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到了這個時候,銀行都要全力以赴,所有的機動人員全都去出納櫃臺第一線,就是連童韻這種主任級別的,也得跑到櫃臺那裡跑前跑後的幫忙。
最忙的時候,誰敢請假啊,一個個少不得忍著病痛的身體上戰場。一天忙下來,回到家就是哗啦啦的血,有的女員工受不了,當晚躺在床上嗷嗚哭。
委屈啊,咋就攤上這麼個事兒。
於是就有人痛罵自己男人了:“人家童韻的男人,自己去結扎了,可是沒讓童韻受這種罪,你怎麼就不知道心疼人!”
就連陳月梅,暗地裡也抹著眼淚罵自己男人:“看看人家顧建國,別看隻是個磚窯賣力氣的,可是人家心疼人兒!這自打上了環,我這身子就沒一天好過,我也隻能熬著!”
人不高興的時候,啥都可能扯上關系,陳月梅幹脆連女兒都罵:“你瞧瞧你,白花錢,都學啥了?你看看人家蜜芽兒,人家去市裡參加考試了!人家那叫一個出息!”
就在大家哭天抹淚的時候,反觀童韻,那是無病一身輕,每天早起來做飯,按時上班,表現好,業務好。回到家裡煎炸蒸煮樣樣精通,做出香噴噴的飯菜,把個蜜芽兒喂得營養好。蜜芽兒吃得好,精神足,繼續進一步研究數學題。
童韻就這麼忙完了最忙碌的那個月末,一個好消息來了。
銀行裡直接宣布把她調到鎮銀行裡當支行行長了。
“這就跟人家陸振天先從北京調到縣裡當副縣長掛職一樣,我這個也得先去鎮上走一圈,單獨負責一個支行,支行幹好了,就能再往縣裡銀行調。”
童韻笑著給丈夫女兒解釋。
顧建國聽著,自然是替她高興,那個鎮其實就是縣旁邊的一個鎮,叫竹鎮,這個竹鎮呢距離縣城特別近,可以說挨著。在竹鎮上班,那和在縣裡上班沒區別。
關鍵是,當行長了,當行長是啥概念,就是你一個人管一個支行!
“那咱這房子呢?”
提到房子,童韻越發笑了:“行長說了,咱們銀行打算蓋職工宿舍,這次是蓋單元樓,等蓋好了,會給咱們分配個房子,按照我的級別,分個兩室一廳沒問題!”
這下子顧建國和蜜芽兒都振奮了,畢竟兩室一廳,那比他們的筒子樓不知道好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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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建國在高興之餘,卻發現了商機。
“你們單位如果說該宿舍樓的話,那我可得跑跑了,想辦法拿下這個項目!”
現在顧建國除了做磚,也慢慢地承包點建築小項目了,目前主要是給人蓋廠房,而已該一些平房和宿舍。
“這個可以,我們行長說了,這次要學習下人家外面公司,公開招標,哪個建築隊做得好,那就讓哪個建築隊來做!這都是公平公開的,沒啥貓膩。”
顧建國頓時來勁了,他開始要研究下這銀行宿舍的事兒,看看怎麼學著人家出個“招標書”。
一大家子吃著飯,討論著這事兒,童韻又想起來了。
“對了,我們銀行現在有一個項目,是關於存款利息的,說是存一萬塊到銀行裡,吃利息一輩子都吃不完,利息是百分之11點98,你們說我們要不要試試?”
顧建國聽著,也確實是心動。
“這個倒是可以考慮,我現在拿出一萬塊來存進去,就算是以後我這買賣不行了,或者說給人蓋房子出啥事兒賠了,隻要有這一萬塊,咱也照樣能過好日子。”
畢竟一萬塊利息是百分之11點98,那就是說一年有1198塊,等於一個月100塊呢,現在好多普通工人的工資也就是一個月三四十。一個月一百塊能過很不錯的日子了。
蜜芽兒此時已經吃飽了,正打算重新回去她的奧林匹克數學世界中,聽到這個,趕緊重新坐下來了。
“爹,娘,不行,千萬別這麼幹!”
這哪行啊,再過個七八年,錢就要開始通貨膨脹了,用土話說就是要“毛”了,現在看著一千多是一大筆錢,再過十年二十年的,那就是一件衣服錢。
“為啥啊?”顧建國和童韻同時納悶。
“這個嘛……你們想啊,咱們現在有一萬塊了,可是我小時候,我們有多錢?”
“你小時候,一塊錢就是多的。”
“這就對了,我聽說啊,這錢是越來越不值錢,咱如果把一萬塊放銀行裡,再過個十年二十年的,誰知道是啥情況,也許以後的一萬塊不如現在的一千塊呢,那咱就吃虧吃大了。”
顧建國和童韻面面相覷,半晌後,童韻想起了自己學的經濟概念。
“這個必須看是通貨膨脹期,還是通貨收縮期,說白了,也就是看國家貨幣政策,到底是擴張還是收縮,也和經濟周期有關系。”
“那到底現在是要膨脹還是要收縮啊?”顧建國不太理解。
“這個……應該是要通貨膨脹吧?”童韻想了想:“我們銀行現在都漸漸用新鈔票了,每年都在增發貨幣,這麼看來,應該算是貨幣擴張政策。”
“喲,印新錢啊?”顧建國多少懂了:“那咱還是花了吧,萬一這麼留下去,錢不值錢,那就虧大發了。我記得我娘說過,說當時她還小,錢一下子毛了,不值錢了,虧大發了!當時有見識的,人家都存金條金镯子的。”
童韻擰眉仔細地想了想,最後點頭:“說得是,亂世買黃金,盛世炒古董,這紙鈔票,咱不能就這麼存著,白白最後不值錢了。”
顧建國也想明白了:“咱蜜芽兒最近都在復習那個奧林匹克競賽,萬一這真考上了,以後說不定還得去芬蘭!去芬蘭,那得花多少錢啊,咱們還是別存了,留著給咱蜜芽兒花吧!”
童韻連連點頭:“有道理,再說就算沒法去芬蘭,就照咱蜜芽兒這努力勁兒,估計去個北京不是問題。我們去了北京,肯定也得花錢的。”
蜜芽兒聽著爹娘在那裡討論“經濟大勢”,當下無聲地退下,回到自己屋看數學書了。
一邊解著高難度數學題,一邊感慨,她爹娘其實是非常有悟性的。很多事情,她不過是稍微提示下,她爹娘就馬上明白過來了。
比如今天這個,自己就是說下錢不值錢了,她娘馬上把這事兒和她學得宏觀經濟知識結合起來了。
俗話說,防火防賊防通脹,通貨膨脹是國家給公民收取的最可怕的稅,印鈔機一發動,那就是搶人錢袋子呢。
自己爹發財在八十年代,要想能長久下去,防通脹和長久發展是必須考慮的話題。
低下頭,她重新沉浸在學習中。
再過幾天,市裡的考試結果就要出來了,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關系到她能不能去北京參加進一步的集訓,能不能借機見到姥姥姥爺。
其實考試完後,她心裡多少明白,這次的把握非常大,裡面的每道題她都有了很好的解法,如果不出意外,這次北京之行,那是一定的了。
第90章 前往北京
果然不出蜜芽兒預料, 蜜芽兒在市奧賽選拔賽中尤其突出,成績在全國範圍內名列前茅, 成為了前往北京參加奧數集訓的三十個學生之一。
全國範圍內,挑選出三十個學生,集訓一個月,之後再選出六個人前往芬蘭參賽。
當彭校長知道了這個消息後, 激動得幾乎從辦公室裡跳了起來:“這下子可好了, 這下子可好了!咱們學校這下子要名揚天下了!”
名揚天下,這話雖然聽起來誇張,不過也確實是那麼回事了。
要知道這年代, 人家北京上海多得是頂尖中學, 培養出頂尖的學生。不說歷年高考和其他, 就說這奧林匹克數學競賽吧, 至今中國已經參加了四次比賽, 除了第一年隨便從北京上海挑選了兩位學生, 其他三次都是全國進行選拔, 每次選拔並得獎的學生,大多集中在北京和上海的知名中學, 除此其他地方主要是武漢武鋼三中和黃岡中學等, 他們這種不見經傳的小縣城裡的小小中學, 人家聽都沒聽說過, 竟然也能擠進去一個學生?
彭校長可樂壞了:“前幾年有個蕭競越,這幾年有個顧緋,咱學校就是天才的搖籃啊!好好辦學, 咱不說要和北京上海比,卻可以去挑戰黃岡,比肩武鋼!”
說什麼挑戰黃岡,比肩武鋼,當然隻是一句吹牛皮的大話以及幾乎無法實現的美好夢想,不過至少蜜芽兒進了國家集訓隊這件事,足足可以開懷大吹幾年了。
這個消息傳出來,報紙記者都瞬間出動,當地才新新成立的清水縣電視臺也馬上派了人來,各種採訪,採訪彭校長,採訪蜜芽兒,採訪蜜芽兒的父母,採訪蜜芽兒的成長記錄。
蜜芽兒一下子成為了縣裡的小名人。
牙狗和韓富貴慘烈地落榜,沒有被選上,不過大家很淡定,畢竟被選上那是祖墳冒煙,沒被選上那才是正常的。
他們知道蜜芽兒被選中,自然是羨慕得不行,紛紛給蜜芽兒鼓勁加油。
蜜芽兒的其他同學,諸如顧曉莉李樹桃,關系好的,個個都興奮得不行,她們也沾光被採訪了,跟著上電視臺了。
這其中,最需要說說的就是白雪了,如果說白雪之前還喜歡和人爭爭長短,那麼現在蜜芽兒的跳級提前參加中考,以及被選拔進入集訓隊,這對她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事。
她懵懵地望著這報紙和電視上撲面而來的採訪,不明白這種事怎麼會出現在自己身邊的同學身上。
去芬蘭?芬蘭是哪裡,太遙遠了。
當顧曉莉李樹桃劉燕兒熱烈地討論著蜜芽兒去芬蘭的事,以及芬蘭到底是個什麼地方的時候,她漠然地撇過臉去了。
今年他們就要參加中考,考高中了。
高中並不好考。
清水縣隻有清水一中有高中,其他的都沒有,他們面臨的競爭對手是全縣的初中生。而清水一中的高中隻招收三個班級,每個班級滿打滿算是六十個人吧,也就是說他們要在全縣範圍內競爭那一百八十個高中名額。
壓力是巨大的,此時的白雪在飽受打擊後,已經不求第一名,她覺得,她應該考個前十名。
於是,她低下了頭,繼續開始學習了。
至於蜜芽兒,她怎麼樣飛黃騰達,已經和她沒關系了,太遙遠,不具備比較的意義。
蜜芽兒自己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功成名就”,倒是很淡定,她的目標是去芬蘭,去參加國際奧林匹克數學競賽,去用地道的英文在國際賽場上和其他國家的中學生一較長短,為祖國爭光。
這個比賽約莫在7月份舉行,而她要在五月底趕到北京去參加集訓,時間是緊迫的,她本身也並不是蕭競越那種天才,靠的是勤奮和上輩子的先知先能,所以她還是應該再抓緊時間查漏補缺,刷一刷題庫。
童韻這邊,才剛當上了鎮支行的行長,就又得了這麼一個大好消息,這一家子真是喜事連連。顧建國知道消息的當天,就帶著媳婦孩子回了老家,把這事兒給顧老太匯報了,顧老太高興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地說:“這是要給咱家爭光了!”
陳秀雲是不太懂這些的,不過她聽來聽去,恍然大悟:“這哪裡是給咱家爭光,這是給咱縣爭光,如果真去了玉蘭國,那還是給咱國家爭光去呢!”
大家一聽這話,笑得前俯後仰,顧建軍趕緊糾正:“啥玉蘭國,人家那是芬蘭國!”
陳秀雲見大家笑,也跟著笑:“叫啥芬蘭啊,這國家咋起這個名兒啊!”
大家聽她這麼說,越發笑了。
顧老太早拿出錢來,讓馮菊花去買肉,現在他們鎮上就有賣豬肉的,都不用糧票的,直接過去騎著自行車就能買,她讓馮菊花割十斤肉,回來大家吃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