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車子就近找停車場停下,又攔下一輛出租車,這才去醫院處理了傷口。
醫生絮絮叨叨地叫他不要喝酒,傷口不要沾水,末了說了句:“傷口很深,可能要留疤了。”
他垂眼瞥去,傷口已經被白紗布纏裹著,看不出什麼。
他想起了顧煙咬他時那個狠勁兒,她是真的恨他吧?
為了裴斯年,她恨他。
他覺得,在她的世界裡,他仿佛就是一個罪無可恕的反面角色,不過這樣也好……
他想,反正已經得不到她的心,被她恨著總好過被她無視。
這一晚,他最後回到公司,在休息室渾渾噩噩地睡了。
他不願意回醫院,他原本告訴過奶奶,他會好好給顧煙過個生日,結果變成這樣,他不知道要怎麼和奶奶說。
第二天,江時羿開始發燒。
究其原因,可能是受了外傷沒有及時處理,加上酒精刺激,他並不想深思。
因為生病,他沒有去醫院看奶奶,早上讓何亮買來退燒藥,連著昨夜醫生開的消炎藥一起吞下,然後就開始處理昨天他延遲了的那些工作。
臨近中午,江城源找上門來。
江城源臉色難看,在他辦公桌對面坐下問:“你見到蘇蜜了?”
江時羿“嗯”了聲,已經猜出江城源的來意。
果然,江城源道:“你和她說什麼了?她回家就很生氣,和她父母說你這個人沒有風度,也沒素質沒教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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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時羿唇角勾起,蘇蜜對他的這個評價,他還是挺滿意的,他說:“我也沒說什麼,人家大小姐沒看上我,我有什麼辦法?”
江城源的手重重拍了一把桌子,“胡鬧!你以為聯姻是什麼?我沒有讓你和她談戀愛,你們隻要能好好相處就行,你是存心要搞砸,所以一見面就要得罪人家嗎?”
江時羿身子往後,靠住大班椅椅背,姿態不羈闲散,“那麼想把人娶進來,你去娶啊,反正你女人那麼多,也不多這一個。”
江城源被氣得一下子站起身,“你說的什麼混賬話!”
辦公室門突然被敲響,打斷了父子兩人一觸即發的對峙。
江時羿巴不得隨便來個什麼人,好讓江城源趕緊走,他立刻就喊了一聲“進”。
來人推門進來,他卻一下子愣住。
江城源回頭看了一眼,也微微一怔。
來的人,居然是顧煙。
第126章 學長唯一做錯的事,就是救了我的命。
顧煙的臉色不太好看,有些微的蒼白,她出門之前特意塗了口紅,好讓氣色顯得好一點。
昨晚她徹夜沒睡,除卻難過憤怒,也逐漸看清現實。
現在奶奶病重,為了奶奶她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起訴離婚,江時羿不肯配合,婚就離不掉。
但比起離婚,她更不能放任的,是江時羿對富恆的打壓。
富恆成立時間很短,根基太淺,根本經不起折騰,現在因為江時羿的緣故,已經受到很大打擊,她不敢想象如果這種打壓繼續下去,富恆會怎樣。
那是裴斯年的全部心血,裴斯年現在處境本來就艱難,絕對不能再雪上加霜。
而她昨晚又惹怒了江時羿,她不知道他會不會再遷怒於富恆。
就算她恨江時羿,她還是不得不來見他,她甚至不得不放軟姿態,事情因她而起,裴斯年是無辜的,她必須負起責任。
她想要為富恆求得一線生機。
不過,她沒想到,會在江時羿的辦公室遇到江城源。
這就尷尬了。
可她都已經進門了,斷沒有再出去的道理,她硬著頭皮關上門,抬眼時,那父子倆還在盯著她看。
江時羿的眼神充滿審視,而江城源看她的目光,就純粹是不屑了。
可能因為沒有將她放在眼裡,江城源收回視線看江時羿的時候,說話也沒什麼避諱,“我不想和你吵,現在國內的市場已經完全成熟,我看過最近幾年你做的項目,雖然看起來收益不錯,但如果能打開歐美市場,頂至少十個大項目,可以讓公司在未來兩年之內盈利翻倍,這點董事會很多成員都已經認可。”
顧煙被無視了,不過她也沒試圖說話刷存在感,聽到江城源和江時羿說工作的事,她悄悄地走到沙發邊坐下來,安靜等待。
江時羿將自己的目光從她身上收回來,又看向江城源,“所以你最近就一個一個地遊說那些董事,讓他們給我施壓,好讓我接受聯姻?”
聽到“聯姻”兩個字,顧煙低下頭,手無意識輕攥了下。
挺諷刺的,雖然她很想和江時羿離婚,但她其實沒怎麼想過他會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的事。
可這是必然的,她一旦離開,就是徹底放棄,他身邊當然會有別的女人。
她想起昨夜他那番傲慢的話,他說離了婚他可以去娶千金小姐,而她會沒人要。
她的眼神更加黯淡。
江城源還在說話:“我是為了你,也是為了公司的未來。”
江時羿其實很煩江城源這副虛偽的嘴臉,但他餘光裡瞥見顧煙,在沉默幾秒之後道:“行了,聯姻的事情我會考慮,我今天還有工作,就不送了。”
難得他口氣軟了一分,江城源也沒再計較他的逐客令,起身往外面走去。
他沒看顧煙一眼,就好像眼中沒有這個人似的。
顧煙已經習慣,並沒有開口。
直到江城源出去,帶上門,整個辦公室安靜下來。
江時羿的目光,重新投向她。
他覺得,她是應該有問題要問的,畢竟他們現在還是夫妻,他當著她的面和江城源說會考慮聯姻的事情,她這個妻子怎麼都應該有點想法。
他希望她不滿,生氣,衝他發火……但那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會對她有所期待。
死心這種事,真是說來容易做來難。
顧煙感受到男人充滿壓迫感的視線,這才慢慢抬起臉,與他對視,她抿唇,下意識深吸口氣才開口:“我想問你……”
江時羿攥緊了手中的筆。
“你到底要我怎麼樣,才肯放過富恆?”她問。
他保持著那個和她對視的姿態,手指間的力道慢慢松了。
“我已經聽你的話,沒有再見過學長,”顧煙表情有些僵硬,“我隻是偶爾才會給他發微信,聊得也很少,我可以給你看聊天記錄的……”
她低下頭,聲音小了些:“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我怎麼做?”
她的語氣充滿困惑。
而他望著她,眼底再也沒有光,隻覺得自己像個滑稽的小醜。
他在期待什麼呢?
他緩緩垂下眼,良久才開口:“你做什麼都沒用。”
顧煙聞言,抬頭睜大眼,“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救不了富恆,”他平靜到殘忍,“我就是看裴斯年不順眼,所以我不會收手。”
顧煙難以置信,“學長並沒有得罪過你吧?”
他別開臉,哂笑一聲,菲薄的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
她越是著急裴斯年的事情,他就越憤怒。
現在他不像從前,生氣的時候會衝她發火,他開始變得會掩藏情緒,可掩藏不代表情緒被消化,他隻是壓抑著。
而這些壓抑著的怒意,總會找到另一個出口。
“學長唯一做錯的事,就是救了我的命,”顧煙眼眶泛紅,仍努力隱忍,不讓眼淚落下,“如果那時候我死了,你就會和許鳶雙宿雙飛,也沒有後來這些事,你就不會為難學長了對不對?”
江時羿煩躁地扯了一把領帶,並沒有接她的話。
在她最危險的時候沒有去救她,這不隻是她心口一道疤,也是讓他至今都後悔的一件事,他並不喜歡聽她做“她死了”這樣的假設。
他點了一支煙,打火機“咔噠”的聲響在安靜的辦公室裡格外響亮。
顧煙的眼神有些茫然,江時羿不回應她的猜測,她就隻能胡思亂想。
她忽然回憶起那一天,她看到廣場上推著許鳶輪椅的他,想起許母說過的那些話,聽起來像是他還要和許鳶在一起,至今他們還沒有再談過這件事,他也沒有解釋清楚,她開始懷疑,他的心裡從來沒有放下過許鳶,她問:“你是因為許鳶被毀容,又斷了腿,所以記恨我,才這樣做的嗎?”
江時羿沉默著。
她忽然起身,朝著辦公桌走過來,問:“你是在為許鳶報仇嗎,因為她來找我出了車禍是不是?”
江時羿抬眼冷冷地盯著她,半晌,卻隻是又垂下眼吸煙。
事到如今,他徹底絕了再次對她表白的心,表明心意也不過自取其辱。
“你總得給我個答案,你為什麼要做這些啊?!”顧煙的情緒,終於還是快要崩潰,“你為什麼要害學長,你知不知道我欠著他一條命!”
她喊完,又有些無力,眼淚掉落下來。
她不是來吵架的,她的目的是為富恆求情,可她現在甚至不知道她還能為裴斯年做些什麼。
她瞥見辦公桌一側的置物盒裡的東西,忽然伸手去拿。
江時羿有些愣,當她收回手,他才看清,她手裡拿著的是助理落在這裡的一把美工刀。
他手中的煙掉落下去。
顧煙拿著刀,手在發抖,語氣卻堅定:“你氣許鳶因為我的緣故去做線人被毀容是嗎?那我毀了我的臉行不行,我毀了我的臉給你們賠罪夠不夠?”
第127章 他呼吸凌亂地盯著她說:“吻我。”
顧煙是被氣得喪失了理智,手中的刀子居然真就朝著自己的臉劃去。
不過預想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江時羿迅速站起身,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面色緊繃,呼吸也急促,感覺到她的手還試圖掙脫他,他一把攥住刀子,從她手中奪過扔在了地上。
刀刃擦過掌心,帶來的是撕裂的痛感,他的手心被劃出一道深而長的傷口,血一下子湧了出來。
他胸口起伏著,頭腦陷入無法思考的空白,有不可抑制的憤怒,為她不珍惜自己的身體,也有後怕,如果剛剛那一刀真的落下去……
後果他無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