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她盯著他吞雲吐霧,看他的眉眼被籠在煙霧中,居然入了神,此刻的他,眼神憂鬱,卻又分外吸引人。
在他身上見到的這種反差,讓她忍不住地就想要探索更多,甚至,她有些好奇,如果他喜歡上一個女人,會是什麼樣子。
江時羿在垃圾箱上按滅煙之後,微微一抬眼皮,便和她的目光對上了。
蘇蜜心跳一瞬漏掉幾拍。
她緊張,但不想露怯,走了過去,和他打招呼:“你好,我是來為江奶奶吊唁的。”
江時羿目光淡淡劃過她的臉,語氣沒有情緒:“你都不認識她。”
這個人,真是很擅長將天聊死,蘇蜜被他堵了下,不過很快她就找到說辭:“是江叔叔和我爸說了,所以我們才過來的,再說,這種事……又不是每個過來吊唁的,都認識江奶奶,很多人應該都是你和江叔叔在商場上面的客戶和合作伙伴吧?”
這話不假,甚至還有一些人,是想要在這個時候和江家攀關系才來的。
所以江時羿沒說話,算是默認。
蘇蜜難得見他沒有再懟回來,她心情好了點,衝他微微一笑,“我也沒什麼惡意,你不要每次見到我,都像是見到什麼敵人。”
江時羿看到她笑,覺得刺眼。
他心情不好,連帶著就連個別人的笑容也不願意看到,可是他知道,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他失去了對他來說非常重要的人,但蘇蜜不可能理解他的感受。
所以,蘇蜜能笑得出來。
他說:“我要回去了。”
說話間,已經轉身要走。
蘇蜜是沒想到的,之前明明還在好好說話,她也不知道自己這句哪裡有錯,她著急了,喊出聲:“江時羿!你是個大少爺,那我也還是個千金小姐呢,你老這樣給我甩臉,你是真的一點不怕得罪我啊!”
Advertisement
江時羿頭也不回。
蘇蜜眼珠一轉,“你家還有個私生子是吧?”
江時羿的步子頓住了,回頭看著她。
蘇蜜雙手抱臂,微微有些得意,“我聽江叔叔和我爸說話那意思,有可能要扶私生子上位,我和江家聯姻,也未必非你不可。”
江時羿沉默著,他其實知道江城源的意思,江城源現在嫌他不好掌控,不願意接受聯姻,所以就考慮將那個私生子帶進公司。
一旦那個私生子和蘇蜜聯姻,局勢對他就很不利了。
他手攥得越來越緊。
其實最初他對江氏也沒什麼感覺,但畢竟已經投入心血運營了這麼久,現在要他因為這種理由放棄,絕對不可能。
他折回蘇蜜面前,說:“這裡不方便說話,我們去外面吧。”
說完,他朝著停車場走去。
蘇蜜趕緊跟了上來,“那一起吃飯吧,附近有不錯的茶餐廳……”
這頓飯吃了很久,但江時羿從蘇蜜那裡探聽到的消息,卻不算多。
有關於江城源的私生子,他以前從沒有認真去了解,隻知道江城源是在他母親孕期出軌外面那個小三,所以那個私生子沒有比他小多少。
那對母子他是沒有見過的,也並不想去見,隻知道他父母離婚那陣鬧得最兇的時候,他母親上門打過那個小三,後來江城源為保護那對母子,將人送出國。
去了哪個國家,他並不清楚,不過就在最近,江城源和蘇父透露說,那個私生子已經在半年前回國,並回到了江城。
所以江時羿現在面對的是,如果不接受聯姻,江城源可能會讓江忍和蘇蜜聯姻,並依託聯姻將江忍帶進公司。
到時候,董事會必然會開始站隊,江忍身後有江城源這個董事長支持,結果會怎樣,很難預料。
吃過飯,蘇蜜接到父母電話,才想起正事。
她去吊唁,居然沒進靈堂,紙也沒燒一張,實在不像話。
於是,她跟著江時羿一起,又回到了殯儀館。
兩個人走進靈堂時,江時羿看到了顧煙。
顧煙站在靈堂一側,正整理紙錢,聽見腳步聲,也望了過來。
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短暫地觸碰,又都移開。
顧煙看了一眼他身邊那個年輕姑娘,然後低下頭繼續整理紙錢。
江時羿則帶著蘇蜜往前,徑直走到靈位前面。
蘇蜜四下望,沒看到自己爸媽,大概是和江城源去哪裡了。
她按照禮數,和江時羿並排,在蒲團上跪下。
江時羿遞過來紙錢和打火機,她燒完之後,磕了三個頭,然後站起身。
旁邊有個江家的親戚這個時候似乎認出來,“這不是蘇蜜嗎,剛剛我見到蘇先生和蘇夫人了,你怎麼沒和他們一起?”
蘇蜜笑了笑,解釋說:“我剛剛和江時羿一起出去吃飯了,就沒和我爸媽一塊兒。”
那個親戚聞言,“哦”了一聲,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顧煙還在旁邊繼續機械地整理那些紙錢,但他們說的話,一字不落地傳進了她耳中。
原來,這姑娘就是蘇蜜。
江城源屬意的那個兒媳婦,那個很有背景的千金小姐。
很可笑,她曾經為蘇蜜和江時羿牽過線,卻是到今天才見到蘇蜜本人。
年輕,漂亮,身上有著養尊處優的那種氣息,蘇蜜和江時羿才是一個世界裡的人。
他們剛剛還一起出去吃飯了。
她頭更低了,因為她忽然想起,之前她勸江時羿去吃飯時,他仿佛看仇人一樣地看著她,叫她離他遠點。
不該在意的……
按照現在這個情況看,以後,他們很可能會聯姻,這都是很正常,很自然的事。
她將手中被抓皺的紙錢一點一點撫平,可那些褶皺,卻始終留在了那裡。
第144章 這個孩子是上帝給你的饋贈。
這天午後,蘇家一家三口沒有離開殯儀館,也都留在了靈堂幫忙。
顧煙一直在角落裡,沒有什麼存在感,直到後來,陳秀梅帶著顧威來吊唁。
自從砸了車,她和家裡的關系已經陷入冰點,現在見面,她是一點也不想理會這兩人。
然而,陳秀梅帶著顧威燒完紙磕完頭,和江城源還有江時羿說了幾句話,就走過來,問她能不能出去說幾句話。
顧煙沉默了幾秒,最後堅定地搖了搖頭。
顧威惡狠狠地盯著她,壓低聲音道:“你砸了車就跑,就不給我個說法?”
顧煙覺得好笑,“那車是怎麼來的你心裡沒數?顧威,那不是你的車,是我的車。”
顧威火氣上來,但是身處靈堂,還是江老夫人的靈堂,他是不敢造次的,拉著陳秀梅離開之前,狠狠剜了顧煙一眼,“你給我等著!”
顧煙面色平靜,衝顧威扯出一抹冷笑,看著這兩個人離開,收回視線時,她卻不經意地撞上了江時羿的目光。
不過,他也隻是睨她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她的視線則掠過他身旁的蘇蜜,然後她默默低下頭。
這個下午,蘇蜜一直跟在江時羿的身邊,要是不知道的人看到,大概會以為他們已經是一對。
翌日是下葬的日子。
一眾人在殯儀館為江奶奶舉行了一個追悼會,然後跟隨靈車,前往墓地。
天氣並不好,陰沉沉的,顧煙的心情也隨之更加沉重。
她坐的是殯儀館的車,在上車之前,她看到蘇蜜也來了,上了江時羿的車。
到了墓地,舉行過最後的儀式,棺材入土,天空就在這個時候飄起雨絲。
儀式結束後,大家都上車紛紛離開,顧煙在心底默默地和江奶奶告了別,她擦掉眼淚,準備要走時才發現,江時羿還沒走。
不光江時羿,蘇蜜也沒走。
他站在墓碑前,看著奶奶的遺像發怔,而蘇蜜站在他身側,為他撐起了一把傘。
那畫面其實非常溫馨。
她忽然想起,從前她一直糾結他和許鳶的關系,是何其可笑。
他身邊,也可能會有別的女人,但永遠不會是她。
離開之前,她最後看了那個背影一眼,其實並沒有太多的留戀。
決定已經做了,就不應該猶豫不決,他會有自己的路,她也一樣,她並不想餘生用來回憶這段對她來說,堪稱失敗的單戀。
她不會再回頭了。
在等籤證的時間裡,顧煙開始和紐約商學院的教授聯系,做起準備工作。
她和裴斯年偶有來往,也去過富恆幾回,裴斯年會盡職地同她匯報她的錢都用在了哪裡,不過她其實不是很在意。
她更關心的,是富恆未來的發展規劃。
裴斯年想要通過教授,另外建立直接的渠道購買華爾街一些證券公司發行的債券,這個任務也落在了她身上,於是她在去紐約之前,就已經有了工作。
她慢慢地開始接受自己新的生活狀態,後來這些天裡,她再也沒有聽到過有關於江時羿的消息,這個名字徹底地從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偶爾,她會盯著自己的手機,看屬於他的微信頭像,或者看通訊錄裡他的號碼,在沒有結婚之前,他們其實還會像朋友那樣聯系。
可是以後不會了。
過去一年多,如同大夢一場。
再後來,由於陳秀梅和顧威總是時不時地打電話騷擾她,她索性將電話卡也給換掉了。
新的號碼,隻告訴了裴斯年。
加急籤證下來,距離葬禮過去不到一個月,她登上了去紐約的飛機,和江城告別。
在紐約,顧煙的生活是豐富的,她經由教授介紹,跟著商學院另外一位老師系統學習風投,剩餘的時間,還要去教授開的公司觀摩學習,時間被塞得很滿。
她是喜歡這種狀態的,她交到了新的,志同道合的朋友,並且忙起來的時候,她就不會再想起江時羿,她覺得,她會忘了他。
直到那天,她在公寓裡聞見舍友買來的炸雞味兒,胃部一陣翻湧,她衝進洗手間嘔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