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山裡狍子根本不是隨便打的,就是你去打,也輕易打不到的,之前童韻生娃,建國去山裡尋摸半天,也就打幾隻不惹人注意的山雀罷了。
“這狍子肉啊,雖然瘦,可是吃起來一點不柴,真鮮真嫩!”
“嗯嗯,是,沒有肥膘,真好吃!”
“奶,我還要吃!”
“來來來,乖孫子,吃這塊,這塊好吃。”
“這燉得真入味啊!”
一大家子,熱熱鬧鬧的,圍在一起吃著燉狍子肉,香噴噴鮮嫩嫩的狍子肉進了肚子,暖烘烘的舒坦,再喝點玉米粥,還有比這更美的事兒嗎?
“他們這些小知青,也真是膽大,敢去捉狍子。”吃完飯,顧建軍在那裡感慨。
他們生產大隊的人,早聽多了口號,哪裡能隨便去山裡捉,倒是小知青們,初生牛犢不怕虎。
“這也不是他們大膽,其實他們小心得很,根子裡比咱們還小心。隻不過這次他們去山裡拾柴火,借著這個由頭弄點野味藏柴火裡,不輕易讓人發現,這才敢做的。他們來這麼久,估計這還是第一次。”顧老太和童昭聊天多,比較了解情況,這麼說道。
“再說了,他們知青點就在山根底下,進山容易,不像咱們,一路走進去,村裡人看個清清楚楚!這沒法瞞住!”
“等開春過去,咱們也想辦法偷偷去捉點。可以讓建國去,假裝是去看童昭,然後順便溜進山裡去。”這野狍子味兒實在是太足了,以至於今天吃了還想明天吃,明天吃了還想後天吃。
“也行……”顧老太猶豫了下,在安全第一規規矩矩當小民和大膽進山捉狍子享口福之間掙扎了下,還是選擇了飽口福。
不管了,天大最大吃最大!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顧建國趁著下工後,也偷偷摸摸往知青點走,不知道的以為是去找小舅子說話,其實暗地裡藏起來狍子肉野山雞肉的,往家裡拿。當然了,這種事也不能經常幹,免得被人發現了,起了疑心。
開始的時候沒經驗,還不怎麼能捉住,後來漸漸上道了,三不五時有個收獲,一家子把門關得緊緊的,再把所有的門縫都堵上,燉得香噴噴地吃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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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春天過去了,夏天漸漸來了,老顧家的人一個個養得臉上紅光散發,精氣神飽滿,小孩膘肥體壯,男人家去上工有力氣得很,女人也看著比以前更好看了。
“這老顧家的人,自打蘇巧紅走了,竟然一家子越過越好了!”不知就裡的人這麼說。
“說起來,蘇巧紅真是個攪事精!”
“可不是麼,建黨找了他,虧大了,離婚正好,隻可惜了豬毛和牙狗兩個孩子。”
說起蘇巧紅來,其實顧建黨在年後民政局上班後,就打算去鎮上辦離婚的,誰知道顧老太卻阻止了。
她的意思是說,當初我是不同意你們結婚的,可是你想娶這個人,我也不攔著。現在給我折騰出兩個孩子來,你們高興了滿意了要離婚了,這不是惹事嗎?
現在也不能因為這事就真得離婚了,得冷靜冷靜,兩邊好好想想,給那個蘇巧紅一個機會,也算是給兩個孩子一個機會。
如果過個一年半載的,你這邊還是想離婚,蘇巧紅那邊還是執迷不悟,你們談不攏,那就真離婚,到時候辦手續。
顧建黨當時聽了不說話,後來也就點頭,說行,等一年。
他自己心裡清楚得很,蘇巧紅就是那樣的人,一輩子改不了的,自己沒能力把她改造好,也沒有能力容忍這樣自私的女人一輩子。
既然娘說等一年半載看看,那他就一年半載後再離婚。
反正他是打算以後幹脆打光棍的,不想再娶媳婦了,也不怕因為這個耽擱了。
顧建黨想明白了,蘇巧紅那邊也有想法,聽說蘇巧紅她娘已經開始給蘇巧紅找下一家了,偶爾間還讓人傳話,那意思是說你們再不過來接,我們就嫁別人了。
顧老太聽了也是覺得好笑,嫁就嫁唄,這裡建黨還盼著離婚呢,以為你閨女是多大一個香饽饽?
至此,這件事算是不管了,隨便蘇家怎麼折騰去吧,蘇家找到好人家,他們趕緊給人家領離婚證騰名額。
時間就這麼到了這一年夏天,蜜芽兒已經八個月了,長了八顆牙,不但能吃泥糊糊,還能吃點稠粥和軟飯了。
童韻是個很會照料孩子的人,她開始時把家裡的小米飯燉得稀爛,一點點喂給蜜芽兒吃,除此還會添加青菜泥,肉泥。
肉大多是顧建國偷偷地去山裡打來的,為了這個閨女嘴裡的那口吃的,他可是冒了不少險,和童昭一起半夜跑到山裡去偷獵。三不五時能得點好吃的,大了的話就全家一起吃肉,少了的話就隻供應幾個小的。
家裡孩子,蜜芽兒八個月,牙狗一歲四個月,黑蛋快兩歲了,這幾個年紀相仿,平時都混在一起玩兒。特別是牙狗,自從他娘走了後,他就被養在顧老太房裡。可是顧老太有時候批改作業,真顧不上來,童韻見了,便幹脆把牙狗抱到自己屋和蜜芽兒一起帶。
但凡她做點好吃的,肉泥菜泥的,蜜芽兒有的,牙狗也統統有一份。
兄妹兩個混在一起久了,自然是感情好,好的時候一起在炕上打滾,不好的時候還能掐起來,不過掐過後沒多久,又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其實對於蜜芽兒來說,她之所以和這位傻小子牙狗掐起來,主要是牙狗總以為她是個不懂事的小胖娃娃,比如牙狗會在旁邊結結巴巴地說:“蜜芽兒,翻,翻……”
蜜芽兒就很鄙視,心說我在奶和爹娘面前表演翻跟頭,那是賣萌,擱你跟前翻,你是當我耍馬戲團的啊,不翻就是不翻,堅決不翻!
然而牙狗就想看蜜芽兒翻跟頭,他喜歡這個妹妹,白白軟軟的一團肉肉,翻起跟頭來,翹著兩個奶肥奶肥的小腿兒,晃悠著那胖乎乎的小腳丫兒,萌萌的惹人喜愛。
在蜜芽兒來看,要求過多的牙狗,這不是找掐嗎?
不過掐架過後,蜜芽兒又覺得這個牙狗真是可憐。
牙狗爹娘這是離婚了,牙狗隻好跟著自己混了,這孩子不容易啊。
感慨之餘,她就會用她白胖帶著窩窩的奶肥小手去拍拍牙狗的腦袋:“牙,狗,狗……”
她其實是想說,牙狗啊牙狗,你雖然沒有了娘,可是沒關系,你還有我,我作為你的妹妹,我會照料你的,不讓人欺負你。
可實際上,她這個樣子在別人看來,卻是個坐在那裡連站都不會站的小奶娃兒,張著嘴巴流著一口的晶瑩哈喇子在那裡口齒不清地說狗狗狗……
“蜜芽兒,你小心些,不能抓哥哥的頭發。”
童韻看到了,連忙提醒蜜芽兒。
蜜芽兒那小胖手,正揪住牙狗的頭發不放呢,那勁兒,簡直像是要把牙狗揪倒在地上。
蜜芽兒聽說,驚奇地瞪大眼睛看過去,可不是麼,自己竟然真得在揪。
她無奈地收回奶肥小爪子,這身子啊這身子,萌是萌,就是不太聽話,總是不小心露出小奶娃軟萌又霸道的本質……
牙狗被蜜芽兒抓住頭發,卻沒有惱,笑嘻嘻地湊過來,伸出胳膊來就要抱住妹妹,嘴裡還磕磕絆絆地說著:“抱,抱,蜜芽兒……”
蜜芽兒不喜歡被牙狗抱,牙狗那麼小,又沒多少力氣,遠不如讓爹娘小舅舅抱舒坦,所以她趕緊趴在那裡開始爬。
她很喜歡爬,爬起來呲溜呲溜的,特別快。
每當她爬起來的時候,總是惹來周圍大人的誇贊,人們會說這孩子真能耐,爬得這麼利索,這孩子長得可真好看,爬起來像個洋娃娃……
蜜芽兒開始也頗為得意,還故意多爬了兩下展現自己的本領,可是在爬了好幾圈後,她才猛然驚醒。
咦,她在幹嘛?不是說狗狗才愛爬爬嗎?她是人啊,怎麼這麼愛爬?
這對於蜜芽兒來說,曾經一度是個困惑到需要思索人生的問題,不過在最初的艱難思索後,她便給自己找到了理由。
身體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物質條件決定精神面貌,當前蜜芽兒小盆友面臨的主要矛盾是體內不安分的靈魂和那根本無法站立起來的小胖腿之間的矛盾。
為了體內那個不安分的靈魂,為了能更好地探索炕頭這個五彩繽紛的世界,其實爬一爬也挺好的。
爬爬更健康。
就在這一天,蜜芽兒解決了心理問題後,更加暢行無阻地爬爬爬,而牙狗則在旁邊鼓勁的時候,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接著是一個老太太焦急的聲音。
“建軍娘?建軍娘在嗎,不好了,我家出事了!我們家衛東不見了!”
蜜芽兒本來笑眯眯地正在角落裡那疊放整齊的豆腐塊被子上爬,忽而間聽到這聲音,頓時車轱轆一樣從被子上摔下來了,四腳朝天,猶如被翻過來的小烏龜。
“芽兒,芽兒!”牙狗見蜜芽兒從被子上摔下來,跌跌撞撞地跑過去,就要把蜜芽兒抱起來。
然而蜜芽兒根本不是那脆弱的人,再說她隻是摔在了軟綿綿的炕上,根本不疼。
她那小肉球一樣的身子骨碌爬起來,呲溜呲溜地爬到了靠窗戶的炕邊。
啥意思?蕭衛東不見了?他為啥不見了?
第29章
過來顧家哭嚎的自然是蕭奶奶, 蕭奶奶焦急忙慌的說道:“建軍他娘, 你說這要是出了事可怎麼辦呢!我的衛東啊,就這麼不見了!我那可憐的孫子啊!”
顧老太從屋裡走出來, 微微皺眉:“到底怎麼了, 你說清楚?”
她一個勁兒地在這裡哭她孫子,哭得她實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蕭奶奶見了顧老太, 忙過來求她:“今天晌午家裡出了點事, 衛東突然就不見了。衛東他爹不在家, 去鎮子上想辦法弄點精細面去了,就苦瓜娘在, 可苦瓜娘還要看著苦瓜, 根本沒法出去找, 我真是沒辦法了, 才來找你,建軍他娘, 你幫我看看,這可怎麼辦?”
顧老太聽得皺眉,看看天,現在已經晃黑時候了,這會子孩子不見了, 能去哪裡?她本來正在屋裡教幾個孩子寫字的, 現在字也不寫了, 招呼在各處忙活的幾個兒媳婦。
“先別忙了, 你們趕緊出去, 把他們兄弟幾個叫過來,連帶勝利也叫來,都幫著找找孩子!”
當時童韻正在廚房做飯,陳秀雲在壓機井壓水並洗一家人的衣服,馮菊花在喂雞打掃院子,妯娌幾個忙得不可開交,突然聽到這話,忙停下手中的活過來。
“這是什麼時候走丟的?可找過了?”
“屋前屋後都找了,就是沒有!衛東這孩子懂事,別看才七歲,已經會幫著家裡幹活了,洗衣服做飯都可以。平時他哪有時間到處跑著去玩,他也不是那愛玩的孩子,現在找不到,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找!”
大家伙一聽,不敢耽擱,陳秀雲跑去叫人,顧老太馮菊花先陪著過去蕭家看看情況,童韻看這架勢,便把豬毛和蜜芽兒抱到了正屋讓幾個大孩子看著,自己也要跟著過去。
蜜芽兒看這情景,哪裡肯錯過這場熱鬧,坐在炕頭上,揮舞著小胖手,嘴裡發出“娘,抱抱抱抱抱”的聲音,眼裡更是滿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