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身體就很弱,有些輕微的貧血,一定要多注意休息,還有……”醫生頓了頓,看他的眼神很不滿,“她下面有些撕裂傷,流血了,你知道嗎?”
他一時失語。
醫生也不好說再多,畢竟這是人家夫妻倆的事,隻能叮囑:“她現在的身體經不起折騰,會昏倒大概和這事兒也有關系,真想她身體恢復,就讓她好好休息。”
醫生給顧煙開了一點營養補充劑,將人安排到了臨時病房,江時羿守在旁邊。
她的裙子前襟被他撕破了,這會兒身上還穿著他的西服外套,在她身上格外寬大,就襯得她整個人更加嬌小瘦弱。
他慢慢地為她整理了下她散亂的發絲,然後低下頭,手按著額頭,慢慢籲出口氣,掌心和後背,還有冷汗。
他無比真切地感覺到了,他害怕。
到現在還心有餘悸,怕她有任何閃失,可他又覺得可笑,明明錯的人是她,為什麼她總是一副受害者姿態?
為什麼,他明明不齒這樣一個滿口謊言的女人,卻還是會因為她而擔心到無以復加……
顧煙在幾個小時後就醒了過來。
她的視線緩慢挪動,看到了江時羿,眼神卻像是被刺了下,迅速挪開。
他一直盯著她,見她睜眼,卻也沒說話。
病房的空氣是安靜的,很久,他說:“你身體太弱,有些貧血,醫生開了口服藥。”
顧煙沒說話,又閉上眼。
“我們回家休息好不好?”他的語氣無意識軟下來,“我給你做飯,你需要補充營養。”
顧煙還是不語,她面容蒼白,眼圈卻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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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來是想要去找他溝通,解決問題的,她怎麼也想不到會出這種事。
他的暴戾給她留下的陰影太深,現在她什麼也不想說了,她也不想問他到底在想什麼,又生什麼氣。
江時羿叫她幾回,她仿佛沒聽到。
他的內疚和耐心,終於也被她磨沒了,他身子往後,靠住椅背,語氣冷了下來,“顧煙,我勸你見好就收,有些事我不跟你計較不代表我不知道。”
顧煙一怔,扭頭看他,終於出聲,有些嘶啞地問:“你知道什麼事?”
江時羿冷嗤一聲,“你覺得呢?”
顧煙一頭霧水,“江時羿,你話說清楚,我是有哪裡對不起你?”
他沒想到她到了這時候還要裝模作樣,他拿出手機,調出之前收到的那張照片給她看。
屏幕上的背景是一家餐廳,她和裴斯年相對而坐,兩隻手卻在餐桌上扣在一起。
顧煙愣了幾秒,很快想起這是之前和裴斯年吃飯的那一回,她終於明白江時羿的反常是什麼原因,但又覺得不可置信,“你這樣對我,就是因為這麼一張照片?”
“你是覺得一張照片不夠麼,”江時羿收起手機,“怎麼,是不是非要有人拍到更多,拍你和裴斯年在醫院裡擁抱夠不夠,不夠的話,是不是還要拍到你和他上床?”
他的話尖銳得像刀子,刺進她心裡,令她一時怔住,喉嚨裡仿佛哽了團棉花,難以發聲。
江時羿卻覺得她是心虛,“你為錢嫁給我,又不想離婚,想過江太太的生活,可你知道江太太這三個字代表的不光是權利,還有義務麼?你在外面勾三搭四,水性楊花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江家和我的臉面?”
顧煙不知道他是哪裡來的這張照片,也不清楚他為什麼會知道醫院的事情,但這時候她已經顧不得計較這些,咬著嘴唇,艱難擠出幾個字:“我沒有。”
沒有為錢嫁給他,也沒有勾三搭四,她不知道他怎麼將話說得這麼難聽。
江時羿一瞬不瞬盯著她幾秒,忽地輕笑,“你還是這麼擅長假裝無辜,說實話,之前因為你,我覺得許鳶能裝,但比起你,她差遠了。”
顧煙從病床上坐了起來,“我和學長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說話太急,呼吸就急促起來,“餐廳那天他隻是因為意外碰到我的手,醫院裡的情況特殊,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但那時候學長很脆弱,需要依靠,所以……”
“所以你就做他的依靠?”江時羿打斷她的話,他覺得他聽到了個天大的笑話,“顧煙,你懂不懂什麼叫做成年人的界限感,你是個有家庭,有丈夫的女人,為了安慰你所謂的朋友,就能隨便什麼男人碰麼?”
顧煙覺得百口莫辯,她頭又開始疼,抬手扶著額頭,“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學長之間清清白白……”
她抓著自己頭發,深深吸氣,強忍著難受道:“江時羿,我既然承諾過,就不會失信於你,我和別的男人不可能發展出什麼關系。”
江時羿注視著她,她這會兒氣息微喘,面色也難看,嘴唇都是灰白的,他知道她身體不舒服。
可她所說的這一切,他連個標點符號都不信。
裴斯年這個人的存在,就是他眼中一根刺,這個男人是她的白月光,她不聲不響去這個男人的公司上班,她命懸一線的時候被這男人所救,現在她嘴裡說和他好好過,卻一直和這個男人糾纏不清。
他站起身,不想再繼續聽她的謊言,居高臨下睨著她道:“我還有事,我會讓保姆過來陪你。”
他邁步要走,顧煙一時慌神,伸出手去,堪堪抓住他衣角。
她嘴唇動了動,滿腔委屈翻湧著,“江時羿,你不能因為誤會就這樣對我……”
她的身體很痛,是因為他才受了傷,而他居然要丟下她離開,這一切的源頭,還是一個荒唐的誤會,她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
然而,江時羿拂開了她的手。
他說:“顧煙,是和我好好過,還是和裴斯年糾纏,你隻能選其一,我的耐心很有限,你想清楚。”
第71章 為什麼這兩個人會一起從酒店的房間出來?
說完,江時羿轉身離開病房。
顧煙坐在安靜的病房裡發怔,她不明白江時羿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要她在他和裴斯年之間做選擇?
她又覺得很諷刺,她現在之所以會不遺餘力地想要幫助裴斯年,最關鍵的原因就是自己曾經受過裴斯年的救命之恩,但在她生死一線的那個關鍵時刻,她的第一通電話明明是打給他的。
而他,她的丈夫,正在陪許鳶買衣服。
現在,他居然還能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指責她和裴斯年過於親近。
她被氣得冷笑,恍然間意識到,他雖然嘴上說要好好同她過下去,但說到底他依然是那個隻在乎自己的大少爺,從來沒有試圖理解她,和她感同身受,去感激過她的恩人。
她原本以為這段婚姻和從前不一樣了,可現在看來,根本沒有改變。
這一晚,江時羿還是沒有回家,離開醫院時他給保姆打了個電話,要保姆給顧煙送飯並照顧顧煙,他自己則驅車回到公司。
因為下午突發的情況,導致本來安排的工作堆積,他在辦公室裡加班至深夜,結束之後躺在休息室的床上也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這時手機一震,他心口一緊,莫名地有所期待,伸出手拿過手機看,卻發現是許鳶發來微信。
也是,顧煙這個時候應該已經休息了,他自嘲地輕扯唇角,點開微信。
許鳶:十一,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你以前不酗酒的,那樣喝酒很傷身,你要是想找人談談的話,可以和我說說話的,我們還是朋友,不是嗎?
他想,許鳶這人心還是挺寬的,之前在咖啡廳攤牌那日,她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他都沒看她一眼,她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居然還能說出是朋友這種話。
他本來不打算回復,不過考慮到昨晚的事,他耐著性子給許鳶回了兩個字:沒事。
昨晚他酩酊大醉之後吐了許鳶一身,然後許鳶還照顧他一晚,他也不是不記好的人,何況許鳶最近其實很安分,一直乖乖配合警方行動,他思及此,又給許鳶發了一句:昨晚謝了,回頭我賠你裙子,讓何亮送過去。
許鳶昨晚裙子被他吐了,她在酒店洗手間洗掉之後用吹風機吹幹,今天又上身穿,他這會兒記起這事,覺得自己不賠一件也說不過去。
許鳶回復:不用和我客氣的,那你早點休息。
手機屏幕暗了下去,他在床上翻了個身,心想,就連以前任性的許鳶現在都比顧煙那女人知情識趣。
翌日早,他打電話給保姆問顧煙的情況,才得知,顧煙頭天並沒有留在醫院,而是回家了。
保姆說:“太太臉色很不好,走路都走不動……好像很痛苦。”
這話倒是喚起他非常淺薄的一點良心,畢竟顧煙身上的傷是他造成的,他問:“那今天有沒有好點?”
保姆說:“太太回家就把自己關在臥室裡了,今天到這會兒還沒動靜,也不知道是不是還睡著。”
江時羿“嗯”了一聲,料想顧煙需要好好休息,他叮囑:“做好飯,清淡有營養的,等她出來吃飯,給我發個信息。”
掛斷電話之後他便開始了這天的工作,他想,選擇權已經交給顧煙了,他現在也隻能等。
榕城的房子裡,顧煙這一夜也沒休息好,失眠大半夜,到了早上睜眼,隻感覺頭更昏沉了。
她還是撐著起床,洗漱之後先給裴斯年打了通電話,詢問裴鳳華的情況。
裴斯年如實回答她,裴鳳華轉入普通病房之後情況穩定,需要住院治療一周左右,然後就可以出院回家休養。
顧煙放心許多,又問:“學長,你還要去公司吧,請到看護了嗎?”
“今天會有個看護過來,我先聊一下,如果可以就定下來,”裴斯年頓了頓,語氣鄭重了些:“顧煙,這次謝謝你。”
顧煙愣了下,旋即趕緊道:“學長,你千萬別和我客氣,我這條命都是你救來的,能幫上你的忙是我的榮幸。”
裴斯年默了幾秒,問:“所以,你覺得這是在還債嗎?”
顧煙確實有這種想法,但用還債兩個字未免太直白,她正斟酌要怎麼說,裴斯年笑了:“如果你這麼想,那你現在可以當做債已經還完了,顧煙,我救你的時候不是為了要你擔這個人情,我們是朋友,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顧煙也笑了笑,“學長,那你先好好照顧阿姨,等我有空會再去看望阿姨的。”
掛斷電話後,她心情稍微好了一點,推開門出去,餐廳裡已經傳來飯菜香。
她走到餐廳,保姆趕忙將飯菜端上桌,“太太,您可起來了,先生叮囑要我一定好好看著您吃飯。”
顧煙怔了下,提到江時羿,她不免就會想起昨晚的不愉快,心情又有些低落。
她在餐桌邊坐下,剛拿起筷子,放在旁邊的手機又是一震。
她瞥了一眼,是一個陌生號碼發的彩信,她用空的手剛剛拿起來打開,手機又震,對方連續發來幾張圖片。
彩信下載完,她盯著屏幕,手裡的筷子掉落了下去。
彩信是幾張從監控視頻裡截取的畫面,畫面中,江時羿和許鳶從酒店的房間裡走出來,許鳶抬起手為江時羿整理襯衣衣領。
她腦中一瞬空白,巨大的震驚令她無法回神。
“太太?”保姆不明所以,過來幫她撿起掉落的地上的筷子,又換了雙筷子遞到她手邊,然而她一動不動。
顧煙就連呼吸都停滯了片刻,她心悸得厲害,覺得眩暈。
江時羿不是說過已經不喜歡許鳶了嗎?為什麼這兩個人會一起從酒店的房間出來?
第72章 一記耳光利落地落在他的臉上。
江時羿這個早晨很忙,早會結束之後就去會客室接見一個大客戶,過程持續兩個多小時,加上昨夜沒有休息好,等出來的時候,有種心力交瘁的感覺。
他將手中文件交給何亮時吩咐何亮去煮咖啡,何亮應下之後,說:“對了,太太又來了,在您辦公室裡等您。”
江時羿微微一怔。
腦中理所當然想的是,既然顧煙又主動上門,大概是想清楚了,要來認錯了。
理應是這樣,畢竟他是她的丈夫,不過她能這麼快就想通,他倒是有點意外。
他推開辦公室的門進去,這一回,顧煙坐在辦公桌這邊的椅子上,聞聲回頭看他,卻沒立刻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