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父母親人。
那天,學校老師和同學匆匆趕來。
我看見顧尋渾身是血等在手術室外。
聽著醫生說我可能變成植物人,眼都不眨地說要娶我。
而我,一覺醒來,由於大腦受損,出現了面孔識別障礙。
記憶力也大不如前。
要接收我的教授發來郵件,字裡行間滿是遺憾。
「桑小姐,患有面孔失認症,是無法成為側寫師的。」
我的大好前途終止於此。
從前程似錦的心理學高材生,變成了京門顧少的女朋友。
他們都說我命好,一個孤兒,因為一場車禍,就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可隻有我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
在日復一日的消磨中,折斷了翅膀。
心氣全無。
10
我養傷的這段時間,顧琛似乎變得很忙。
Advertisement
他的秘書每天都會送花過來。
甚至會不厭其煩地自我介紹:「桑小姐,我是顧先生的秘書。」
直到我出院的前一天。
秘書又來了。
說話時欲言又止。
「桑小姐,顧先生已經很多天……」
我抬頭盯著他,以為他會說顧琛不好好吃飯,餓得胃病犯了。
結果他說:「顧先生天天想您,問您什麼時候願意見他……」
「他知道那天說話的時候,像個強取豪奪的流氓,但是他本意不是如此。」
「希望你能給他個解釋的機會。」
秘書說完,又偷偷補充句:
「犯法的事,顧先生從來不做。」
「他可是守法公民。」
顧琛就像我肚子裡的蛔蟲。
我為什麼害怕,他一清二楚。
我決定去見他一面。
餐廳裡,我再次見到了顧琛。
他今天的穿著有點不一樣。
略顯……貴氣。
甚至還有點好看。
我正疑惑他哪裡不一樣了,顧琛微微一笑,語氣溫和。
「今天來,我是想跟你談談以後的打算。」
我沒想到顧琛能直接開門見山。
他把切好的牛排遞給我,輕聲說:「你學業尚未完成,要去讀書嗎?」
時隔多年,再次聽到「讀書」兩個字,我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睛。
「我……上不成了。」
「因為臉盲症?」
「嗯。」
「那就去治。治不好,就改學別的。我不信你從來沒跟顧尋提過。」
我的確跟顧尋提過。
可顧尋跟我說:「阿餘,你能有幾個錢?離了我,你負擔得起高昂的學費嗎?多陪陪我不好?當我顧尋的女朋友委屈你了嗎?」
我垂下眼睛,「別的專業,不肯給我免學費。」
我在最貧窮的年紀,失去了引以為傲的本領。
由於辨不清人臉,找工作都困難。
更別提讀書……
可是我同樣明白,此刻,坐在對面的顧琛,是我的第二次機會。
我深吸一口氣,問:「你要送我去讀書嗎?」
顧琛的眼睛裡真正染上了笑意。
「是,不過阿餘,在商言商,我送你去上學,是要有回報的。」
我緊緊攥起了手,生怕他接下來的話讓我承受不起。
顧琛笑著說:
「拋開感情不談。我期望獲得的,是一個在心理學專業造詣頗深的盟友。」
「阿餘,我希望你是。」
我並沒有聽到想象中的那些話。
服務員打開了窗戶。
盛夏和煦的暖風吹起了我的頭發。
鳥語花香從來沒有如此刻般清晰真實。
這是第一次,有人把我當成一個人來看待。
我露出了久違的微笑。
「好。」
顧琛的秘書拿來了合同。
白紙黑字,寫明了雙方的義務和權利。
學成歸來,我要作為心理學顧問,幫他對接相關方面的業務。
相當於白給他打工三年。
算不上霸王條款,但也絕不輕松。
顧琛的秘書說:「我們顧氏的助學項目,是一視同仁的。桑小姐有不滿意的,可以提出來。」
我搖了搖頭,「已經很好了。」
我在顧琛剛勁有力的名字旁,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秘書走後,我發現顧琛還是盯著我看。
問:「你……還有話要說嗎?」
顧琛微微一笑,一改方才的正經嚴肅。
「現在,我們來說點沒法講道理的事。」
「阿餘,我今年二十八歲,一直守身如玉,那晚是我的第一次。」
「你還記得把我捆在床上欺負的場景嗎?」
「喂……你、你可不要亂說……」
我的臉不可控制地燒起來。
眼神四處亂瞟,生怕被服務員聽見。
顧琛輕輕敲著桌面,大言不慚地繼續:
「當然,世界上被吃幹抹淨的人那麼多,也不差我一個。」
「你不想要我,我又不能逼你。」
「我隻不過失去了寶貴的第一次,從今往後封心鎖愛,再也不敢愛人了而已。」
我再也忍不住,猛地衝到他身邊,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你不準再說了!」
「你想讓我怎麼做?」
顧琛眉尖微微一挑,意思不言而喻。
我像是被燙到似的,縮回手。
「我……我會負責的。」
顧琛笑了,「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在顧琛那兒,錢債是錢債,情債是情債,絕對不會混為一談。
但是他討債的方式,會不會過於無賴了些。
直到我被他拉上車,才反應過來,「我覺得邏輯有點怪怪的……」
顧琛老神在在地回了句:
「沒關系,我也沒有非逼你負責的意思。」
「你就算罵我一句活該,上趕子,都是你的自由。」
「誰讓我欠呢,不被愛的人——」
我再次羞惱地捂住了他的嘴。
「都說了,會負責的。」
11
我沒想到顧琛的行動力能如此迅速。
幾天後,顧尋要跟人聯姻的消息出現在各大媒體的頭條。
可是周圍卻無一人祝福。
我坐在辦公桌前,文稿校對了一大半,有關顧尋的八卦卻不停地往耳朵裡灌。
「聽說尤家的大小姐有怪癖……」
「她有三個姐妹。」
「喜歡一起……」
「什麼意思?」
「就是……小顧總一個人,要——」
議論聲戛然而止,顧琛出現在辦公室門口,喚了我一聲:「桑餘,進來。」
我腦子裡還想著顧尋聯姻的事,連他反鎖門都沒聽見。
等回過神來,已經被顧琛抱在了懷裡。
「阿餘,這幾個導師,你看看想選哪一個?」
原來是我投出去的郵件回來了。
由於當年我成績不錯,有好幾個導師發來了招生意願。
我沒有猶豫,選擇了心儀的導師。
辦手續大概需要半年左右。
而這半年的時間,我會出國接受治療。
選完之後我才注意到,我和他的姿勢,有點曖昧了。
我動了動脖子,「我……有點熱……」
「正常,我沒開空調。」
顧琛輕車熟路地拉開了我裙擺的拉鏈,
「阿餘,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在你離開前,我得足夠賣力……」
他輕柔的吻落下,「以確保你經過三年,還能一直記得我……」
不得不說,顧琛也確實賣力。
我被他三言兩語哄得理智全無。
隻能攀附在桌面上,漫無邊際地徒勞掙扎。
恍惚中,我的手裡被塞進了一張黑色的卡。
背面籤著顧琛的名字。
我把卡丟給他,嘟哝著:「不要……」
「看起來很怪……像是包養——」
我的話被他突如其來的攻勢所阻止。
顧琛眼底醞釀著狂風驟雨。
「你覺得……」顧琛的聲音輕得不能再輕,「我是在包養你?」
「嗯?不是嗎?」
顧琛輕描淡寫道:「這張卡裡裝著我的全部身家。」
「我倒是沒想到,在你眼中,我可以風流到拿全部身家包養一個姑娘。」
我溢出了眼淚,「你難道要跟我結婚嗎?」
顧琛突然氣笑了,「阿餘,昨晚我的話,你倒是一點都沒聽見。」
見我一臉茫然,顧琛笑了笑,「早該料到的。」
「是我太放肆,讓阿餘快樂得什麼都聽不見了。」
「那我就再說一遍。」
「阿餘,請你跟我結婚。」
我隻記得那天,聽完這句話,我沒控制住,把顧琛的辦公室弄髒了。
顧琛親自收拾的時候,我正縮在沙發角落,紅著臉不敢見人。
反正他一向擅長善後。
我幹脆裝死,對剛才的事閉口不談。
因此這場求婚也就不了了之。
傍晚我走出公司的時候,正巧撞見隔壁寫字樓有人在鬧事。
同事一把拽住我,「桑餘,快看,是姜瑤,演網劇的那個小明星。」
循聲望去,看見一個人被幾個彪形大漢摁在地上。
面前的女人抬手在姜瑤臉上扇了幾巴掌。
語調輕慢:「跪下,給我舔幹淨。」
我看清了女人鞋子上的咖啡漬。
連同她的連衣裙,髒了一片。
姜瑤哭得可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想來看看顧尋。」
「沒說你故意的啊,我隻是讓你舔幹淨。就想欺負你,不行嗎?」
我頓時明白,姜瑤又故技重施了。
想借著潑咖啡的名頭給顧尋的新婚妻子一個下馬威。
可對方是尤江月。
正兒八經的名門出身。
因為壞事做盡,兇名遠揚。
重要的是,人家不臉盲。
姜瑤被扇腫了臉,被推上車的時候,人都傻掉了。
同事打了個哆嗦,「小顧總都自身難保,姜瑤一個沒背景的小明星,落在尤江月手裡,不死也得扒層皮。」
尤江月上車時,瞥見了我。
她歪了歪頭,轉而朝我走來。
「桑小姐,跟我談談。」
……
12
京北進入了炎熱的夏季。
近來顧琛忙得腳不沾地,已經好幾天沒來了。
最近的一通電話還是前天晚上。
就連張秘書也不見蹤影。
當然,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入學資料,入學考試等……
不用再去應付各式各樣的宴會,生活竟然難得充實起來。
這天傍晚,我下樓扔垃圾的時候,看見顧琛的車竟然就停在路邊。
連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
我小跑過去,敲響了車窗。
待到車窗落下,我才笑著問:
「你怎麼不打招呼就來了?」
顧琛第一次打斷了我的話,溫涼的語氣有些一反常態,
「阿餘,外頭曬,上車聽我慢慢跟你講。」
我一頭霧水,系安全帶的時候,還在嘟哝。
「你為什麼不給我發消息啊?」
「因為我想給阿餘一個驚喜啊。」
我扣安全帶的手一頓,眼神盯著顧琛的手不動了。
四周落了鎖。
車輛駛出了小區。
「阿餘,安全帶。」
對方輕聲提醒。
我回過神,慢慢把安全帶卡扣插好。
一側的座椅之下,我飛快編輯好了報警短信,發了出去。
顧琛從不會玩這些彎彎繞繞。
會說出這種話的,隻能是顧尋。
汽車在環城高速的疾馳。
眼看四周景色越來越少,趨近荒蕪。
我的心漸漸沉下去。
「我有點累了……」
顧尋一愣,「怎麼會?不是才出門嗎?你忍一下?」
我將頭輕輕靠在窗玻璃上,「忍不了。」
「你在郊區有個別墅,去那兒好不好?」
顧琛在郊區有個別墅。
常年沒人居住。
那是我唯一知道地址的地方。
顧尋瞥了一眼我,神色肉眼可見地冷下來,「你想去那兒幹什麼?」
我咬著牙,勾住了他的手,「你說呢?上次你不是說,想看我給你跳舞嗎?」
以我這麼多年對顧尋的了解,他報復心極強。
不管他今晚想對我做什麼,在自己哥哥的房子裡,用同樣的手段,報復回去,是他怎麼都無法拒絕的。
果然,顧尋冷冷盯著路面的車流,勾起一抹笑。
「阿餘的提議不錯。」
「比起驚喜,讓你舒服更重要。」
他打開了轉向燈,下了環城高速。
而我,趕在手機沒電之前,將別墅的定位發給了警察。
屏幕閃了閃,陷入了黑暗。
最後一絲夕ṱūₗ陽落入地平線,車窗上,映出了我慘白的臉。
12
剛進別墅,顧尋就從背後抱著我,痴戀地吻上了我的後頸。
「阿餘,你要跳什麼舞?」
他的動作略顯急切。
全然不顧我的推拒,掐住我的脖頸,將我壓在了桌面上。
身上香氣雜亂,叫人惡心。
我從來沒有像這一刻,如此的厭惡顧尋的觸碰。
「你等一下……你這樣我沒法跳……」
顧尋哼了一聲,「不重要,我們進入正題吧……」
他好像受了什麼刺激,格外偏執。
聽不懂人話。
我渾身一僵,一口咬在了他小臂上。
血腥氣湧入。
顧尋突然停住不動了。
他幽幽的聲音從耳後傳來,「阿餘,你認出我了啊?」
我猛地轉身,想要逃跑,卻被他一把拽住胳膊,粗暴地壓在桌面上。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面孔。
此刻卻格外猙獰醜陋。
「你Ŧūₖ知道就更刺激了。」
「你不就喜歡被撬嗎?我在我哥的房子裡搞你,你是不是也很喜歡啊?」
我想起了尤江月對我說的話。
「顧尋對我來說,是個麻煩。」
「如果他逃出了尤家,對我而言,百利無一害,但是我要提醒你,我無法保證你的人身安全。」
「而且,顧尋精神狀態不太好。」
我不知道警察還有多久才會到。
隻能變著法的拖延時間。
「你原本想帶我去哪兒?」
「當然是把你帶回去關起來。」
顧尋的嘴唇劃過我的臉頰,激起了我深深的戰慄。
他惱羞成怒,掰過我的下巴,「蠢貨,我和顧琛鬥了這麼多年,還沒分出個勝負,你就急著換人,就不怕有一天後悔?」
「從小我喜歡什麼,顧琛就搶什麼,你以為他喜歡你?」
「不過是他勝負欲作祟。你想等他來救你,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