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去就看廊上貼著一些老照片,是當初民國時的名人諸如田漢、齊白石等在餐廳吃飯的照片。
進到裡面,這才發現那真是滿堂賓客,就跟吃飯不要錢似的。
幸好童父童母早就訂了包間,一家子趕緊過去。
進去後,那邊女方一家也到了,正等著呢。
雙方彼此見過面,都介紹了,寒暄一番,蜜芽兒坐下來,安靜地打量著。
女方姓芮,芮教授兩口子都是某知名高校的教授,唯獨得了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叫芮一蕊的。芮一蕊如今也在當老師,教得是美學和藝術。
芮一蕊三十二歲,身形高挑,臉部線條明朗,看著顯年輕,一雙眼睛頗有神採,簡潔大方的白襯衫陪著紐扣斜裁長裙,正是時下流行的打扮,看得出,是一個美麗能幹的姑娘。
芮一蕊和小舅舅是挨著坐的,兩個人彼此笑了一眼,客氣卻又略顯冷淡。
當下童父看不過去了,對童昭說:“之前不是帶你來吃過嗎,你趕緊給一蕊介紹下這裡的菜。”
童昭頓時無奈,所謂的“之前不是帶你來吃過嗎”,那至少十八年了吧??
不過他還能說啥呢,他算是明白,這次回北京,真是掉坑裡了。
當下隻好泛起笑,禮貌地稱呼了芮叔叔芮阿姨,又對芮一蕊笑笑,之後便介紹起了這裡的菜。
“這家主要是湖南菜,特色菜有船拐子肉,雙味桂魚,豆豉辣椒蒸活魚,東安子雞、麻辣子雞、竹蓀湯泡肚尖,還有毛氏紅燒肉也挺好。”
童父也跟著說:“看看喜歡啥,隨便點。”
當下大家分別點菜,各自點了一個,最後輪到芮一蕊,拿著菜單點了麻辣子雞。
飯菜上來,大家開吃,芮教授打量著童昭,自然是很滿意:“我記得童昭小時候我還見過,這一轉眼都長這麼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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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母忙笑道:“是啊,當時我帶童昭去你們家溫鍋,他還穿開襠褲呢。”
芮母也想起了這一茬:“對對對,還尿在我們家沙發巾上了呢!哎呦,這都多少年了!”
童昭聽著這話,那笑頓時僵在那裡了……
拜託,他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能不能不要專門揭他小時候的傷疤!
旁邊的芮一蕊聽著兩對老人談起過去,再看到旁邊童昭那神情,也是忍不住抿唇輕笑了下:“爸,媽,咱還是說點其他的吧,別說過去了”
童昭聽到,也趕緊附和:“說得是啊……”
如果想讓我娶到媳婦,更是不該提啊!!
然而小的一輩哪能明白老一輩對過去的懷念,兩家老人竟然越說越帶勁了,竟然說起當初還打算給芮一蕊和童昭訂娃娃親的事。
“如果這樣,可能這就是緣分,童昭這些年一直沒遇到合適的,一蕊也被耽誤了,這是等著這一段緣分呢!”
“說得好,這是天作之合啊!”
而天作之合的童昭和芮一蕊大眼瞪小眼,坐在那裡,都不好意思說話了。
作為晚輩的蜜芽兒自然不好說啥,隻能是拿起飲料來幫著倒:“阿姨,您也喝點果汁吧。”
她看出來了,芮一蕊愛吃那個麻辣子雞,確切地說她愛吃辣,愛吃辣的估計也愛喝果汁。
芮一蕊笑著謝過了蜜芽兒。
童韻從旁看童昭依然大眼瞪小眼:“一蕊你愛吃辣啊?童昭也愛吃。”
童昭:“啊?”
芮一蕊:“是嗎?”
童昭:“嗯……”
於是童韻就吃辣問題和芮一蕊進行了探討,接著又問起了芮一蕊在學校當老師的事兒。
芮一蕊;“其實在學校也沒什麼意思,我可能過一段時候就辭職了。”
芮教授:“辭職好啊,辭職的話,可以去x市,童昭不是就在那裡,到時候去那裡找份老師的工作,或者不辭職直接調過去也行!”
其他幾個老人紛紛贊同。
然而芮一蕊卻話鋒一轉:“可是我不想當老師了。”
芮母:“做其他的也行,X市都有!”
芮一蕊:“我想開個對外貿易公司,那裡不適合啊。”
這……
幾個老人頓時無言以對。
芮教授:“你這孩子,開啥對外貿易公司!X市多好的地兒啊!那裡挺好的!”
芮一蕊一言不發。
童昭挑眉,抿緊唇,爭取坐在那裡當一個“有禮貌懂禮節的好孩子”。
童韻見了,便和芮一蕊攀談,問起她那個“對外貿易公司”的事,芮一蕊頓時來了興致,高談闊論,和童韻講目前中國在國際貿易中的地位,講以後國際貿易如何如何吃香。
之後兩個人還一起去洗手間,邊走邊聊。
童昭看著這樣子,幹脆也懶得說啥了。
當晚吃完飯,童昭被童父要求去送了芮教授一家三口,他當然送了。
不過回去的路上,童父童母卻頗有些失望。
盡管他們拼命地想把兩個孩子湊在一起,可看起來,童昭並不是太有興趣,人家芮一蕊也不太給面子。
“估計這次又沒戲了。”其實童父童母之前也介紹過幾個,都沒成:“這都多大年紀了,還不結婚,以後怎麼辦呢?我們雖然生孩子晚,可是好歹有你們姐弟兩個,但是童昭不結婚,以後老了怎麼辦?”
童韻能說啥,隻能勸她爸媽了:“爸,媽,童昭不是那不懂事的孩子,他可能就是沒遇到合適的。”
童父童母搖頭,又搖頭,最後還是童母嘆了口氣:“其實啊,童昭之前談過一個。”
啊?
童韻和蜜芽兒都有些吃驚,沒想到童昭之前竟然談過?
“當時確實是有一個,咱也不知道他們談到啥情況,後來兩個人不知道怎麼鬧掰了,再之後,這不是一直沒合適的。”
“是啊,這個事兒也沒多長時間,可能談了幾個月吧。也不是啥大事兒,都沒和你說過。但是現在,我看童昭老是不結婚,我就琢磨著,這該不會是一直惦記著那個吧?”
童韻想了想:“爸,媽,你們先別急,等我有功夫,和童昭好好聊聊,探探他的話,咱們再做打算。現在——”
她若有所思地道:“先讓他去慕田峪吧,我不去了,就讓他帶蜜芽兒去。”
童父童母聽她這麼一說,也是疑惑,之後童韻解釋了下,童父童母頓時笑了:“行,行,就聽你的了!”
當晚童昭回來,和童父住在次臥擠著,第二天一早,童昭早早起來,準備帶蜜芽兒去爬山。
一大早,蜜芽兒跟著童昭輾轉倒車,千辛萬苦,終於來到了慕田峪長城底下,隻見那長城佇立在一片破敗荒涼之中,茂盛的野草幾乎要埋沒了那殘缺的牆垛子。
在二十多年後的某一天,蜜芽兒曾經到過慕田峪長城,不過那時候的慕田峪已經被修了遊人爬行的階梯,開始收門票,底下也有了農家樂。
而現在,還啥都沒有的。
一片荒蕪。
蜜芽兒激動地望著這眼前一幕,或許有太多的事情都告訴她,她就是讓時光倒流,回到了一個她未曾踏足卻又先於她自己的時代,可是從未有這一刻,這慘敗的古長城,這荒涼的野草再再告訴她,這是一個先於她曾經所知的時代。
這一刻,她閉上眼睛,仿佛能看到眼前的長城隨著時光的軌跡往下流轉,被修復,被壘起了階梯,被搭建了牆門開始收票……
“咋啦,失望啦?”童昭挑眉,笑看著蜜芽兒這神情,以為她是徹底失望了。
畢竟這麼慘敗的長城,和那八達嶺是沒法比的。
蜜芽兒搖頭:“沒,我是被震撼了。”
童昭笑,他一笑白牙仿佛在陽光下發光:“是不是有種滄桑幽遠的感覺,好像觸碰到了歷史的痕跡?”
蜜芽兒點頭:“是,我是被歷史震撼了。”
童昭拉起蜜芽兒:“走吧,咱從這個山爬上去,爬上去後就能登上長城了。”
蜜芽兒一聽,頓時來勁了,當下兩個人沿著那山,一腳草一腳石頭地往上爬,爬了好久,看到前面一個灰敗的牆豁子,當下心裡一喜,從那牆豁子往上爬,果然就上去長城了。
長城,從上面看,和從下面看,完全是兩碼事。
你站在長城上,仿佛萬裡河山就在你腳下了。
蜜芽兒興奮了,忍不住大叫:“啊———慕田峪,我來了!”
童昭笑望著遠處那青山綠水,他沒叫,隻是仰頭感慨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