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那一幕,她心有餘悸,“她可能是抓我太用力了,不知道怎麼回事,被我甩開的時候搖搖晃晃地到了馬路上,然後就……”
她問交警:“許鳶現在在醫院吧,她怎麼樣了?”
交警回答她說:“人還在手術室沒出來,你現在還不能走,得等那邊手術結束,我們判定了這件事的性質,才能決定有沒有必要臨時拘留你。”
顧煙愣了愣,旋即咬唇,聲音有些發顫,“可是,是她要打我,我隻是甩開她啊。”
交警瞥她一眼,“這個你一個人說了也不算,我們還得結合監控和現場目擊者,以及許鳶那邊的證詞綜合判斷,有人當時你可能推了許鳶。”
顧煙面色煞白,“我沒有!”
“吵什麼,”交警不耐煩地從審訊桌對面站起,“要是沒推,遲早會放了你,你等著吧。”
顧煙吼完,自己卻覺得耳鳴又嚴重了點,她的手指有些發抖,她發覺掌心裡都是汗,低下頭去在褲子上來回蹭了蹭。
過了一陣,又來了一個交警問她:“你要不要給你家裡人打個電話?你不能出去,但是他們可以給你送飯。”
家裡人……
她最先想到的是江時羿,但很快被她自己否決了。
許鳶是因為和她廝打糾纏才出了車禍的,她不知道他會不會怪她。
轉瞬她想到的是陳秀梅和顧威。
但那能算是家人嗎?
最後,她對著交警搖了搖頭說:“我不餓。”
交警轉身走了,她低下頭,眼淚終於從眼眶滑落,砸在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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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害怕,害怕許鳶有事,耳朵還在耳鳴,她也怕自己聽力又出問題,然而這個時候,她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她不知道要怎麼辦,她甚至找不到一個可以商量的人。
她就這樣度秒如年地熬著,希望可以等到許鳶安全無恙的消息,但是她知道,不可能沒事。
許鳶就是能活下來,也必然會受重傷。
晚上快十點,一個交警走進審訊室喊她,“你可以走了,有人來接你。”
她走出去,看到江時羿站在桌子前面,正彎身在什麼東西上籤字。
交警和她解釋說:“許鳶沒有生命危險,所以你暫時可以回去了,但是後面還要配合調查過來,這個回頭會通知你,保持手機暢通。”
她走過去,江時羿籤完字直起身,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心口狠狠地抽著痛起來,他的眼神森冷,好像已經開始責怪她。
她也需要籤字,等她寫完,她發現江時羿已經出去了。
她走出去,在交警隊大廳門外看到他。
她不知道要說什麼,耳朵還有些耳鳴,她又抬起手捂住。
幾個小時的恐慌,委屈,難過……好像又全都鋪天蓋地地襲來,她眼眶紅了,問他:“許鳶的傷……嚴重嗎?”
江時羿點了支煙,反問:“你覺得呢?”
她怔住。
他深深吸了一口煙,“我知道你很討厭許鳶,我也知道是許鳶去招惹你,但你應該知道許鳶現在的情況,她是個病人,身體心理都是,就算有什麼爭執,你難道不能先忍忍?”
顧煙沒有說話,她隻是呆愣愣地看著他。
她的眼神像是受傷,刺得他心頭一沉。
他別開臉,可到底是心情惡劣,沒有哄她,邁步往停車場走。
他走了幾步,發現顧煙沒有跟上來,擰眉回頭,看到她在大廳出口一側蹲了下去,身體一抽一抽。
他也說不清什麼感覺,隻能先折回去喊她:“走吧,什麼事都等回家再說。”
顧煙很不講究地蹲著,臉埋在手心,掌心裡都是淚水。
她不想發出聲音,因為壓抑著哭聲,身體一顫一顫。
可是眼淚停不下來。
她甚至都沒能消化掉許鳶說的那些話,接踵而至又是這樣的責難。
她一個人在交警隊恐慌難過了幾個小時,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江時羿站在她面前,很久,他道:“我今天真的沒有心情哄著你,顧煙,你不是小孩子了,你知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許鳶雙腿骨折,會留下不可逆的後遺症,這還是你運氣好,如果車速再快一點,你現在已經被拘留了。”
顧煙喉嚨哽得厲害,她快要喘不過氣,她又開始耳鳴,好像總是聽到刺耳的剎車聲。
就連江時羿的聲音,也變得有些模糊。
“你確定你不跟我走?”他的語氣,開始變得不耐煩。
第111章 他一直竭力對顧煙隱瞞的事情,她現在知道了
顧煙沒有說話,甚至還抬起手捂住了耳朵。
江時羿覺得,她這個動作多少有點不想聽他講話的意思。
他徹底冷下臉,轉身往停車場走去。
許鳶被車撞成那樣,她倒在這裡委屈上了,他心頭有火氣,坐進車裡就直接掛擋。
車子開出交警隊兩個街區外,停在紅燈的十字路口,他攥著方向盤的手指越來越緊,腦中都是顧煙的身體縮成小小一團,蹲在地上顫抖的畫面。
他最終還是在下一個路口掉頭,將車開了回去。
然而,當他回到交警隊門口,顧煙卻不在了。
已經是晚上接近十點的時間,交警隊門口十分冷清,他走進去找了一圈,最後還是沒有找到顧煙,出來之後又給她打電話,那頭卻無人接聽。
他攥著手機,站在交警隊大廳門外,天空傳來驚雷聲,似乎是快要下雨了。
顧煙一個人沿著馬路邊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中間電話響過幾次,她沒有看,也不想接,她不斷抬起手捂著自己的右耳,又放開,判斷聽力有沒有受到影響。
耳鳴逐漸弱下去,她想,明天去醫院做個檢查吧。
想到這裡她停住了步子,低頭看向自己的小腹。
剛剛,她忘了問江時羿,許鳶說的是真的嗎?
她真的不能生孩子了嗎?
因為許鳶突發車禍,這大半天事件她幾乎要忘了這件事。
她回憶起,曾經她還以為他非要留著她是為了讓她生孩子,好讓奶奶安心,現在想來,實在有點自作多情。
還有在淨水湖邊那一晚也是,她堅持要吃藥,多麼可笑。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有液體滴落在面頰,帶來涼絲絲的觸感,她抬眼,原來是下雨了。
雨水很快就變大,她渾身湿透,不得不狼狽地找地方躲避。
出門時隻是想去吃飯,隨身除卻手機什麼也沒帶,就連證件都沒有,去酒店開房是不可能了,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小旅館,老板娘看她落湯雞一樣,勉強通融,給她開了一間房。
等她走進房間,已經快十二點。
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未接來電有江時羿的,也有陳秀梅的,但是她一個也不想回,她關掉了手機。
身上湿透,她失魂落魄地走進衛生間想要洗一下,然而,這裡就連熱水都沒有,花灑流出的水也是冰涼的,她抬起手試探著,很久,她收回手。
這些冷水仿佛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崩潰地哭出了聲。
這一晚,江時羿先是找到顧家,讓陳秀梅打電話,依然聯系不上顧煙,他最後幹脆去找路妍幫忙。
路妍是警察,找人的路子比較多,然而,再快這也是半夜,就是要看道路監控也得等白天打申請。
路妍讓他等,可他哪裡等得了?
他開著車,在交警隊周邊幾個街區尋找,如同大海撈針。
他總是會想起那一夜顧煙被過路的男人調戲,不知道她會不會又遇到什麼亂七八糟的人,他終於生出些許悔意,不該那樣說她的,至少應該將人先帶回家。
這一夜,暴雨持續了大半夜,到了後半夜,他回到榕城,抱著僥幸想,顧煙會不會已經回到家了?
然而,房間裡靜悄悄,隻有智能聲控燈亮起,他去了次臥,在床頭櫃上再次看到了離婚協議。
原來顧煙還沒死心,她又將協議打出來,並籤了字。
他愣愣看了許久,伸手拿起,本來想撕掉,可最後手又無力地垂下去。
兩份離婚協議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撕掉是沒用的,她還可以打出來,他感到疲累,慢慢地躺到了她的床上。
鼻息間還能嗅到屬於她的淡淡馨香,他緩緩闔上雙眼。
這段婚姻裡,累的不隻是她一個,他也並不好過,可是他卻沒法像她那樣瀟灑地說結束。
現在,他恍惚間意識到,好像就因為他一廂情願的堅持,事情變得越來越糟糕了。
手術第二天,許鳶的精神狀態很糟糕,時睡時醒,睜眼時就是問江時羿在哪裡。
路妍隻能說江時羿在忙工作。
事實上,江時羿昨夜隻在榕城呆了一個多小時,他根本沒辦法休息,一閉眼就開始擔心顧煙會不會出什麼事,所以凌晨就起來繼續找人。
他找到顧煙時已經快中午了,地點是醫院。
顧煙早起有點發燒,又陣陣耳鳴,她去醫院掛號檢查時,遲疑了下,最後讓醫生給她另外開了婦科檢查單。
江時羿趕到醫院時,她已經從診室裡出來,手裡拿著檢查單,正坐在樓道裡發怔。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導致她麻木了,當她看到診斷單子上“瘢痕性子宮”幾個字的時候,居然一點想哭的衝動都沒有。
她隻是陷入一種恍惚的,不真實的感覺中,仿佛回不過神來。
可其實,這是幾個月之前發生的事,她的身體早就不好生了,她這個當事人居然不知道。
醫院的樓道裡,還有很多來來往往的行人,所以當她的視線裡出現一雙做工考究的男士皮鞋,她並沒有抬頭。
她的嘴唇幹裂,臉其實微微有些發紅,那是因為還沒有完全退燒,醫生給她開了藥,但是她想不起要去取藥。
江時羿在她面前站了幾秒,俯身從她手中拿過那些檢查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