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周前。」失望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一點一滴的積攢才成就了如今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給於筱展示了這段視頻。
看完後,於筱也沉默了。
其實這段視頻沒什麼。
背景應該就是公司的交流會。
主角也不單單是陸懷和蘇音,還有現場的一眾賓客。
畫面中,靚麗的女生笑顏如花,大方地在展臺跳著柔美的舞蹈。
臺下,陸懷單手撐著下巴,常年無波瀾的瞳眸中蕩漾出了欣賞的光。
一曲完畢,他毫不吝嗇地鼓掌。
有人上來誇獎,說這位就是傳說中的陸太太嗎?
但又有人說,他見過陸太太,似乎擅長的是搖滾,並不是舞蹈。
肉眼可見地,陸懷臉色變了變。
他攬住了蘇音的腰,突然從容地向對面的合作方敬酒,敬完後在蘇音羞赧的面色中小幅度笑了笑:
「您記錯了。
「這位才是陸太太。」
而那時,我剛剛才測出自己懷孕。
Advertisement
11
想著肚子裡的寶寶。
想著多年的感情,假裝不在意,再給陸懷一次機會。
不過都是將自己推入一望無際的深淵。
……
令我意外的是,離婚協議書很快就被陸懷籤署好遞交給了律師。
他也並沒有向律師否認這份視頻的真實性。
就好似這一切,他早已等了許久。
與陸懷正式辦理離婚手續的那天,天下起了大雨,地面泥濘,我的鞋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髒汙的泥水。
等了將近二十分鍾,陸懷的車才緩緩出現在雨幕中。
這輛車還是我們結婚那年買的,我為陸懷挑選的。他不是那種會甜言蜜語的性格,但當我選中這輛車時,他就立馬讓銷售帶他去付了款。
他知道我暈車,便會在我每次上車前,提前將車通風,隨後放上清新的薄荷。
就是在這些小細節中,我不知不覺地淪陷。
而如今,為我一人準備的副駕駛,坐上了一個陌生女人。
車門被拉開了一角。
細長的綁帶包裹著白皙的腳跟,很漂亮的高跟鞋。
然而蘇音開車門的動作停了。
因為我看到陸懷下車後彎腰和蘇音說了些什麼,蘇音便縮回了腳尖,重新放回車內,並對著陸懷甜甜一笑。
陸懷摸了摸她的頭,溫柔而又親昵。
其實我能猜到兩人說了什麼。
無非就是地上髒,下車會弄髒鞋子。
而當我輕而易舉地得出這個結論時,竟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以接受。
陸懷的視線與我對上。
我輕笑:「抓緊時間吧。」
籤署過程中,我倆沒有任何的交流。
陸懷頭也沒抬地就在白紙黑字上籤下了他的名字。
他的迫不及待盡數落入我的眼中。
鋼印镌刻,離婚生效。
民政局門口,蘇音依舊沒有下車,她的目光挑釁般地落在我被雨水浸潤的鞋。
我也沒多躲,迎著蘇音的方向微微笑了笑。
沒看到我嫉妒萬分的失態,蘇音眼中明顯閃過失望。
於筱為我披上外套,面露擔憂,我反而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筱筱,我準備參加車友聚會。」
這一刻,我終於屬於自己了。
於筱點了點頭,目光卻又落在我扁平的肚子上。
我懂她的擔憂,朝她無所謂地笑笑:
「放心,身體恢復前,我不會像以前那樣玩兒飆車的。」
我也沒必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於筱這才放松了表情,隻不過肉嘟嘟的臉頰依舊緊繃,想了想還是警告我: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她狠狠瞪了那兩個人一眼,暗罵了句「渣男賤女絕配」,隨後又對著我溫和道:
「接下來的日子,有什麼要幫忙的就說,你想做什麼,我都會陪著你。」
我心裡頭一暖,輕笑著揉了揉於筱的腦袋。
並不是一無所有。
至少,我還有朋友。
不是嗎?
12
離婚的事我告訴了爸媽。
他們此時此刻正在雲南旅遊。
在得知這個消息時也隻是沉默了片刻,媽媽在電話那頭安慰我:
「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我的女兒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
陸懷出軌時我沒有哭,孩子打掉時我沒有哭,離婚時我沒哭。
但在親人溫和而又真誠的語氣之下,我的淚簌簌掉落,眼眶紅了大半。
我愈發悔恨丟失的那幾年青春。
我在南城區買了一套小別墅,和於筱一塊兒搬了進去。
並且想方設法從車友那裡要來了曲爺的聯系方式。
曲爺,是當初賣給我機車的人,隻要你想要的機車型號,哪怕絕版,他能想辦法給你弄過來。
不過聽說他後來搬去國外了。
正當我不抱希望時,一個人竟然主動聯系上了我。
他自稱是曲爺的徒弟,並且告訴我,他可以賣給我一輛和我曾經那輛一模一樣的機車,連帶著改裝的絕版配件都一樣。
我將信將疑。
直到那個人說,會在車友聚會上親自把車送到我的面前。
13
聚會的地址安排在東區的一家時代廣場。
臨聚會前,我特意去了趟理發店,打算剪回曾經颯爽的齊耳短發。
理發師拿著剪子半開玩笑地問我:「姑娘,受情傷了?
「你這一頭長發留起來可不容易,考慮清楚啊。」
我注視著鏡子中面容憔悴的女人,長發顯得整個人清婉而又嬌弱。眼底微微發青,大而圓的眼睛霧蒙蒙的,看不清思緒。
曾經,有人當著陸懷的面口無遮攔,嘲笑我頭發那麼短,怎麼穿婚紗。
而那個人說完就被陸懷揍了一頓。
我還記得那時,他攔在我身前,五官輪廓冷漠,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那個人:
「我未婚妻光頭穿婚紗都和你沒關系。」
沒把我氣死。
而隨著時間的增長,陸懷再也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後來也有人問過他相同的問題,他是怎麼回答來著?
哦,他說:「長發穿婚紗更為適合一些。」
伴隨著理發師的話落,鏡子裡的人幾乎是沒有絲毫猶豫地就點了頭。
手起剪子落,隨著靚麗的黑發掉落在地,我的人生也即將開啟新的篇章。
透過鏡中的短發女人,我好似看到了曾經那個意氣風發,騎著機車、玩著搖滾,發絲在狂風中飛揚,天不怕地不怕的時藍。
14
我提早來到了約定的地點。
十分鍾後,一輛重型機車急剎停在了我的面前。
他摘下頭盔,把一把鑰匙扔向我。
我眼疾手快接住。
然而在看到面前這個穿著不羈短夾克和破洞牛仔褲的俊帥男人時,令人羞惱的回憶一瞬之間翻湧上心頭。
那時候我總被誇天賦異稟,周圍的人把我捧上了天。
唯有跟前這個男人,每次贏了我後都嘲諷我,還和我放話:「也就勉勉強強,再練個幾年,說不定有希望超過男人。」
我為此還和他打了一架。
後來,每場比賽,我都會和他暗自較勁兒。
他總能把我氣個半死。
隻可惜沒過多久我就將機車賣了,在群裡說了句「我要結婚了」後,他便退了群。
沒承想,我倆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次見面。
15
其他約定好的車友們姍姍來遲。
在見到林肅衍後,幾個人統一都表現出了驚訝:
「你不是出國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見我表情難看,其中一個車友胡楓站出來擋在了我和林肅衍之間:
「我們藍藍妹妹好不容易來參加一次,你別又和人吵架,把人給氣跑了。」
林肅衍對此深感無奈,他意有所指地看著我:
「某人應該也沒那麼脆弱吧。」
我抿嘴笑了笑,畢竟過去了那麼多年,自然是不會再向以前那樣和他拌嘴。
林肅衍卻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地盯著我看。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修長的手指反方向指了指:
「要不要驗驗車?」
眾人的視線順著他的手望了過去。
在看到那輛精美的流線型車身,我的眼神猛然一亮,餘光仿佛看見林肅衍松了口氣。
「肅衍,大手筆啊。」幾個車友調侃道。
「你倆當初那情侶漆,同款改裝設備,當時可是羨煞圈子裡的人啊。」
「但賣給藍藍妹妹,是不是過於生分了些哈哈?」
當時曲爺手上正好就兩輛同一型號杜卡迪,一黑一紅,分別被我爸和林肅衍買走了。
我爸也不懂,見林肅衍準備改裝,便讓我和他一起去。
我那時也是個機車小白,林肅衍改什麼,我就跟著。
因此還被他嘲笑小姑娘不懂不要玩。
如今改裝配件愈發精湛,某些廠商都不屑生產幾年前的了。
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車感。
要想在短時間完全還原我的那輛,買下林肅衍這輛堪稱一模一樣的,是最方便的。
誰想林肅衍勾起唇角,懶洋洋道:
「騎上來一場啊。」
行啊,剛見面就挑戰我。
16
我承認,要不是身體不允許,我還真挺心動的。
胡楓卻攔住了我倆,順手給了我一張賽程邀請函:
「下個月南城有場公路賽,有時間的話,藍藍妹妹要不要來試試?
「你也別理睬林肅衍,炸街,到時候進了局子,他有人能撈,你可沒人。」
見我遲遲沒有接,林蕭衍突然反唇譏諷我:
「至少三年沒騎了吧,手感都沒了。
「去了也是丟臉。
「胡楓你就別浪費一張邀請函了,想去的人還去不了呢。」
明知林肅衍是在激我,可我卻還是一如既往地吃這一套,不論過了多久。
我從胡楓手裡接過邀請函,打開斜挎包塞了進去:
「好,我會去的。」
也許,這是個好機會。
17
從胡楓的嘴裡得知,林肅衍手下有兩家傳媒公司,他自己又算是半個機車網紅。
如果我能夠有幸在公路賽中取得名次,拜託林肅衍宣傳,極有可能自此一炮而紅。
因為女騎雖然不少,但能夠真正玩兒得好的,屈指可數。
對此,林肅衍又對我進行了一番言語嘲諷:
「如果她能夠取到名次,我把地鐵裡的海報都換成時藍的照片。」
這賭約倒是讓人來了勁頭。
胡楓和另兩個車友面面相覷,小心翼翼提醒林肅衍:
「林公子,你是忘了當初……除了你,我們沒有一個能贏過藍藍妹妹嗎?」
我忙謙虛道:
「都是運氣好。」
其實,我什麼水平,林肅衍再清楚不過了。
因為我如果有十場比賽,那至少八場都是和林肅衍比的,他太擅長拿捏我的情緒了。
但三年的時間,確實能改變許多。
要想在比賽中脫穎而出,那麼接下來的日子,我就必須抓緊時間找回車感,找回三年前和我磨合得最好的方式方法。
思及此,我也起了勝負欲。
我對著林肅衍伸出拳頭:
「你說好的,不許賴賬。」
林肅衍勾唇,破天荒地與我碰了碰拳:
「我不相信你。」
我笑了:
「我相信自己就行。
「從現在開始,在場的所有車友,都是賭約見證人。」
18
我和林肅衍的賭約正式啟動。
自由打開了牢籠,就再也無法關閉。
我給自己制訂了一系列的訓練計劃,並讓於筱陪我去市場挑選了些新的引擎配件。
我也開始逐漸找回了些壓彎、超車、漂移的技巧。
我接於筱去比賽現場那天,於筱抱著我的腰,坐在我後座嚎啕大哭。
我也是第一次碰到於筱傷心成這樣,趁著紅燈,我想要給她找紙巾,於筱卻是狠狠抓住我的手:
「藍藍,這樣的你,才是你。
「我放心了。」
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最終,我隻回答了一句:
「筱筱,看姐姐給你贏個名次回來。」
一如多年前,我站在巷子盡頭,蹲下身伸出手:
「以後姐姐保護你。」
我也是愈發懊悔那幾年失去了自我的時光。
不隻我,我的朋友也在傷心。
……
比賽前兩分鍾,我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起初我以為是我給於筱訂的外賣到了,可接起後,卻沒有人說話,隻有淡到聽不見的呼吸聲。
我又「喂」了兩聲,見真的沒有人說話,便想掛斷。
正在這時,那頭傳來了一道迷迷糊糊、一聽就很不清醒的男聲:
「藍藍,我胃疼……」
幾乎是瞬間的反應,我反手就將電話給掛了,順手拉黑了這個手機號。
什麼晦氣東西。
19
比賽選手逐漸入場。
都是最新款的機車。
明明我騎著的也算是輛杜卡迪,但這會兒在這幾個人中竟也算不上什麼。
林肅衍就在我的左邊。
他趴下腰,颀長身姿與車身緊密貼合,見我轉過頭,他比起手套給我比了個大拇指,然後向下。
很好,挑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