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了,我被壓在廢墟之下。
我奄奄一息時,將電話打給了我的男朋友。
可是他沒有接。
直到第五次,電話那邊響起了熟悉而嬌媚的女聲。
是他的前女友,半夜十二點了,他們還待在一起。
她溫和地開口說,秦默已經睡著了,有什麼事可以跟她說。
我愣愣地抓著手機,渾身的血凍得冰涼。
1
我和秦默冷戰小半個月了。
起因很簡單,我在刷視頻的時候看見了一個眼熟的 ID。
女生頭像應該是她的自拍,她艾特了秦默,發了個捂嘴笑的表情。
秦默回了她一個「傻」。
語氣親昵寵溺。
當晚趁秦默洗澡的時候我翻了他的手機。
果然在那個 App 裡發現了他們的聊天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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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所以隻能在這聊天了嘛【表情.笑】
秦默:嗯,她有時候會看我微信。
女生:這麼嚴呀,沒想到秦公子也有被管著的這一天呢。
秦默:別說了,煩。
我在他們口中甚至連個名字都沒有,一個「她」字,彼此心照不宣。
水停了,秦默擦著頭發出來了。
他頓在不遠處,皺著眉質問:「你拿我手機做什麼?」
我又哭又笑,表情應該很難看:「這是誰?」
秦默冷著臉和我對視片刻,輕描淡寫:「一個朋友。」
「朋友?」我連連點頭,「朋友要這麼躲躲藏藏的,背著我在這上面聊天?
「她就是林雯吧,你的前女友?」
「嘖,疑心病又犯了。」
秦默眉宇間淨是不耐,他重重地往床上一躺,用枕頭捂住臉。
「我和她沒什麼,你別老多想。」
他單方面休戰,拒絕溝通。
我滿腔的疑問隻好悶在肚裡。
那晚我輾轉難眠。
這件事就像一根細小的魚刺卡在我喉間。
我難以忽略它帶來的綿綿細痛,卻又束手無策。
2
公司派我去南方地區做實地考察,我一口應下了。
能暫時離開這,離開秦默,對我們都好。
我覺得我們都應該冷靜一下。
當地連綿多雨,培育基地又在山中,我隻能先住在附近的村子裡。
地震來得迅疾,刺耳尖銳的警報響徹雲霄。
我甚至都沒什麼反應的時間,就被壓在了下面。
我的腿最為嚴重,劇烈的疼痛過後失去了知覺。
臉上的血汗和眼淚混合在一起,湿漉腥膩。
勉強摸出了懷裡的手機,我向救援隊發出了求救信息,告訴了他們我的大致方位。
他們讓我一定堅持住,挖掘工作已經開始了,醫護人員也在隨時準備著。
按照接線員教的方法,我努力保持一個最安全的姿勢,護住頭部。
我稍微一動便牽扯到背上的傷,很疼很疼,好像砸到骨頭了。
這是我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我害怕得止不住打顫,我想活著,我一點都不想死。
臨出門前,我還在和秦默鬧脾氣。
他為我做的早飯我也沒吃,氣得他扭頭回房補覺去了。
我們連個離別吻都沒有。
如果……如果早知道那是最後一次見他,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狠狠抱住他,說上一百遍我愛他。
思及此,我哽咽得喉間發痛,血腥氣上湧。
我忽然好想聽聽他的聲音,這樣至少在這片黑暗中我能少一些恐懼和絕望。
電話撥過去了,他沒接。
我一愣,是睡著了嗎?
不,不會。
秦默是個十足十的夜貓子,從不會在十二點前睡覺。
我又疼又委屈,此刻隻想讓秦默別再和我冷戰,告訴他我很害怕。
我接連打了好幾個,在打第五個電話的時候,終於接通了。
我有些驚喜,剛想開口,不料對面傳來了一個熟悉的女聲。
「喂,你好!她輕聲細語,尾音帶笑,「請問有什麼急事嗎,阿默現在睡著了。
「你可以明天再打來,或者告訴我,等他醒了我替你轉達。」
仿佛有一列轟鳴的火車撞向我的腦袋,頭痛欲裂。
我看過她的賬號,置頂是她露臉唱歌的一段視頻。
明豔美麗,婉轉動聽。
所以我一下子就聽出來了,是林雯。
在我出差的時候,在我被壓在地底生死一線的時候,在我最需要他最思念他的時候,秦默和林雯待在一起。
我神魂俱哀,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疼痛。
我就這麼昏了過去。
3
被救出來後,我被送到了附近的醫院。
其間護士問我要不要幫我聯系家人,我隻是搖頭。
我媽已經去世多年,我爸早已另娶他人,生兒育女。
我爸嫌我媽晦氣,一連給他生了兩個女兒。
大女兒難產而亡,二女兒便是我。
他說,還不如我也跟著我姐去了。
所以在我媽離開後,我也和他斷絕了關系,不再往來。
至於秦默,我現在不想看見他。
其間他給我打了很多電話,短信也像雪花一樣飄來。
他不知道我出差的地點在哪,自然也不知道我遭遇了什麼。
問的無非是我什麼時候回去,還要生多久的氣,能不能也體諒一下他,等等。
我索性將他拉黑,安心養傷。
所有的一切,都等我回去再說吧。
這段感情好像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若失望已經攢積成了危峰,那麼一呼一吸都能引發毀滅性的後果。
當初是秦默先追的我。
他還是個剛進公司的實習生,分在我手下幹活,日常的接觸必不可免。
我這人敏感缺愛,面對熱情俊朗的秦默有些招架不住。
他卻毫不退縮,每天圍著我團團轉,鮮花禮物隻多不少。
我終於軟下心來,答應跟他試一試。
我仍記得秦默當時的表情,像萬簇星火在他眼中綻放。
他揚起一個大大的燦爛的笑:「諾琳,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我真的信了。
可是這才兩年,那時的新鮮感和激情開始退卻。
這樣細水長流的生活好像對秦默缺少了吸引力。
我還在認真地盤算著我們的將來,他卻已經逐漸厭倦。
也是不久前我才知道,原來他是王總的外甥,來公司實習不過是玩玩而已。
他過慣了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日子,如今守著我一個,可不得難受嗎?
林雯和他是青梅竹馬,兩人家世相當,隻是脾氣磨合不了,便好聚好散了。
她陪著他,從懵懂孩童、青澀年少走到現在,我真的比得過嗎?
我夾在他們中間,妄圖越過那十幾年的時間鴻溝,與痴人做夢無異。
就到此為止了。
我掩著面,淚水濡湿了掌心。
4
等我回到家時,裡面已經積了薄薄的灰。
這段時間秦默應該不住在這了,也好。
他本來就不樂意跟我擠在這窄巴的屋子裡,是我覺得這樣溫馨,有家的感覺,他才勉強同意的。
我一直拒絕接收他的消息,他現在應該很生氣。
不過再生氣,也到了我們必須了斷的時候了。
我將秦默拉出黑名單,讓他現在馬上過來一趟。
秦默磨磨蹭蹭的,拖遲了兩個小時才到。
他身上還沾有酒氣,眼睛卻清明發亮,一見著我先是冷哼:「舍得回來了,之前不是很能耐嗎,還敢拉黑我?」
我站在茶幾邊上,靠它抵住我酸軟的腿,沒有說話。
秦默也不看我,徑直去冰箱拿了罐喝的。
他往沙發上一坐,下巴倨傲地抬起:「趙諾琳,還跟不跟我鬧了,說話。」
每次我們吵架之後,都是我主動找臺階下。
我冷,秦默能比我更冷。
時間最長的一次,他快小半個月沒主動聯系過我,最後還是我受不了去找他的。
現在我不想了,我太累了。
我的目光細細描摹著他的眼、鼻、嘴,每一處還是和從前一樣完美無瑕,是我最喜歡的模樣。
可是心裡那股蓬勃燃燒的愛意好像在熄滅,無可挽回般的,最後隻剩下一攤殘灰剩燼。
我笑了,為從前的秦默,為從前的趙諾琳。
然後開口:「我們分手吧。」
若不是掛鍾上的秒針還在嘀嗒轉動,這一刻的時間都仿佛靜止了。
秦默回過神來,將手中易拉罐捏得直作響。
他幾度吐息,眉頭緊皺:「別說這種話來氣我。」
我緩緩坐下,吸了吸酸脹的鼻子:「你的東西,明天叫人來搬走吧,把鑰匙還給我。」
秦默噌地站起來,暴躁地抓了抓腦袋,他似乎很不解:「不是,至於嗎?我跟林雯真的……算了,你要是實在不喜歡她,以後我跟她不來往了。」
他還不明白,林雯隻是個導火索。
我們之間的問題遠不止這些。
濃情蜜意時,秦默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黏著我。
可到如今,我多問上一句他在跟誰聊天,為什麼笑得這麼開心,他都覺得我不信任他,我要掌控他的交友自由。
我的愛讓他感到窒息了。
我嘆了口氣,認真地望著秦默:「我不喜歡被人騙,今後你和她怎樣都好,跟我沒關系了。」
「你不聲不響失蹤這麼久,叫我回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秦默氣得直笑,他連連點頭,拿起扶手上的外套就走:「分就分,你真以為我離開你就活不下去了?」
摔門而去。
盤旋的冷風順著窗戶細縫卷入,這所謂的家終於又隻剩我一個人了。
5
所幸受的傷並沒有傷及要害,我又在家休養了大半個月,主動提出恢復正常上下班。
我將這個項目的結果報告全部交了上去,我的直系領導馬姐很滿意。
「小趙,這次辛苦了。還出了這樣的意外,還好你人沒出什麼大事。放心吧,公司這次肯定會好好補償你的,我看這次你晉升有望了。」
我笑了笑:「謝謝馬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