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我這個人從來不走回頭路,隻要提了分手,就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當初,愛得死去活來的初戀流著眼淚來找我,快當著全校同學的面跪下求我,我都鐵石心腸,沒有半點心軟。
但此時此刻,隻是被周恪然這樣抱著,他襯衫上的金屬扣子,隔著裙子薄薄的衣料硌著我。
那種輕微的疼痛,就像加速的心跳撞擊肋骨。
令我難以自持地沉溺。
我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想起那天晚上,想起剛才那女孩對我的冷嘲熱諷,然後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我們已經分手了,忘了嗎?是你親自來找我,把禮物都還給我,祝我找到下一任——」
「憑什麼你後悔了我就要跟隨你的步調?周恪然,我的人生是一直往前的。你有沒有想過,我這麼好,又漂亮又會賺錢,在我們分開的這段時間裡,也許早就遇到了比你更好的人?」
周恪然一下子愣在原地。
我不再看他,自顧自轉身離開了。
接下來的日子,恰好新的分店開業,我有意事事親力親為,讓自己忙得團團轉,沒有餘力再想起周恪然。
可某個趴在店裡午休的中午,我還是夢到他。
夢到我們在一起的那天。
七月盛夏,悶熱的傍晚。
我和幾個朋友在酒吧玩真心話大冒險,我輸到第四輪,不能再喝,無可奈何選了大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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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拍著手起哄:「給你聊天置頂的第二位發定位,然後就說兩個字,救命。」
我點開微信,看到周恪然的名字。
想到前幾次去找他的時候,他永遠平靜又淡漠的語氣。
「……算了,我喝酒吧。」
我正要扣上手機,就被朋友一把搶走了,
「大家都過了兩輪大冒險了,哪能次次都讓你喝酒混過去,你不發我替你發!」
「誒——你還給我!」
我著急起身去搶,但身邊的人卻像商量好了似的按住我的胳膊,不讓我起來。
直到兩分鐘之後,消息不能撤回了,他們才松開我。
我把手機拿回來,不出意外地看到周恪然的名字,和沒有回應的對話框。
自嘲地笑了笑:「……你們知道,他是個警察嗎?這算不算報假警?」
「警察又怎麼啦?這是他的私人號,我們又沒打報警電話。」
朋友不以為意,
「何況他連一句回復都沒有,說不定壓根兒沒看到,或者看到了也沒當回事——如果你真的擔心,就跟他解釋一句好了。」
「不用了。」
我把手機扔回包裡,拎著小包站起身來,
「喝得有點多,我出去透透氣。」
結果才從卡座繞出去,迎面就撞上一個人。
他還穿著筆挺的制服,腰間別著槍套,帽檐壓低,襯得本就冷峻的眉眼更加銳利。
夏天的短袖襯衫,袖口和身上都染著星星點點的血跡,肌肉線條漂亮到極點的手臂從袖管冒出來,被微暗燈光一照,有種說不出的凜冽又色氣的感覺。
哪怕我沒有回頭,也能感知到。
身後卡座裡原本鬧騰的朋友們都安靜了下來。
「周恪然?」
我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你怎麼來得這麼快?!」
「在隔壁場所執行任務,正好任務結束,收到你的消息,就過來看一眼。」
他目光淡淡地掃過來,也許是沾染著血腥氣的緣故,肅殺冰冷得仿若冬天。
我被帥得腿軟了一瞬間,等回過神來,心裡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失落多一點。
「抱歉,周警官,不是有意打擾你。」
我微微垂下眼,「我們是在玩真心話大冒險,不是真的遇到什麼危險。」
「我知道。」
他目光一貫的從容冷靜,看向我的眼睛,像兩汪冷冽的湖泊。
反倒讓我愣了愣:「你知道?那你還過來?」
他沒回答,目光往我身後掃過一瞬,又回轉過來,凝視著我的眼睛:
「為什麼又突然叫這麼客氣了?前兩天喝多了打電話罵我的時候,不是還叫我名字嗎?」
我差點崩潰:「你能不能不要提這種丟人的——不是,周恪然,你什麼意思?」
「任務結束了,我很想見你,正好收到你的消息,所以就來了。」
他說著,微微停頓了一下,看向我的眼神裡突然多了點緊張的意味,
「我是想說,如果之前那些話,你不是隻想逗我玩玩的話,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12
夢境到這裡就切斷了。
我睜開眼睛,從桌面抬起頭來。
殘留的困意讓我大腦昏昏沉沉,太陽穴還在抽痛著。
就已經先一步旁邊店員刷到的採訪視頻裡,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周隊長年紀輕輕就已經拿過兩次三等功,人又長得這麼帥,竟然現在還是單身嗎?沒有人追你嗎?」
記者一邊說著,一邊把話筒遞到周恪然面前。
我一瞬間清醒,猛地扭過頭。
鏡頭畸變絲毫沒能影響周恪然的顏值。
「這是什麼視頻?」
我下意識問了一句,一旁的店員回過頭來,忙不迭地解說,
「老板你醒啦——是咱們市警察學院舉辦的講座,請了一個履歷很豐富的年輕警察過去演講,據說還是什麼分局的隊長。」
「這警察老帥了,我盯著屏幕看都移不開眼睛,估計記者也覺得帥,忍不住八卦了一下感情問題。」
畫面裡,周恪然繼續開口:
「嚴格來說,其實是我在追她。」
記者大概隻是順口八卦兩句,沒成想真能挖出感情進展,頓時來了興趣:
「那追到了嗎?周隊長這麼帥,還這麼有正義感,真要表白的話,沒有哪個女孩子會不答應你吧?」
回答她的,是長達十秒鐘的沉默。
放大的高清鏡頭裡,周恪然很輕微地翹了下唇角,像是某種苦笑,
「能把本職工作做好,和做一個合格的愛人,完全是兩件事,我直到不久前才明白。」
「我活到二十八歲,唯一喜歡過的人,隻有她。」
「但我做了一些很糟糕的事情,辜負了她的期待,或許我勉強算個合格的警察,但肯定不算是個合格的愛人。」
記者沒料到他會拋出這樣一段話,有些愣住。
「那、那周隊長要不要幹脆借著這次採訪跟她公開表個白?」
「表白就不用了……那會給她壓力,她理應有更好的選擇。」
周恪然用那雙仿佛結著碎冰的湖水般的眼睛盯著鏡頭,
「我要說的隻有祝福,還有道歉。」
「對不起,那天晚上讓你那麼難過。」
畫面在這裡就切斷了,屏幕暗下去。
小店員轉過頭,很有幾分感慨地看過來,大概是準備拉著我討論兩句,結果直接驚異地叫出了聲:
「老板你怎麼哭了?!確實有點感人,但也沒這麼感人吧……」
我抽了兩張紙巾按在眼下,把亂七八糟的淚痕擦幹凈,隨口胡說道:
「沒什麼,可能因為我就是這種比較性感的女人——」
話說到一半,突然卡了殼。
高大英俊的男人推開玻璃門,帶起的氣流吹動風鈴清脆作響。
他大步走過來,敲了敲我面前的桌面,含笑道:「沅沅,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