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她心事重重地做了飯,然而,久久等不到江時羿回來。
她遲疑著給他打了通電話,電話是何亮接的,說江時羿在和幾個董事開會。
她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江城源。
目前江氏的最大持股人,也就是江氏的董事長,還是江城源,一個公司裡是有內部的權力制衡規則的,江時羿雖然是執行總監,但也會被董事會牽制。
她知道,依江城源的性子,一定也會從公司那頭入手給江時羿施壓。
現在看,維持這段婚姻的阻力已經很大了,隻有江時羿一個人在堅持。
她卻至今都不是很明白他為什麼要堅持,回憶起那日她在廣場上看到他和許鳶一家三口相處的畫面,以及許母對他說的那些話,她總會胡思亂想,如果許鳶在江時羿身邊,現在怕是也要被江城源威脅……
她覺得,自己好像取代許鳶,成了江城源眼裡的活靶子。
江時羿到了快九點才回來。
顧煙將飯菜在微波爐熱過一遍,重新拿出來放在餐桌上,江時羿扯著領帶,在餐桌邊坐下,卻看到她正往餐廳外面走。
他擰眉叫住她,“你去做什麼?不吃飯?”
顧煙愣了下,說:“我不餓。”
“不餓也陪我吃點。”他用視線指了指餐桌對面的椅子。
顧煙沒辦法,拉開椅子坐下來。
飯桌上,氣氛還是很沉悶。
江時羿心情其實很糟糕,今天在會上,他被幾個董事一起問未來關於拓展海外部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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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這都要歸功於江城源。
以前他在公司再累,回家看到顧煙,和她做的飯菜,就能找到一絲放松的感覺,然而今天卻沒有。
這女人,難道以為他要她做飯,就真的隻是做飯?
她還真拿自己當廚子了。
入夜後,他在浴室洗完澡出來,看到顧煙坐在客廳沙發上看手機。
他眼眸裡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陰沉,一邊擦頭發一邊走過去,問她:“在看什麼?”
顧煙收起手機,“沒什麼,就是一些新聞。”
他將手中毛巾扔給她,然後在沙發上坐下,“給我擦頭發。”
顧煙其實也覺察到他的心情不太好,她卻沒有問。
想想也能知道,江城源不會讓他在董事會上好受。
她拿著毛巾站起身,走到他跟前開始幫他擦頭發。
她動作輕柔,隔著毛巾摩挲他的頭皮,他深深呼吸,聞見她身上沐浴之後的清香,緊繃一天的神經才終於松懈了一點,閉上眼,腦中卻還是她看著手機的畫面。
他又睜開眼,“裴斯年還在你的通訊錄和微信好友列表裡,是嗎?”
顧煙一怔。
旋即,她心底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果然,他下一句就是:“刪掉。”
他不想每一次看到她,都要懷疑她是不是在和裴斯年聯系。
顧煙的動作頓在那裡,隨著呼吸,她胸口一起一伏。
“我……”她吃力開口:“我和學長,這兩天沒有聯系。”
“見面算是沒有聯系?”他說:“今天在醫院,你應該和他確認過了,富恆的渠道已經恢復正常了,你和他還有什麼話要說?”
她攥著毛巾,低頭不可置信地盯著他,“你怎麼會……”
她當時明明四下看過,沒有看到他的身影的,可很快,她想起一個可能。
這個可能性,讓她背脊發冷,“你找人監視我了?”
江時羿並沒有正面回答她這個問題,“當初談交易時,我就說過,不要和裴斯年糾纏不清。”
顧煙忽然覺得,面前這個男人,有些可怕,這個交易也不像她想象的那麼簡單。
“你可以不刪,”他抬眼睇向她,“富恆底子很淺,渠道再崩潰一次,我覺得也差不多到頭了,你說呢?”
她攥緊雙拳,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不肯離婚,為什麼非要把我束縛在這裡?”
第132章 這對他來說,等同於一種背叛。
問話時,顧煙盡管克制,情緒還是不免有些激動。
她自己猜想,他是在為許鳶找一個擋箭牌,可她心底到底還存著希冀,覺得他不能這樣對她。
她希望可以從他口中聽到一個不一樣的答案。
整個客廳在她的問題之後陷入安靜,沉默彌散著。
江時羿菲薄的唇緊抿,那個答案幾乎到了嘴邊,卻又遲遲無法開口。
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再做失敗的告白,他垂下眼,語氣淡淡:“我做事不需要理由,想做就做了。”
顧煙怔愣幾秒,然後低下頭,輕輕扯了下唇角。
這倒很像是江大少爺的風格,不在乎別人的感受,肆意妄為。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麼,難不成在經歷過這些事之後,她還對這個男人抱有什麼幻想嗎?
男人低沉卻涼薄的嗓音又傳來:“是你刪,還是我幫你刪?”
她覺得自己好像個傀儡,站了幾秒,她單手拿起手機解鎖,從微信找到裴斯年的名字按下刪除好友,又從通訊錄裡也找出來刪掉了。
做完這一切,她問:“你要看嗎?”
她的語氣已經恢復平靜,但江時羿知道她心裡並沒有。
這種過度的掌控欲和佔有欲折磨的,其實不隻是她,他也會厭惡自己的疑神疑鬼。
他也知道,這樣下去,她可能會越來越反感他。
他努力控制著看她手機的欲望,說:“不用了。”
然後他起身從她手中拿過毛巾,回到了浴室。
這一晚,他照例是擁著她入睡,她並沒有反抗,乖順地待在他的懷裡。
不過他們都很清楚,有些裂痕無法修復,就算身體貼得再緊,有些東西終究是回不去了。
接下來的兩天,江時羿因為工作的緣故非常忙,還得抽出時間去醫院看奶奶,但哪怕加班到再晚,他也沒有再在公司留宿,而是每天回家吃飯休息。
周末這天,江時羿照例加班,而顧煙很突然地接到了一通來自陳秀梅的電話。
陳秀梅和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聯系了,那次母女倆不歡而散之後,江時羿又跑去給了顧威一拳,顧煙不用想也知道,陳秀梅八成要心疼死。
說不定還會在心裡咒罵她。
她對陳秀梅這個母親,已經沒有什麼指望和期待,所以當陳秀梅非常熱情地邀請她回家裡吃飯時,她確實詫異。
“你是不是還在生媽的氣?”陳秀梅語氣很軟,“媽之前確實做得不對,但到底是一家人,也不可能老死不往來是不是?你就原諒媽媽吧。”
顧煙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陳秀梅突然這麼誠懇地道歉,倒讓她這個做女兒的很難再說什麼難聽的話。
陳秀梅又道:“晚飯記得過來啊,今晚給你介紹個人。”
顧煙更加疑惑了。
不過,掛斷電話之後,她還是給江時羿打了通電話。
現在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他的廚子,晚飯時想去外面,也得先問問他同不同意。
江時羿一聽她是回家裡,隻問:“需不需要我陪你去?”
顧煙趕緊說不用。
江時羿覺得,他上次已經教訓過顧威,陳秀梅他們應該不至於再欺負她,便說:“那你去吧,萬一你媽再給你臉色看,你立刻走。”
顧煙默了幾秒才“嗯”了一聲。
走出榕城小區後,她站在路邊攔出租車時想起什麼,不由得扭頭四下張望。
隻要一想到可能有人受命於江時羿,監視著她,她始終有種背脊發冷的不適感。
顧家這天的晚飯,隻要比平時熱鬧一些的,顧煙才知道,顧威居然交了個女朋友。
陳秀梅是很傳統的那種母親,兒子的婚事自然是她心頭一樁大事,但這大事久久沒有著落,原因也很簡單,就顧威這個遊手好闲的樣子,怎麼可能有姑娘願意嫁給他。
顧煙這個妹妹都結婚了,哥哥卻還打光棍,陳秀梅一直很著急,現在顧威有了女朋友,她簡直滿臉放光。
飯桌上,顧威和女朋友關系看起來不錯,顧煙心底卻存著疑慮,不時打量顧威這個女朋友。
姑娘還是大學畢業生,做文員工作,長相尚可。
顧煙想不通,這樣的姑娘怎麼會看上顧威呢?
飯後陳秀梅去廚房洗水果,顧煙跟著進去,小聲問陳秀梅:“我哥怎麼認識這姑娘的啊?”
陳秀梅遲疑了下,才慢慢開口:“你哥這個對象,是江先生給介紹的。”
顧煙怔在原地。
江城源?
那絕對不是個熱心的月老,江城源做的所有事,都是有目的的,而他的目的,顧煙隻能想到一個。
陳秀梅一臉懇求地望著她說:“江少對你也不好,之前不是還和那個叫做許鳶的模特搞在一起嗎?你也說過想離婚……我知道你在他那受了委屈,我是支持你離婚的。”
顧煙意識到,陳秀梅對江時羿的稱呼,再次從“小江”換成了“江少”。
她身體有些僵硬,慢慢扭頭看著陳秀梅,“你是不是和江先生談了什麼條件?”
陳秀梅在圍裙上抹了一下手上的水,“江先生都和我說了,希望你可以幫忙,讓江少去聯姻,隻要你幫忙,不光是你哥的對象和以後的工作不用愁,而且,還會給我們一筆錢,媽這次一定把這些錢都給你,你有了錢想做什麼都可以……”
顧煙的心徹底涼了,不等陳秀梅話說完,她就扭頭往外走。
“小煙!”陳秀梅見狀著急了,趕忙追了上去。
顧煙已經走到客廳,伸手從沙發上拿起自己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