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相見,難免又是一番感慨,最後童父和顧建國蜜芽兒一起擠在沙發上坐著,童韻和童母去廚房忙活。
“來,吃香蕉,吃蘋果,蜜芽兒,你愛吃什麼?”
童父望著這小外孫女,自然也是滿心的喜歡,一手拿著香蕉一手拿著蘋果,恨不得都塞她手裡。
蜜芽兒抿唇笑了下:“香蕉!”
她倒是沒客氣,也沒假惺惺,幹脆地說想吃香蕉。
這輩子重生為人,也就吃吃鄉間的大棗,偶爾能吃半個蘋果都算是奢侈,哪來那麼多水果吃?至於香蕉……七年了,她見都沒見過,鄉下根本沒賣這玩意兒的!
童父一聽蜜芽兒喜歡吃香蕉,趕緊幫蜜芽兒剝了最上面一點香蕉皮,然後遞到了蜜芽兒手裡。
“乖蜜芽兒吃香蕉,這香蕉可是個好東西,清熱解毒,預防神經疲憊,潤肺止咳、防止便秘……”
廚房裡的童母聽到了,不由笑著說道:“老頭子,蜜芽兒剛來,你別嚇到她!”
童父一聽,也對,連連點頭;“是,這些說了你現在也不懂,等你以後就知道了,來,吃香蕉。”
童父見顧建國從旁沒吃,又招待著顧建國一起吃。
之後他慈祥地凝視著蜜芽兒,熱切的眼神仿佛望著一個自己親手栽培的小苗苗。
“這香蕉啊,又叫智慧果,據說佛祖釋迦牟尼吃了香蕉獲得了智慧,香蕉才有了這個美譽。”
童父還是忍不住對著蜜芽兒科普。
蜜芽兒笑了下:“我知道啦,香蕉是熱帶的水果,佛祖釋迦牟尼就是印度的,那裡一定有很多香蕉,所以佛祖平時經常吃香蕉!”
童父一聽,有些意外:“你還知道熱帶,還知道釋迦牟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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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有點出乎童父的意料,因為他知道自己女兒嫁到了農村,農村那地方,到底知道得少,孩子們上學也就識個字,讀一讀“我愛北京夭安門”,哪裡可能知道這些。
蜜芽兒繼續笑著說:“我當然知道了,這是我奶給我講的故事,她還給我講過釋迦牟尼割肉喂鷹的故事!”
事實上……顧老太當然沒給她講過這個故事。
不過撒個這樣的謊無傷大雅,沒有人去糾察這個,自己爹娘也不會懷疑,畢竟奶本就知道得多,多知道一點也沒什麼大不了。
況且,她還經常愛聽戲匣子,多知道點也正常。
最關鍵的是,她要替自己爹在外公外婆面前刷刷存在感。
“你母親倒是知識淵博啊!”童父意外地看向顧建國,這個他沒太看得上的女婿。
“是,我母親她以前上過學,讀過書,這些年一直在小學當老師,一個人教了很多年,她確實見識過很多東西。”顧建國努力讓自己遣詞造句文雅起來,也設法給自己娘造一個很好的形象。
童父當下倒是有些興趣,便繼續問顧建國關於顧老太的故事。
最後童父嘆息:“你母親是一個相當了不起的人,她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扎根農村,為了培養祖國的接班人而奮鬥啊!”
正說著,那邊飯菜也做好了,統統端上桌。
童父拿過來顧建國從火車上買的兩瓶子汾酒,先批評了一番:“你們還年輕,要發揚勤儉節約的精神,這酒不便宜,在火車上買不用票,但是比外面貴,以後可不能這樣了。再說你們過來就是到家裡來了,買這些幹什麼?”
不過說歸說,他還是打開了一瓶子汾酒,和顧建國一起喝了兩杯。
童母則笑呵呵地招待蜜芽兒和童韻吃飯:“你爸今天高興,讓他和建國喝幾杯,咱們吃飯。”
可以說,這是蜜芽兒這輩子吃過的最豐盛的飯菜了,有燉雞,有煎魚,還有紅燒肉,當然也有西紅柿炒雞蛋。
搭配這些菜的,是香噴噴的白米飯。
這簡直是……蜜芽兒幾乎不敢相信地望著這些飯菜,太豐盛了!
“吃吧!”童父把筷子遞到蜜芽兒手裡:“你姥姥知道你們要來,在那裡掰著手指頭數,說要給你們做好吃的,做什麼呢,她搜刮了半天糧票,一早上跑了好幾個菜市場,才買到這麼多菜。”
童韻聽著,不免小聲責備童母:“媽,你何必呢,我們又不是外人,你說你買這麼多菜,吃不了白白浪費,再說,現在城市裡糧食也緊張吧。”
若不是那些飯菜都已經做好了,童韻隻好一起幫著熱熱,要不然童韻都想幹脆留下來,等以後讓父母慢慢吃。
“這算什麼,不算什麼,讓我蜜芽兒吃好,我就高興!”
童母舉著筷子,把一大塊雞腿夾到了蜜芽兒碗裡。
“來來來,蜜芽兒,吃肉,吃肉才能長高高!”
就在一家子歡快地吃著豐盛飯菜的時候,外面門鈴響了,童母忙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理著平頭秀氣好看的男孩子,穿著藍色運動式校服,帶著紅領巾。
“童奶奶,我爺和我奶讓我過來問問,接到人了嗎?”
童母一看是他,趕緊要讓裡面請:“奎真啊,快進來,快進來,已經接到了,正吃著呢,你也過來吃,正好認識下。”
男孩子聽了,笑著說:“童奶奶,我不吃了,我在家已經吃過了,我爺和我奶還等著我回去報信呢,他們說等接到了阿姨,要擺個桌,一起吃個飯慶祝下。”
這邊男孩子和童母說著話,那邊小餐桌旁,蜜芽兒不由伸長脖子看過來。
這個聲音多少有些熟悉啊,聽著倒是像——
就在童母一個側身的功夫,蜜芽兒終於看到了,那個叫奎真的男孩子,正是在公交車上嫌棄了自家一把的男孩子。
這世界可真是小,算是冤家路窄嗎?
那男孩子被讓進了玄關處,要和童韻打招呼,於是這功夫,他也看到了蜜芽兒一家,他明顯也是愣了下,之後臉上微微泛紅,那笑容也略顯僵硬了。
顧建國和童韻自然是認出來了,不過到底經得事多了,彼此都沒表現出來,童韻還熱情地站起來,笑著問:“媽,這是哪家的,你看我離開北京這麼多年,都不認得了。”
童父童母趕緊介紹:“你還記得你陸叔叔不?這是你陸叔叔家振天哥哥家的孩子,叫奎真。”
父母這一說,童韻頓時明白了。
陸振東有個哥哥叫陸振天,記得當初自己下鄉那會他已經結婚了,這孩子就是他的孩子了,也就是陸振東的侄子。
再看向這陸奎真,模樣多少和振天振東哥哥有些像。
她笑了笑:“叫奎真是吧,趕緊進來坐吧,坐下一起吃飯。”
陸奎真面對童韻和善的笑容,多少有些不自在,他微微抿緊唇,笑容已經不見了:“阿姨,不用了,我不吃了。”
說著,向童母童父說道:“童奶奶,童爺爺,我先走了。”
童父童母見了這情況,倒是有些意外;“這孩子怎麼了,平時挺愛說話的,今天有點奇怪。”
童韻笑了下,沒辦法,隻好把在公交車上的事兒說給父母聽了,童父童母聽了,連連搖頭:“多大點事兒,到底是小孩子!”
說著間,重新坐下來,童父難免念叨起陸奎真來:“很聰明一個孩子,長得也好,上進,現在讀小學四年級了,班裡年年拿第一,一屋子都是獎狀,還會打乒乓球,”
童母聽了,搖頭說:“你啊,就知道看著別人家的好,你咋不誇誇咱蜜芽兒?咱蜜芽兒這模樣,長得多好啊,跟洋娃娃一樣!再說,依我來看,別看咱蜜芽兒從小在農村裡長大,又在農村裡上學,可是有禮貌,大方,一點不小家子氣,見識也多,比奎真可不差!”
到底是當姥姥的,沒底限地偏心,就是覺得自己外孫女才是好。
再說了,蜜芽兒也真是好。
童父也是笑了;“對對對,咱蜜芽兒好,你不知道,剛才蜜芽兒還知道佛祖釋迦牟尼是印度的,還知道香蕉是熱帶水果。”
香蕉在這個時候,畢竟是稀罕東西,北京這邊能買到,也是很金貴的,至於那山村裡,供銷社都未必有,這種情況下,蜜芽兒能知道香蕉是熱帶水果,已經很了不起了。
童母深以為然:“就是就是,咱蜜芽兒走到哪裡都是頭一份!”
童父卻已經想起了什麼,湊過來問蜜芽兒:“蜜芽兒,你平時在家,除了看課本,都看什麼書啊?”
蜜芽兒想了想道:“我奶給我們買了好多小人書,連環畫,我們看這個,除了連環畫,還看《沙家店戰鬥》《劉家五兄弟》《王進喜》《兒童團長》,還有一些雜志,比如《支部生活》什麼的。另外我奶還給我買一個戲匣子,我放學寫完作業就抱著聽,聽了好多評書,也知道許多事。”
童父聽著贊賞不已:“你這奶,了不起!”
十年的浩劫,很多人的想法都變了,在農村裡能夠有這見識,肯花錢給孩子買連環畫的,那真是了不得!
童母卻說:“趕明兒,我帶著咱蜜芽兒去新華書店,給蜜芽兒挑點好看的書,小孩子讀的!”
蜜芽兒聽著眼前一亮,說實話農村裡兒童讀物實在是匱乏,要不然她也不至於一直抱著戲匣子聽啊。可是戲匣子真是被動式輸入,人家講啥她就聽啥,聽著聽著,人家來一個“且聽下回分解”她就隻能遺憾地等第二天,這太煎熬了,哪裡有自己看書來得爽快。
童韻從旁看著這情景,也是無奈地搖頭笑;“媽,你也別太寵著她!”
童母聽了不樂意了;“得得得,你小時候,你要啥書我給你買啥書,怎麼現在輪到我外孫女,你就不樂意了!這人真是的,自己佔了便宜就管別人!”
她這一番話,聽得大家都笑了,就連旁邊的顧建國也忍不住笑起來。
吃過了飯,當晚洗漱過後,蜜芽兒和父母本來是要到北面的小臥室睡的,童母看著這情況,有點看不下去。
“蜜芽兒都七歲了,怎麼還和你們一起睡?來,今晚讓蜜芽兒和我們睡吧!”
顧建國愣了下,沒說啥,童韻看母親很喜歡蜜芽兒,也就笑著答應了。
當晚蜜芽兒躺在主臥的床上,聽著童母在那裡問起鄉下的點點滴滴,她都一一說了。
最後童父已經睡過去了,童母還在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