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著眼裝作昏睡,實則已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怎麼辦,怎麼辦……
男人撩她裙子,見人不動,嘀咕一句:“妹妹還沒醒啊,那就睡著吧……”
說完,整個身體覆了上來。
顧煙已經沒時間再思考了,她扭頭抬手,一把重重地將男人的身體推開。
男人以為她昏迷,完全不設防,被她這一推,後腦重重地撞在車門邊沿,發出“砰”的一聲重響,然後眨了眨眼,剛張嘴,身體就倒下來。
顧煙一腳踢開男人的身體,立刻推開另一頭車門,扭頭就往下跑,根本不敢回頭。
然而,之前下車的男人聞聲也已經折回來了,看到她,立刻追上來。
“臭婊子,你給我站住!”男人吼。
顧煙踉跄著往前跑,風聲從耳邊掠過,她看到城際公路的標識,這條路間距很遠才有一盞街燈,光線昏暗,夜裡根本沒有車或者行人來往,周圍空曠而安靜。
她視線都是模糊的,耳邊隻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喘息聲,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絕對不能停下來。
然而,腳下不知道被什麼一絆,她的身體不受控地摔了下去。
狼狽地撲在地面上,塵土飛揚,她咬著牙想要爬起來,男人已經追上來,第一時間一腳重重踩在她腰上。
她悶哼了一聲,感覺自己的腰都要斷了。
眼淚還是溢出了眼眶,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死在這裡,這是江時羿想要的嗎?要她消失在江城,或者要她消失在這個世界?
男人抓著她手臂,將她翻過來,又重重地一腳踩到她肚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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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她痛到面色煞白,慘叫出聲來。
在荒蕪的空間裡,她的嗓子破了音發出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悽厲。
她又開始喊救命,男人獰笑著:“你喊啊,你知道這是哪裡?這是江城馬上要報廢的一條城際公路,就連個交通拍照和監控的探頭都沒有,你看看有沒有人來救你!”
顧煙用手推開男人踩在她小腹處的手,側身往馬路邊爬,眼淚流了滿臉。
她還想活下去。
過去很多年,她遭受過不公平的待遇,有過絕望的時候,但是她很清楚地知道,她不能放棄她自己。
她要活下去,而且不能被這些人帶到什麼不知名的地方賣掉,她要回去,她要和江時羿,和許鳶問個清楚。
“看著文文弱弱的,沒想到你還挺有膽子啊,敢打我們的人,你找死!”男人踢了她一腳,她的身體便不受控地朝著馬路邊滾過去。
男人冷眼看著,顧煙的身體滾了好幾圈,最後直接從馬路邊滾到了旁邊草叢裡,然後整個人就不動了。
也沒聲音,像死人一樣。
男人皺眉,這才看到,她滾過去的地方,留下大片斑斑血跡。
周圍一片死寂,男人也有些怕了,走過去喊她:“喂,你裝什麼死?”
顧煙還是沒動靜,男人走到她跟前,見她側躺著,踢了她一下,“起來,我和你說,你少給我裝,不然你要吃的苦頭更多……”
顧煙依舊沒有一點聲息,男人皺著眉頭蹲下身,探出手想要摸她鼻息,她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起身,手裡拿著一塊石頭,直接往男人頭上砸去。
因為動作太急,根本沒顧得及細看,第一下砸在了男人的眼睛上。
男人慘叫著,身體不穩,一下子坐在地上,她又站起身迅速補了第二下,直接砸在男人天靈蓋。
男人應聲倒地。
她喘著氣,眼淚還在源源不斷地流出來,渾身都痛,卻不敢多停留,她並不知道這兩個男人會昏迷多久,隻能盡快想辦法先逃。
她在男人身上摸索到一個手機,拿出來一看,還好,她的手機他們沒扔掉,隻是關機了。
可是她開機之後按了兩下,發現屏幕壞了。
空氣裡都是血腥味,她咬著嘴唇,竭力壓制著大哭的衝動。
不能崩潰,現在崩潰,沒有人會來救她。
她站起身,踉跄著回到馬路上,也沒膽子回到車上,害怕車上的男人醒來,她現在腿軟到極點,沒有力氣再和男人打一回了,隻能朝著與車子行駛相反的方向走。
速度也不快,她腰痛,肚子痛,身子微微佝偻著。
屏幕花了一片,她使勁按了按,正常撥號或者打開通訊錄不行,幸而她在幾次嘗試過後,打出了快捷撥號。
彩鈴才剛響起,那邊就迅速接了電話,“喂?顧煙?”
“是我,學長……”聽見裴斯年的聲音,她喉頭一哽,一股子腥甜泛上來,眼淚更加洶湧。
“你剛剛打電話沒有說話,我聽見重響,很擔心,我來東區了,但是不知道在哪裡找你,”裴斯年焦急地問:“你現在在哪?”
“我……”她四下張望,“我也不知道我在哪裡,據說是快要廢棄的城際公路。”
“我知道那條路,但是路很長,你在哪個位置?”
“我……我不知道……”她捂著嘴,忍不住地抽泣,想起那個男人被砸到頭,昏倒在地上,便愈發語無倫次,“學長,我懷疑我、我好像殺人了……”
第32章 太太入住的,是東郊醫院的婦產科病房。
顧煙哭出了聲,“怎麼辦啊?”
裴斯年嗓音低沉渾厚,耐心安慰她:“別胡思亂想,沒事的,我現在開車過去,你聽我說,現在沒人跟著你吧?”
她搖搖頭,意識到裴斯年看不到,說:“嗯,我打暈了一個男的,還有一個頭撞在車上,但是我不知道他們是死了還是昏迷,會不會醒過來……”
“不要管,你沿著馬路走,那條路上每隔一公裡會有一個公裡數的路標,你找到路標告訴我,我現在正趕過去。”
她咬著牙,又啜泣了一聲,不安而惶恐,喊了一聲“學長”。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喊他,可能隻是因為,心底太慌亂,需要一個依靠。
裴斯年說:“不要掛斷電話,不要害怕,顧煙,我陪你說說話好不好?或者你告訴我,今天究竟發生什麼事?”
其實換做平常,顧煙是不願意向外人說這些的,她和江時羿的形式婚姻,荒唐地共度一夜,又被自己的丈夫懷疑自己下藥給他……
這些對她來說,樁樁都是丟臉的事,會讓她覺得臉上無光。
但這時她太脆弱了,脆弱到想要傾訴,脆弱到無法偽裝,她居然一邊哭一邊全都說了出來。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她終於看到裴斯年所說的路標,和那邊報了個數字。
裴斯年似乎稍微松了口氣,“太好了,不算很遠,我二十分鍾就能過去。”
顧煙站在路標下,這時似乎才勉強清醒了一點點,她回頭望,原來在裴斯年的陪伴下,她已經走出很遠很遠,看不到那輛車和那兩個男人了。
她渾身虛脫一般,腿一軟就直接坐了下去,她覺得好痛,肚子裡像是有刀子在攪合,後腰也是完全直不起來。
然後,她在安靜的環境裡,再次聞見了血腥氣。
她以為之前的血腥氣是因為那男人被她砸出血,可現在——
她看向自己來時的路,一路都是斑斑點點的血跡,再低頭,淺藍色的裙子,已經紅了一大片。
還和裴斯年保持通話的手機裡這時插入一個來電,她茫然地看了一眼,因為屏幕花,根本看不到是誰打來的。
她沒有接,一種深重的恐懼感籠罩著她,讓她覺得身體都在一點一點變冷,她想起了和江時羿的那一夜,但又覺得,不可能。
不可能的,就一個晚上,還是在安全期……日子過去多久了呢?她想不起來。
裴斯年在電話那端,語氣焦急地喊:“顧煙……顧煙?說話,你還好嗎?”
顧煙恍然回神,眼前模糊一片,喃喃道:“不好……學長,你能快點過來嗎?我好害怕……”
顧煙處在絕望而崩潰的情緒之中,裴斯年的聲音,就好像這時候的救命稻草。
她並不知道,插進來的那通電話,是來自江時羿的。
此時,江時羿正在榕城的房子裡,握著手機,聽裡面機械的女聲說“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聽”。
從他回來到現在,已經過去將近四個小時,他給陳秀梅打過第二通電話詢問顧煙是否回了顧家,那邊說沒有,並且陳秀梅也不知道顧煙人在哪裡。
陳秀梅和顧威試著聯系顧煙,也沒有聯系到。
顧煙的朋友很少,江時羿一時想不起,他認識她什麼朋友嗎?很久他才想到那個叫做裴斯年的男人。
他直接撥通了何亮的電話。
“查一個名叫裴斯年的男人,年齡大概和我差不多,參加過之前那次慈善晚宴。”
何亮在那頭,很久才咳了下說:“江總,等天亮我立刻去辦。”
江時羿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現在還是大半夜。
掛斷電話之後,他緩步走到顧煙那間臥室門口。
門開著,裡面空空蕩蕩。
習慣真是可怕,過去一年,顧煙做家庭主婦,他下班回來總有一口稱心飯菜,偶爾加班回來,有一盞燈為他而亮,那個女人好像就是用這種柔軟的,無聲的方式,絲絲縷縷地滲入到他的生活裡。
他其實並不願意相信那都是假的,但是她親口說了,她忘不掉受傷的右耳給她帶來的痛苦,除了報復他,好像沒有其他理由可以解釋她的動機。
可笑的是,盡管這樣……
盡管這樣,他似乎還是沒有辦法做到完全不管她。
她在電話裡語氣慌亂地求助,他還是會因此而擔心到難以入眠,他被自己腦中亂七八糟的猜想折磨著——她不會和裴斯年在一起吧?聽她那麼害怕,難道那男人對她做什麼了?
直到凌晨,江時羿未能合眼,到了公司的第一時間就將何亮叫到辦公室,描述裴斯年的外貌和他所知道的所有信息,讓何亮盡快去查。
江時羿對裴斯年的了解其實非常有限,不過見過兩回而已,所以盡管何亮竭盡全力,裴斯年的資料還是到了晚上才被送到江時羿手中。
這一天,江時羿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的,他每隔幾分鍾就給顧煙打電話,起初沒人接,後來關機,但他還是不停地打,想看她有沒有開機。
他忽然後悔,顧煙因為聽障,一直沒考駕照,所以他沒有給她買車,但他應該為她配車和司機的,這樣至少現在還有個人可以問。
他調出榕城自家門口的監控,不時地看一眼,卻一直看不到顧煙身影。
於是再次聯系陳秀梅,陳秀梅那邊也沒有顧煙消息,聽他說顧煙不見了,陳秀梅就有點著急地問怎麼回事。
他還想知道呢。
下午陳秀梅來了一趟江氏總部找他。
辦公室裡都是煙氣,他將煙滅了起身打開窗戶透氣,回頭看到陳秀梅局促而又擔憂的樣子,忽然之間想起,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到陳秀梅為顧煙的事情操心。
在成長過程中,顧煙是那種會聽長輩話的,很乖的孩子,而顧威鬧騰,這導致陳秀梅的精力幾乎都被顧威吸了去,總是會忽略顧煙。
想到這裡時,他覺得心口好像被蟄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