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情到自來熟:
「周海晏不討人喜歡,他妹妹倒是正好相反。這麼好看的初戀臉,在學校一定不少人追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姐姐有個弟弟,和你一樣大,妹妹你要不考慮考慮?」
「......」
我剛想拒絕,胳膊被輕輕抵了抵。
對視間,心臟猛跳,我好像突然領會她的意思。
我佯裝害羞,低頭不說話。
「考慮個屁。」
周海晏冷笑一聲,拿起手機打了通電話,對著那頭沒好氣道:「你他媽怎麼還沒到?你女朋友你還想不想要了?」
那頭是小付警官氣喘籲籲的聲音:「別讓她跑了,我到門口了。」
我:「......」
所以這個漂亮姐姐是小付警官的女朋友?
兩人吵架了?
邊上的人把外套拉鏈拉好,朝周海晏翻了個白眼。
沒過一分鐘,小付警官就風風火火闖了進來。
他蹲在漂亮姐姐面前。
好聲好氣道:「你上次紋完不是說太疼了以後再也不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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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無表情:「你管我?」
小付警官低聲哄道:「那你這次想紋什麼?」
「我,我和你女朋友的合照。」
周海晏煽風點火,看熱鬧不嫌事大。
就見小付警官一愣,點點頭。
「行,那給我也紋一個,就紋唐妹妹吧。」
「......」
「......」
「......」
周海晏的臉陡然黑了,「你是不是有病?」
......
後來漂亮姐姐被小付警官強行扛走,路過我時還不忘暗示:「妹妹,有戲,穩贏。」
「......」
思緒一轉再轉。
受她的蠱惑,我起了試探的念頭。
我蹲下身捂著小腹,看著周海晏淚眼蒙朧,「哥哥,我肚子又疼了。」
姨媽來了是真的,但痛經是我裝的。
他二話不說,轉身就要去廚房煮紅糖水。
我搖頭,「哥哥,我想休息。」
他把我抱回房間,像以前那樣,撐著手臂半躺在我邊上,滾燙的手掌隔著睡衣的布料貼在我的小腹。
溫熱的觸感猶如蔓延的藤蔓,迅速纏遍全身,耳尖、脖子都染上燙意。
我把臉埋進他懷裡,悶聲道:
「周海晏。」
「嗯?」
「我不早戀,你也不要早戀好不好?」我忍不住咬緊下唇。
「好。」他出乎意料地順從。
我卻貪心地想要更多,仗著他的退讓越了界。
「那你等等我好不好?」
他把下巴墊在我腦袋上,良久才輕聲開口:
「好。」
彼此間,似乎達成了一種心照不宣。
好像有些事情不必說開,雙方就已經心知肚明。
32
高考那天,周媽媽和周海晏一起來送的考。
媽媽聽別人說,送考的家長穿衣服有講究。
於是第一天,她穿了身大紅旗袍,拉著周海晏穿了大紅短袖,寓意開門紅。
兩個人站在門口,顏值又高又顯眼。
看出我的緊張,周媽媽擰開保溫杯,遞給我:「喝口壓壓驚,一路順到心。」
我接過,是甜的。
恍惚間,病房裡喝的那杯糖水就在昨天。
周海晏拎過我的文具袋檢查了兩遍,確定沒有遺漏的,語氣一本正經:「沒有拖後腿的,你可以放心飛了。」
我笑彎了腰。
緊張瞬間緩解了不少。
去找考場的路上,碰到同學王者。
他順勢走了過來,「好巧,剛剛在門口的是你家長嗎?」
我驕傲挺胸,「我媽媽和,我哥。」
他看了我一眼,唏噓道:「你們家是長得不好看的都不要是吧?」
我愣了下,故作嘆氣:「那可不是嗎?」
隨後我倆對視一眼,啞然失笑。
「你這次考試應該不會再睡著了吧?」
「呦,我哪敢。高考我要是睡著,回去我哥不得把我活著解剖。」
我詫異,「你哥是法醫學專業的?」
他點頭,「川大的。」
我:「......」
大佬竟在我身邊,早知道那天學長的演講就認真聽了。
一路插科打諢,就像是在赴一場很平常的考試。
接連三天,都很順利。
最後一門考完,走出考場的剎那,緊繃的神經得到放松。
疲憊感隨之而來,恨不得回家大睡三天三夜。
周海晏笑我像是被吸幹了精氣。
晚上吃完飯,周海晏臨時去外地出差了。
周媽媽在廚房給我做曲奇餅幹。
她腰間系著圍裙,側臉溫婉恬靜,歲月似乎在她臉上並沒有留下多少痕跡。
我走上前抱住她,「謝謝媽媽,這次做這麼多嗎?」
她用幹凈的那隻手摸了摸我的頭,「多做點,放著慢慢吃,我們清清這段時間辛苦了。」
媽媽做的曲奇餅幹味道超級好,之前給室友分享過,她們紛紛贊不絕口。
我捧著臉,靜靜地看著她。
暖調的燈光勾勒著柔和的氛圍,那些溫暖的記憶在腦海中翻湧,連成一片。
她的碎碎念,溫柔了我的歲歲年年。
最後一盤餅幹從烤箱裡拿了出來。
媽媽轉頭找準備好的空盤,「奇怪,我剛剛放哪裡去了?」
我昏昏欲睡,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
直到媽媽發現盤子就在自己手上拿著,她唉喲一聲,「年紀大了,記性也不好了。」
把所有的曲奇裝盤後,時間不早了,我勸媽媽去休息吧。
她搖頭,「清清你先去睡吧,媽媽還不困。」
見她堅持,我打了個哈欠,勉強睜著千斤重的眼皮。
「媽媽,那我先去睡覺了哦。」
她溫柔地看著我,「去吧去吧。」
走到一半,我想起什麼,又折返回來。
考完後,他們都沒有問我考得怎麼樣,怕給我壓力。
但我想自信一回。
我悄咪咪在媽媽耳邊說道:
「媽媽,我覺得我這次考得很好,到時候我們一起用獎學金去旅遊呀。
「去看海!」
媽媽說過她想去海邊撿貝殼。
她忍不住笑著把我摟進懷裡,「誒呦,好好好,還是我們清清厲害呀。」
鼻間是媽媽的馨香,懷抱裡帶著溫熱。
不知道怎麼,我脫口而出:「媽媽,我愛你。」
說完又覺得不好意思,轉身跑走了。
我沒看到的是,她愣在原地,眼圈一點點泛紅,沉默了很久,才沙啞著聲音道:「清清,媽媽也愛你。」
我回房間匆匆洗漱完就往床上趴,眼珠直打旋,困意上頭,沒幾分鐘就陷入了深度睡眠。
......
四周沒人後,周媽媽提起來的精氣神瞬間垮了下去,神色懨懨。
她走到桂花樹下,站了很久。
枝梢的風鈴長時間被人遺忘,風吹日曬下,已經蒙了灰。
她伸手去取,卻沒想一陣風過,先她一步吹彎了梢頭。
瓷做的風鈴直直墜地,四分五裂。
她眨了眨眼。
淚水毫無預兆落下,心像是被硬生生剜空了一塊。
腦海中有兩個小人。
一個安慰她,「掛這裡這麼久都沒人動,應該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碎了就碎了吧。」
另一個穿過逐漸被遺忘的記憶提醒她,「這是你曾經很重要的東西。」
她踮起腳,張開雙臂跳著生疏的舞蹈,中間還忘了幾次動作。
忽地,她低聲道:
「你看,果真是快忘光了。
「什麼都不記得地活著,有什麼意思呢?」
這幾年,她怕孩子們擔心,一直強迫著自己看病治療,藥大把大把地吃,暗地裡頭發大把大把地掉。
表面上在變好,實際上是因為她在遺忘,漸漸遺忘那些痛苦的記憶。
風平浪靜的人往往在自我毀滅中活著。
她騙過了所有人,卻沒能騙過她自己,日積月累,那些記憶已然和她融為一體,失去了那些痛苦的同時也在失去自我。
蒼白的手指撫上枝葉,因為蟲害,葉片被吃得七零八落。
「對不起,都沒注意到你生病了。」
她找出家裡以前沒打完的農藥,先是對著生了蟲害的桂花樹仔細噴了噴,然後帶著剩下的大半瓶回了房間。
......
房內,女人衣著整齊,靜靜躺在床上,垃圾桶裡是空了的藥瓶。
伴隨著身體劇烈的疼痛,她漸漸開始出現幻覺。
恍惚間,她聽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寄秋,寄秋。」
一聲聲語氣熟稔,已經很多年沒人這麼叫過她了,記憶裡的那個人早就犧牲在五年前的那個雨夜。
沒有葬禮,沒有立碑,甚至連祭奠都不能。
她睜開眼,朦朧的白光裡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多年不見面容還是清俊剛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