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時會摸不清江時羿現在對她的感情,他不是那種會將感情掛在嘴上的男人,但車禍時他為救她受傷,她總覺得他心裡還是有她的,可面對她的眼淚,他卻又無動於衷。
礙於這位少爺的脾氣,她也不敢追問,怕他煩,隻能默默擦幹眼淚。
何亮將許鳶帶走之後,江時羿在樓下抽了支煙,然後再次上樓去了顧煙病房。
話不說清楚,他心裡不舒服。
顧煙正吃飯,他走進去就將看護打發走了。
顧煙也不抬頭,專心地吃自己的飯。
“讓許鳶做線人是警方的主意,”江時羿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開口,“我也沒料到。”
顧煙還是不說話。
他睨著她,“你脾氣挺大。”
顧煙就像沒聽見似的。
江大少爺沒有被人這樣無視過,他直起身,一把從桌上奪過她的碗。
顧煙手裡的筷子懸在半空,她的表情終於有了點變化,擰眉扭頭看他。
他牽動唇角笑了下,拿著碗看了一眼,她現在可以吃清淡的面食了,今天吃的是陽春面,他端著碗啜了一口湯,才給她放回去。
顧煙動作僵硬,將碗推開:“不吃了。”
“我都沒嫌你的口水。”
她被他說惡心了,瞪了他一眼,“我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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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裝聾了?”他撩起唇角,笑得有些邪性,“我的口水,你也不是沒吃過。”
這天顧煙聊不下去,她動手開始收拾碗筷。
這女人還真把那碗面給扔掉了,江時羿眼角抽抽,等她收拾完,他又開口:“顧煙,你性子太硬,不招人喜歡,尤其對男人來說,溫婉會示弱的女人會更惹人憐惜。”
顧煙沒回到病床,而是走到房間一側的沙發上坐下了,又一次無視了他。
江時羿也站起身,走過去,直接在她旁邊坐下,又在她想要站起身走開的時候,拽著她的手,將她拉下來,然後按著她坐在自己腿上。
顧煙惱了,在他懷裡扭動掙扎,“你放開我!別拿你碰過許鳶的手碰我,惡心死了!”
他愣了下,卻沒放手,反而抱緊她,手臂束縛著她,湊她耳邊說:“我沒碰過許鳶。”
“剛剛還拉手了!”
他有些無語,“她腳崴了,我不好甩開她的手,萬一她摔倒了又是事兒。”
“那你之前還和她過夜呢!”說到這個,顧煙氣得眼睛都紅了。
“什麼時候和她過夜了?”江時羿覺得冤枉。
“她回國第二天晚上,我哥出事,我在醫院打電話給你,她接的,你們肯定在一起。”顧煙推他推得脫力都沒推開,身體軟下來,喘著氣控訴。
江時羿想起來了,“那天晚上是和她一起吃飯了,但是後來我去公司休息的。”
顧煙不信,別開臉。
他捏著她下巴,迫使她轉回來,“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要是睡了她,就不屑和你隱瞞,但是沒有,你就不能冤枉我,我告訴你,我至今隻有一個女人,就是你。”
說完,空氣都安靜下來。
顧煙有些愣,江時羿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眼神也不大自然。
這對話,怎麼聽怎麼古怪,像是妻子生氣的質問,以及丈夫急迫的澄清。
兩人一時間都沒說話,都在反省自己。
好半天,顧煙先偏了下頭,將自己的下巴從他手裡解救出來。
江時羿嘆了口氣,軟下聲:“別氣了,好不好?生氣傷身。”
他嗓音一軟,顧煙就不太受得了,她咬著嘴唇不說話。
他湊過去親她的臉,她躲了下,卻沒躲開。
“別咬了……”他垂著眼,臉頰貼著她的臉,粗粝的指腹摩挲著她唇角。
顧煙不說話,他悶聲笑:“那我來幫你咬。”
他說著,還真去咬她的嘴唇。
顧煙逃不開,被他扣著腦後深吻,好一陣過去,她終於被抽幹了最後一點掙扎的力氣,徹底軟在他懷裡。
他離開她的唇,在她湿漉漉的眼角親了親,“你是受害人,讓許鳶做線人這件事,如果你堅持不同意,我會去和警方交涉,試試看有沒有別的辦法。”
她沉默數秒,小聲問:“你希望她做線人,是嗎?”
江時羿想了想,“路妍和我說,光今年,江城本地已經有三十多起年輕姑娘失蹤的案子,大部分和這個人口販賣團伙有關,如果能早一點順藤摸瓜鏟除整個犯罪集團,警方有可能會解救很多人,所以……”
他頓了下,“從這個角度來說,我確實覺得許鳶做線人是一件有意義的事。”
顧煙垂下眼眸,看到自己的手,被他握著輕輕把玩。
她想問,真的隻是這樣嗎?難道他想要許鳶做線人真的就不帶私情嗎?
可她問不出口,她腦中閃過了許鳶給她的難堪——就連她和他的婚禮,都是他刺激許鳶的一種手段。
而她卻連在他面前提起這件事的勇氣都沒有,她隻能可悲而僥幸地想,還好,他不知道她喜歡她,他不知道,她在婚禮上是多麼高興地以為自己夙願得償。
他以為她也將那當成一場交易,這樣,至少他們還是平等的。
她忽然問:“你之前不是很想離婚嗎,為什麼突然決定不離了?”
這個問題讓江時羿有些猝不及防,醫生們將顧煙的病情隱瞞得很好,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現在是瘢痕性子宮,受孕很難,他決定繼續瞞著她,他笑說:“我這個人做事,哪裡有那麼多想法,不想離,就不離了。”
“許鳶說你是為了奶奶。”
“要是為了奶奶,我隻會讓你別告訴奶奶離婚的事。”他一邊說,一邊在心底罵許鳶長舌婦。
顧煙背脊一松,幾秒後,她低下頭,靠住了他肩頭。
她人還在他的懷裡,她覺得他們此刻很像一對真正的夫妻,這個想法讓她喉嚨有些澀,突然就不想再去計較那麼多了,她在他心裡沒有足夠的重量,就算繼續強硬下去,除了無盡的爭吵之外也帶不來什麼。
而且路妍說得對,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可以拯救更多人,鏟除人口販賣集團。
既然江時羿已經說不離婚,那麼如果她願意讓步,或許可以探尋到另一種可能。
江時羿怔住了,這還是顧煙第一次這樣主動地靠住他。
“我好累,”顧煙深吸口氣,說:“江時羿,我不想折騰了,我不想再去琢磨你到底是不是在努力保護許鳶,我就問一句,如果這一次我妥協,完全配合警方安排,同意許鳶做線人,你能不能如你所說,別再和我鬧騰,我們好好過下去?”
第53章 以後的路,我們一起走。
顧煙說出這話,有自己的考量,對她來說,這仿佛一個交易——如果江時羿想護許鳶全身而退,她成全他,換他一個明確和她好好過下去的態度。
是很卑微,但是她想,她要最後為自己的感情再努力一回。
她想要忘記自己曾經在婚禮上做了個笑話,想要忘記危難之際求救卻被自己的丈夫無視……她願意這段感情最後留給她的都是這些回憶,她也不甘心停在那個不被愛的小醜角色裡。
對此刻她所依靠著的這個懷抱,她還有一點貪戀,江時羿最近對她的態度,是有所轉變的,他這樣的大少爺,願意為她洗手作羹湯,他說,她是他唯一的女人……她不願意相信這一切溫柔是作假,她想再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
更何況,她深切意識到,報復許鳶最好的方法,肯定不是打人,而是永遠佔據著江太太這個位置,讓許鳶隻能憤怒跳腳。
江時羿對她的諸多想法渾然不覺,他聞言,隻是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是典型的理性思維,遇到問題要解決問題,現在顧煙肯讓步,就是在解決問題,而且他本來就已經決定要和她好好過下去了,在他看來,這顯然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他攥緊她的手,回答她:“當然,以後的路,我們一起走。”
顧煙鼻尖一酸,險些流出眼淚。
她其實很想問一句,那你會不會有一天喜歡我呢?
但是她沒有問,她不敢奢求太多,能和他一起好好過日子就已經很好了。
第二天是顧煙出院的日子,路妍聽說了,過來幫忙。
不過她到了病房才發現自己有點多餘,江時羿在病房裡,正親力親為地為顧煙收拾東西,看護則去辦理出院手續。
江時羿打算將顧煙接回榕城,那裡是他們的婚房,以後會是他們的家,他以後也不打算總住在公司裡。
不過考慮到顧煙現在的身體狀況,看護大嬸他決定留下,這段時間顧煙還要在家休養,得有人照顧著。
中途江時羿接了個工作上的電話,路妍就湊到顧煙跟前去了。
她還沒開口,顧煙已經知道她想問什麼,直接說:“我和江時羿商量過了,我們同意讓許鳶做線人。”
路妍一愣,旋即摸了下頭,為自己的意圖被她洞察而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不過很快,她鄭重地告訴顧煙:“我知道對你來說,做這個決定很難,但是我向你保證,你所做的犧牲是有意義的,我們一定會盡快鏟除整個人販子集團,盡可能多救出一些姑娘。”
“希望你們能順利,”顧煙遲疑一下,“不過,我可以提一個要求嗎?”
“什麼要求?”
“你們和許鳶說清楚這件事的時候,我可以在場嗎?”
路妍略一思忖就明白過來,“可以,確實應該讓她知道,這是你給她的機會。”
這兩天,許鳶呆在家裡沒怎麼出過門,原因是,她的腳踝崴得太嚴重了。
加上臉也腫了,她不願意以這副面貌示人,就連吃飯都隻點外賣。
她眼巴巴地盯著手機,盼著江時羿能打個電話或者發個信息給她,卻屢屢失望,最後還是忍不住,在隔天晚上,自己主動將電話打過去。
江時羿接了電話,語氣並不熱情,問她:“有事?”
她沒想到他會這麼冷淡,難以言喻的委屈湧上來,卻不敢表露得太過明顯,“十一,你……能不能送我去醫院?我的腳踝腫得很厲害,也很痛,恐怕是骨頭受傷了。”
“好,”江時羿倒是沒推脫,利落地答應了,“今天太晚了,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許鳶掛斷電話,松了口氣,看來她還是有希望的。
翌日早,她特意早早起床,本來想化妝,可看著自己紅腫的臉,改了主意。
江時羿來的時候,就看到許鳶素面朝天,臉頰紅腫,面色也不好看,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他上下掃了一眼,沒太多情緒,扶她下樓,然後上車,她照舊是坐在副駕駛位置。
路上,他先開了口,“許鳶,有些事情,我想我還是和你說清楚吧。”
許鳶心口一沉,面色微白,“什、什麼事啊,你這麼嚴肅……有點嚇人。”
“你記不記得當初我和你是怎麼在一起的?”
許鳶挽了下頭發,她當然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