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煙面色微微發白,聞言卻坐直了身子,趕緊搖頭,“救人要緊,再說我的傷早都好了。”
裴斯年深深地看著她,眼神復雜。
她趕緊扯出笑,“學長,我真沒事……”
她話沒說完,裴斯年忽然傾身,一把摟住了她。
她睜大眼,剛想推開,就聽到裴斯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就一下下……小煙,”他像是在求她,“就一下下。”
她的手沒有再去推他,而是微微攥緊。
她抬起手,在他背上輕拍了著,“學長,會沒事的,你別著急啊。”
她其實也不清楚是什麼情況,但是現在的裴斯年看起來太脆弱了,讓她有些難受,她隻想安慰他。
裴斯年將她抱得更緊,沒有留意到,不遠處的樓道拐角處,有一個高大的身影,在那裡良久地注視著他們。
江時羿的臉上,沒有表情,從這個角度,他看不到顧煙的臉,她纖瘦的身軀幾乎整個被裴斯年裹在懷裡。
第67章 “如果我說,我堅持要你現在跟我回家呢。”
裴斯年六歲那年,家裡遭遇重大變故,父母雙亡,隨後被送進了孤兒院。
六歲的孩子已經開始記事,所以就算有人想要收養孩子,也不會選他,他在孤兒院呆到了九歲那年,遇到了裴鳳華。
裴鳳華就是聽說沒人收養他,才生了惻隱之心。
裴鳳華從前為一個負心漢打胎次數太多,最後不能生了,她就想要個乖巧懂事的孩子,等她老了還能照顧她一下,和裴斯年聊了幾回,十分滿意,便將裴斯年從孤兒院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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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負心漢嫌棄她不能生,還是跑了,家裡就剩下她和裴斯年兩個,這個孩子在她最痛苦的幾年裡幾乎成了她的精神支柱,她為了讓裴斯年好好上學,打幾份工。
裴斯年學習很好,後來被她送出國,算是她的驕傲。
裴斯年最初是想要將裴鳳華接到國外去的,他在國外也有自己的事業,但是裴鳳華不樂意去,她不會英語,隻想呆在自己熟悉的地方。
裴斯年在慎重考慮之後還是決定回來,好照顧裴鳳華。
兒子出息了,裴鳳華也不需要再操心,本來可以好好享受一下安闲的晚年生活,然而,可能就是因為太闲了,她又被一個男人給騙了。
男人還小她幾歲,說是和她談戀愛,但最後將她手頭的錢全都卷走了。
“我媽之前和我說想買房,從我這裡要走了三百多萬……”裴斯年頓了頓,“我以為她是真的要買這些東西,為了不動用公司的現金流,我透支信用卡將錢給她,結果這些錢全都被那男人騙走了。”
顧煙聽完,沉默下來。
她才發覺,原來她對裴斯年的了解真是少得可憐。
裴斯年很少會提起自己的過去和家庭情況,想來也是因為這些糟心事,不願意說。
這一回,裴鳳華因為被騙,傷透了心,又覺得對不起裴斯年,就在家裡割腕,裴斯年真的被嚇到了,他說到最後,手指都在顫抖,指尖上沾染的血,他都沒想起來要洗,幹涸在他手上。
顧煙瞥見,於心不忍,“學長,已經在搶救了,會沒事的,你別擔心了好嗎?”
裴斯年先是抬頭看手術室大門,又低下頭去。
顧煙想了想,手在他肩頭輕輕按了下,似乎是想要給他力量。
她也知道,這個時候再多的語言都是蒼白,便隻能安靜地陪他等待。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裴鳳華從手術室被推了出來,裴斯年和顧煙連忙過去看情況。
裴鳳華的手術算是成功的,但還沒有度過危險期,需要在重症監護室觀察24小時,如果人醒來了,就可以轉入普通病房。
裴斯年這個家庭情況,家裡也隻剩下他和裴鳳華兩個人,顧煙考慮之後,陪著他一直到了晚飯時間,然後她提出要出去買飯。
往出走的時候,她想,裴斯年還要忙公司的事,必須得僱個看護給裴鳳華,她也得盡量多過來看一看。
她的目的地是住院部後面的醫院食堂,經過花園時,隱約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愣了下,回神抬頭,才看到不遠處站著江時羿。
江時羿嘴裡咬著一支煙,用手取下來,正眯著眼睨著她。
她走了過去,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問完她就意識到這是一句廢話,畢竟江奶奶還在這裡的住院部住著呢,於是話鋒一轉:“你已經看過奶奶了嗎?”
江時羿沒說話,又深深吸了一口煙。
這個過程裡,他一直盯著她。
她被他看得有點不舒服,蹙眉道:“你說話啊。”
江時羿從奶奶的病房裡出來已經有一陣子了,他從奶奶那裡聽說顧煙有朋友出事了在急診科,便找過去,結果看到的是顧煙和裴斯年相擁的畫面。
他從急診科走了出來,然後就在花園抽煙,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顧煙擰眉看著他,“你這些天為什麼這麼奇怪?”
江時羿終於開口,卻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我聽奶奶說了下午的事,你那個有事在急診科的朋友現在什麼情況?”
顧煙也沒多想,如實回答:“他媽媽剛從手術室出來,轉入重症監護室,他在外面守著,我想著去醫院食堂給他買飯拿過去,他家裡現在沒別人,挺不容易的。”
江時羿唇角微微勾起,笑得意味不明。
顧煙因為他這個表情,極其不舒服。
裴斯年的不幸令她有些難受和同情,但是江時羿聽到這些居然莫名其妙地笑。
她語氣冷了一點:“你笑什麼?”
“沒什麼,”江時羿淡淡回答,他在旁邊垃圾箱上面滅了煙,又看向她,“我現在要回家,你跟我一起麼?”
顧煙怔了怔,“可是我還得買飯給朋友拿過去。”
“那就是不跟我走?”他問。
不知道為什麼,顧煙總覺得他話裡有話,她不喜歡江時羿這副樣子,以前這個男人都是想什麼就直說的,哪怕對她有什麼不滿也從來不掩飾,但現在,她覺得他話裡仿佛帶刺,陰陽怪氣。
她不說話,他反而又繼續開口道:“如果我說,我堅持要你現在跟我回家呢。”
第68章 他等著她的答案,就像是在等待某種判決。
最初看到顧煙被裴斯年抱著的時候,江時羿有種衝過去給裴斯年一拳的衝動,但他沒有,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為什麼這麼能忍,又是為了什麼而忍。
忍,真的能帶來好的結果嗎?
他等著她的答案,就像是在等待某種判決。
然而,顧煙皺著眉不滿地說:“我朋友一個人照顧他母親,需要人幫忙,我現在肯定沒法跟你回去。”
江時羿目光從她臉上移開,轉向遠處,也不知道在看什麼,隔了幾秒,他說:“好。”
然後他邁步,從花園裡往出走。
顧煙愣了下,扭頭望向男人背影,十分不解,喊他一聲,“如果是你的朋友有難,難道你會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嗎?”
江時羿沒回頭,也沒接她這話,他直接走了。
顧煙很不高興,她去食堂買了飯,給裴斯年送過去。
裴鳳華還是沒有醒,裴斯年沒有食欲,在她的勸說下才勉強吃了一點。
飯後,她又陪著裴斯年等了兩個多小時,已經入夜了,裴鳳華沒有轉醒的跡象,她卻不好再呆著。
裴斯年自然也清楚這點,對她道:“你回家吧,我守在這裡就行了。”
顧煙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她說:“這樣吧,我回去收拾一下,和江時羿說一聲,再過來。”
裴斯年笑了,笑得很落寞,“你的丈夫應該不會同意你再來,你回去吧,有事我會給你打電話。”
顧煙懷著沉重的心情離開醫院,可當她回到榕城的家裡,卻發現江時羿並不在。
屋子裡亮起的,隻有智能感應燈。
客廳,臥室,餐廳……她來回走了一遍,這才確信,江時羿是真的沒有回來。
她以為他生氣,又留宿在公司,想著就有點憋屈,裴斯年是她的救命恩人,難道她還能不幫這個忙嗎?
江時羿這個少爺性子一旦來了,真是說理都說不通,她也不打算哄他了,簡單收拾了點東西,就折回醫院去陪裴斯年。
而江時羿這一晚在酒吧呆到深夜。
最先是一幫狐朋狗友的酒局,他在包廂裡沙發一角坐著,看其他人玩鬧,並沒多大興致,自己一杯接一杯地喝悶酒。
徐少華最先發現不對,湊過來問他怎麼了。
江時羿已經微醺,他看了眼徐少華問:“你說……女人,是不是沒有心的?”
徐少華一愣,“你說誰,許鳶嗎?”
許鳶犯事兒這點徐少華是不清楚的,畢竟警方辦案這次是秘密行動,他隻知道江時羿和許鳶鬧掰了,而且打算收心跟顧煙過日子,但到底怎麼掰的,他也好奇。
江時羿沒答,繼續說:“我對她那麼好。”
徐少華想,這說的肯定是許鳶了。
當初,那麼驕傲的江大少爺追人追到機場,都沒將人留下,如今人回國了,也沒弄到手裡,鐵定不甘心。
徐少華心情復雜地開口:“你不是說要和顧煙過下去嗎?你還帶她給哥們幾個介紹,感情你這都是在和許鳶賭氣?賭氣結婚還不夠,現在是要繼續折騰?”
包廂裡有人撕心裂肺地唱歌,江時羿聽徐少華說話不太專心,頭也昏沉,垂著眼又端起酒喝。
由於江時羿沒反駁,徐少華更加篤定他的消沉是因為許鳶,好心勸道:“其實,顧煙這姑娘雖然出身不好,但挺乖的,你這樣對人家,實在不厚道。”
“乖?”江時羿聞言,倒是笑出聲來了,“徐少華,你是不是瞎,她哪裡乖了。”
乖女人,怎麼可能背著自己的丈夫,和別的男人勾搭。
他知道顧煙喜歡別人,他以為自己已經接受了,但她就仿佛要試探他的底線似的,心裡喜歡還不夠,非要明明白白勾搭在一起。
他腦中有個聲音在說,這種女人,是不配做他妻子的。
然而,他不願意離婚。
為什麼不願意,他不想深究,因為一旦深究,就會發覺自己像個表演獨角戲的小醜。
徐少華嘆口氣,“不然,我叫許鳶來吧?你倆這事兒,總得有個了解,要麼在一起,別再禍害顧煙,要麼就斷個幹淨。”
江時羿心情惡劣,加上又喝多了酒,語氣不善道:“你別多管闲事了。”
徐少華習慣了他說話這德行,倒也不生氣,隻哼哼一聲,“那你繼續喝吧,醉死你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