冷靜地告訴沈雲暉這個決定會帶來什麼後果。
「失去腺體,我會面臨十多種終生性的後遺症,我有可能因為激素水平懸崖式降低而精神錯亂,我會急速衰弱,後半輩子都要吃藥,而且活不過五十歲。」
沈雲暉像是早就準備好要說什麼,很快回答:「這是你欠柳殊的。」
我不驚訝他會這麼想。
看看他,西裝革履,俊秀挺拔,出色的容貌,耀眼的家世,金字塔頂端的 Alpha。
就算是他束著我的雙手,按著我的後頸,把我砸在門板上惡狠狠地強取豪奪了我。
我得到他,簡直虧欠了全世界。
「好。」我答應了。
因為沈家人不是在徵求我的意見,而是通知我。
也因為我已經對這該死的永久標記感到疲倦。
沈雲暉沒想到我就這麼答應了,準備的話沒派上用場,長睫快速眨動了好幾下。
他冰雕似的臉稍稍融化,還是屈尊降貴跟我解釋。
「我跟柳殊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承諾過要好好照顧他,直到他找到自己的 Alpha。
「你已經有小柯了。柳殊需要這個腺體。我會……補償你。
「現在的醫療水平這麼發達,不會有太大影響的。」
他顯得很真誠,甚至拍了拍我的手。
當晚我就被他送進了手術室。
5
真有意思。
我的腺體剛被摘除,柳殊的病就傳過來是誤診了。
6
在麻醉尚未完全消退的幾個小時裡,我一直在想我的遭遇為什麼如此不同常理,不合邏輯。
系統出現後,我才有了答案。
我所在的世界是一本 ABO 雙男主虐文,我是個不小心胎穿進來又被遺忘的倒霉蛋。
我存在就是為了受虐。
系統說,為了彌補它的失誤,它願意用積分讓我恢復健康,或者送我離開這個世界。
【送我離開吧。】
【不再考慮一下嗎,宿主?】
系統告訴我,我的身體屬於這裡。我脫離後,病床上的身體會隻剩自主呼吸的能力,慢慢衰弱然後死去。
它建議我再留一段時間,跟這邊的人好好告別。
我在昏沉中睜開眼,看到小柯拿著根針筒站在我病床前,偷偷往我的輸液管裡注入空氣。
他迫不及待地想給他的新爹爹騰位置。
算了。
就把他們留給柳殊吧。
我問系統:【我什麼時候能脫離這個世界?】
系統:【現在。】
7
我的靈魂緩緩從我身軀中抽離。
我終於能站在旁觀的角度,看病床上的「我」一眼。
蒼白的、脆弱的、消瘦的 Omega,眼下青黑、嘴唇幹裂,也仍然能看出來原本的清麗,像一枝凋落中的山梅,符合所有被凌虐的特質。
我送給他和我徹底的枯萎,希望我們重來時,能遇到春天。
【宿主,走了。】
【嗯。】
緊接著我被扭曲著卷進了螺旋形的黑色通道。
在意識消散前,我模模糊糊地看到了最後一個畫面。
沈雲暉和給我做手術的醫生站在我門外的走廊上,討論我腺體的去處。
慘淡的燈光將他們的身影照褪了色,以至於我像在看黑白電影一樣難以代入。
醫生露出為難的表情:「挖腺體就像連根拔起一棵樹。樹拔走了,根須被扯斷了,你再把它填回原來的坑裡,它也還是會枯死。」
沈雲暉臉上顯出些愧疚:「等他醒來再說吧……」
我忽然想冷笑。
但不重要了。
畫面中的沈雲暉忽然看向我,似有所感地喊了聲:「溫故。」
伴隨著落音,我眼前的一切都如同齑粉般飄散。
我沉入了黑暗。
8
不知過了多久,我艱難蘇醒。
我發現我躺在一間裝修簡單的公寓裡。
一隻手搭上了我的小腹。
我轉頭,發現身邊睡著個不著寸縷的男人。
那男人肩寬胸厚,但男生女貌,皮膚白,睫毛長且密,眼下還有顆淚痣。
我想不起來他是誰,一時有些呆愣。
男人醒了,起身揉揉眼,人畜無害地對我微笑:「早。」
被子從他身上滑落,露出他滿身痕跡。
我對他大……為震撼,立刻彈坐而起,拔腿衝進了衛生間。
【系統,這是怎麼……】
話說到一半,我抬頭在洗手池上的鏡子裡看到了我本來的模樣。
五官和 ABO 世界區別不大,但失去第二性別的影響,鏡子裡的我隻是個長相較為清秀,身材也不纖細,皮膚甚至有點粗糙的青年人。
我想起了一切。
我在現實世界的身份跟 ABO 世界有點像,是個雙親早亡的畫家。
我患上了漸凍症。
當我發現我的手指肌肉開始萎縮,震顫,連筆都拿不起來的時候,我迅速動用我多年積蓄住進了這套我看上好久都舍不得買的房子。
然後旅行,大肆揮霍。
回來寫好遺囑,去了酒吧,想著自己這輩子還沒開過張,就借醉裝瘋抓了個長得最好看的男人回來。
但事實上,當晚我除了撒酒瘋,在男人身上亂塗亂畫,什麼也沒做。
半夜酒醒,我起身給睡熟的他放下張卡當精神損失費。
啤酒就著兩百片安眠藥,自殺。
當然我沒死成,系統給我提供了做穿越任務換活命的機會。
【宿主我在,你要問我什麼?】
【我的病怎麼樣了……】
【好了唷。】
我低頭看自己的手,它們靈活,溫暖,透出健康的血色。
啊……
我的眼眶漸漸發熱。
9
我悄悄出了衛生間,準備打發掉眼前的男人。
經歷過沈雲暉以後,我短時間內並不打算和任何人發展親密關系。
包括身體關系也是。
男人穿衣服:「你沒事我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