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琢不允許太醫給我墮胎藥,我想了想問題也不大。
隻要在生下來之前穿越回去就好了。
這一次我選擇了古往今來最流行的自殺方法——割腕。
下人看得太緊又沒死成也沒穿回去。
甚至沒能流產。
蕭如琢著急到嘴上冒泡。
「葉一蔓,你怎麼會這麼狠的心非要尋死,就當是為了我你別鬧了可以嗎!」
此時我正被五花大綁在床上。
隻能動動腦袋左右換角度看床幔緩解無聊。
「我沒有鬧,我隻是想回家。」
其實我早該試試用這樣的方法,隻是之前心有掛礙罷了。
而且我隱隱有種預感,也許這才是真正回去的路。
蕭如琢緩慢揉搓著我不能動彈後酸脹的四肢,眼眶漸漸發紅:
「十年,你難道還沒習慣嗎?尋死不一定就能回去,在這裡我們一樣能好好過日子。」
我覺得真的很好笑。
蕭如琢質問我時怎麼不想想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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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十年,你習慣給皇帝下跪了嗎?」
見蕭如琢臉色驟變,我開心地笑了。
「看吧,你也不習慣,你覺得好過,不過是在你跪的時候,有更多人跪你罷了。」
我是這個時代唯一了解你的人。
我們讀了一樣的書,來自同一片自由的土地。
可是我們也不一樣,不過一個男女之別。
時代便分給了你十斤黃土,又給了我一座大山。
蕭如琢嗫嚅著,底氣發虛:「隻要我們努力,總會好起來的。」
我覺得更可笑了。
「努力之後我能科舉嗎?我能從軍嗎?我能有一個像你一樣施展能力的平臺嗎?甚至還有 4 個月就到了盛夏,我能脫下這身厚重的袍子穿涼爽的短袖短褲嗎!」
都不能。
有生之年都不能。
我們離自由與平等隔了幾千年,不是用努力和習慣就能抹平。
我沒有能力改變世界,隻能用盡全力找到回家的路。
「那你為什麼不能學學她們!她們活得也很好!」
「在這裡我們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難道就不願意犧牲一點點?」
蕭如琢向外一指,沒有具體到誰。
也許指的是所有人。
我笑得快要流下眼淚。
「蕭如琢,我讀了十九年書。」
如果我從小生在這個時代。
我可以像她們一樣遵循三從四德,相夫教子。
可是我不是。
我讀過的書,學過的道理,不允許我做一個卑微的人。
那會讓我覺得我背叛了每一張紙、每一支筆、每一輪陪我挑燈夜戰的月亮。
人一旦見過了星空就不可能再回歸蒙昧。
蕭如琢也怔怔地留下了眼淚。
「我愛你啊,為了我也不行嗎?」
我不置可否,隻看著他發怒時砸了一地的碎片,有宮女被砸破頭鮮血滴在地上他也渾然不覺。
所以啊,在他沒發現的時候,他早已被時代同化。
其實我相信他愛我。
但愛情不治肚餓,也不能讓我拋棄尊嚴。
我用捆我的白綾懸梁自盡。
還是沒死成也沒能穿回去。
不過幸運的是。
孩子沒了。
蕭如琢也徹底瘋了。
6
蕭如琢披頭散發進了我的臥室,聽完太醫的回話,抬手就打翻了蘭悅手裡的藥碗。
「現在你滿意了!」
我瞥了碎片一眼,讓蘭悅又給我端了一碗藥喝下。
「塵歸塵土歸土,本來就不該有。」
他臉色一陣青白,看著我陰晴不定。
唯有胸膛不住起伏,即便是一向大膽的蘭悅在這種時候也大氣都不敢出。
突然,蕭如琢好像想起了什麼,放緩語氣唇角詭異地勾起,似是喃喃自語。
「沒關系,一個沒了還可以有第二個。」
說著,他讓所有人退下,蘭悅也在驚慌中被捂住嘴拖了下去。
蕭如將我壓在床頭,輕柔地從額頭撫摸到鬢角,氣息觸及我的面皮驚起一大片雞皮疙瘩,他垂下的眼眸潋滟多情。
「蔓蔓別怕,隻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
我力氣比不過他,剛流產更是虛弱,掙扎被輕而易舉壓制。
我隻能死死咬住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風月起伏。
隨著他的動作我意識逐漸混沌,小腹的劇痛從開始就沒有停歇,好似有什麼從身下流出。
恍惚中我聽見他瘋狂叫太醫的聲音。
「王妃娘娘……恐再不能生育了……」
有顫抖的聲音響起。
真好。
我虛弱地靠在床頭有些開心。
不用千日防賊了。
蕭如琢卻不這麼認為。
他頹廢了許多,每日我的飲食湯藥全都親力親為卻又不敢與我對視。
我不想拖,這病沒什麼治的必要。
我趁著沒人又試了一次自殺。
但是蕭如琢太狡猾了,他居然安排暗衛監視我。
「蔓蔓,我是不是真的留不住你了。」
我被捆住動不了隻能用眼睛瞪他,他看起來居然比我還悽惶。
往日合身的大袖衫在他身上空空蕩蕩,有風吹過獵獵作響。
有淚水滴在我的臉上又被他小心拭去。
蕭如琢站起身昂著頭,顯得傲慢又偏執。
「我偏要留你。」
蘭悅被他卡著脖子拖進了我的臥室。
他又命人解開了我身上的束縛。
「蔓蔓,這十年是我對你太好,你還沒有真正學過這個時代的女子該如何對她的夫君。」
「王妃好像也還從未對本王行過大禮,就先從二跪六叩開始吧。」
蘭悅的面頰已經青紫。
確是我疏忽了。
我緩緩跪下,叩首再叩首。
待禮畢,蕭如琢將我攙扶起來,語氣纏綿悱惻。
「王妃碩士畢業向來聰明,三從四德一定很快就能學會。」
7
蕭如琢在馴化我。
宮裡來的嬤嬤第一次向我請安時,我就意識到了這件事。
也許他已經清晰意識到,身為現代人的葉一蔓不可能在古代存活。
所以他選擇將我變為一個真正的南朝女子,從身到心都臣服於自己的丈夫。
規矩學的很艱難,不止是動作有多晦澀,更多的是一次又一次彎下去,骨頭上隱隱作痛。
蕭如琢對我比從前更好,以往我自己掌家時不舍得買的奇珍被他批發似的堆進了我的院子。
給我養身體的藥材更是不惜資費,連宮裡太醫院的百年紫玉參都被他不知用什麼方法向皇帝討了來。
唯獨規矩。
隻有規矩。
他比宮裡嬤嬤的要求更嚴苛,哪怕他晚上會紅著眼睛給我揉腿擦藥,白日也不松快半分。
令我意外的是,李側妃聽說我這裡的情況,也親自來了一趟。
「王妃殿下,臣妾當年學習時也是這樣,您用這樣的軟墊會松快很多……」
她比我矮一些,現代高中的年紀,臉都還沒長開,打扮得很是素靜,步搖在她頭上搖搖晃晃動作時又添了幾分活潑。
見我一直盯著她,她慢慢停下了動作,攪攪帕子縮著頭紅了臉,有些不知所措。
「娘娘,是臣妾多事了……」
我揉了揉她的頭,心裡一片柔軟。
「無事,多謝你……」
她忙前忙後像隻活潑的小燕子在我前後飛來飛去。
我抬頭望著四角天空,忍不住說了句抱歉。
李芸兒滿臉疑惑。
「娘娘為什麼說抱歉。」
「你本來可以不用嫁進王府……」
不用摻和進我和蕭如琢之間這一攤爛賬。
李芸兒更疑惑了。
「可是家裡姊妹都很羨慕我呢。」
「王府裡王妃寬仁,沒有臣妾在閨閣中聽說的那些後宅陰私,側妃也是皇親有品階的,王爺也年輕英俊,而且……」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
「那天王爺發脾氣王妃幫了臣妾,臣妾還沒謝謝王妃呢……」
「反正嫁給誰都要幫家裡,沒有比這更好的啦~」
說著李芸兒快活地笑了,眼睛亮晶晶的。
原來是我狹隘了。
太超脫的東西才會帶來痛苦。
當所有人都立於荊棘之上,若不動便可一生不知痛。
8
李芸兒被查出懷孕了。
我決定用新學的女工和她一起做孩子的衣物。
蕭如琢以為我還不知道,忐忑地來通知我這個消息時,看見我給他展示的小衣服,卻並沒有妻妾和合的開心。
他看起來比我還難過。
「你為什麼不生氣?你應該罵我,她懷孕了你怎麼能不怨我?」
我翻出嬤嬤帶來的女誡女訓,一頁一頁讀到他落荒而逃。
合格妻子就沒有善妒的。
說到這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李側妃懷孕,我又不能生,按規矩應該找兩個人伺候他。
我琢磨了一下,拿著令牌進了宮。
正在我和皇後貴妃相談甚歡挑挑揀揀之時,蕭如琢又突然出現將我扯了回來。
「葉一蔓,你又想幹什麼?」
我嘆了口氣。
「給王爺納妾啊,這是作為王妃的本分。」
「我不準你有這個本分!」
我看著他一言難盡。
「王爺別鬧了,咱們都少作點妖。」
我給他福了福身。
「臣妾挑的王爺不喜歡,王爺自己挑也行,反正王府裡空置的院子還很多。」
蕭如琢臉色比我當初割腕時看著還白,他身體晃了晃,語氣篤定。
「你不愛我了。」
哪有什麼愛不愛的。
隻有從新婚時我就被要求,頭總要比你要更低些。
「臣妾隻是覺得,把上你當上班,這日子勉強還能過下去。」
但我錯估了蕭如琢的發癲程度。
他開始熱衷於將各種女人帶到我眼前,見我不理他,他又將她們全部打發走,用的理由都是同一個。
「王妃見不得本王身邊有別的女人。」
不到兩月,我善妒名聲已經傳遍京城。
連李芸兒好幾次都看著我欲言又止。
京城人人都在說。
「以往情投意合就罷了,現在楚王妃不能生育還霸佔著殿下實在……」
蕭如琢將嚼舌根的人又全部抓去了應天府,他向我邀功時臉上泛著病態的紅暈。
「本王不允許任何人置喙本王和王妃的感情。」
「蔓蔓,現在京城人人都說我們兩情相悅情比金堅。」
?
我無言以對,隻覺得他有病。
什麼時候蕭如琢也學會了自欺欺人?
9
李芸兒產後第一天,蕭如琢就將孩子給我抱了過來。
我當即冷了臉色。
「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從母親身邊帶走她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