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是我娘不容易,我娘就是對的,我娘就不能受任何委屈。
五個兄弟那就是能撼動個大北子生產大隊,如此一來,哪個瞎了眼敢找自家婆婆麻煩?
童韻雖然來大北子生產大隊才幾年,可是她不信有人膽子這麼肥。
這話剛說完,恰好三媳婦馮菊花進來了,當下一邊送上來紅糖水雞蛋泡油炸撒子,一邊笑著說:“童韻,你可算是猜對了,當然不是咱們生產大隊的,是紅旗生產大隊的。”
“紅旗生產大隊?四嫂不就是那個大隊的嗎?”
“對,你又猜對了,就是四嫂的娘家娘。”
……
童韻一時有些不明白,四嫂的娘家娘和自家婆婆有什麼瓜葛,不是一個生產大隊,怎麼就牽扯上了?
顧老太太冷笑一聲:“這個潑婦,跑來咱們家,用她那萬年不洗的腳丫子踩了咱家的馬扎。”
“啊?”
“啊?”
童韻是納悶四嫂的娘怎麼突然跑到自家踩馬扎?
三媳婦馮菊花是稀罕這怎麼和之前講的完全不一樣?
顧老太太又嘲諷地笑了聲:“她還顯擺她有三個閨女,欺負我沒閨女吧?”
“這……”
童韻和馮菊花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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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確實是有點過分了,打人不打臉,明知道自家婆婆心結,怎麼可以直接戳人心窩子?
顧老太太越發抱緊了懷裡的小蜜芽兒,剛才的嘲諷頓時變成了滿臉慈愛:“幸好我已經有了咱蜜芽兒,咱蜜芽兒一個頂十個。他們就算生三個三十個,加起來也沒有咱家蜜芽兒好看。”
童韻和馮菊花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了,她們婆婆這總算是得償所願了。
“童韻,來,把那紅糖水雞蛋喝了,多給我蜜芽兒產奶,把我蜜芽兒喂得胖胖的,饞死那蘇老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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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西屋裡,蘇巧蘭一邊圍著牙狗兒,一邊瞅著外面動靜。
她當然知道她親娘被嚇跑了。
一聲嘆息,早說過的,老顧家兒子孫子太多,不稀罕了,人家缺的就是閨女孫女,偏偏自家娘不相信,一個勁兒地以為生了大胖小子那就是功臣,就得被人敬著讓著,任憑她這當女兒的怎麼說她也不聽。
現在好了,知道自家婆婆那是什麼性子了吧?人家是根本不待見孫子的,隻有那孫女才是人家的心肝寶貝。
這麼想著的蘇巧蘭,恰好見到了三嫂馮菊花端著又一碗紅糖雞蛋向隔壁走過去了,隻看得她肝疼。
紅糖雞蛋加油炸撒子啊,她以前也是吃過這個的,這個好吃得很,好吃得她每晚喝下後夜裡都會做美夢,可是自打牙狗斷了奶,就再也沒吃過了!現在看著童韻吃,她真是想念這滋味啊,想得哈喇子一個勁兒往下掉,可是又不好讓人看到,隻能偷偷地咽!
雖說她現在不喂奶了,可是這給她牙狗兒寶貝吃了多好,就算牙狗兒寶貝太小不能吃,那給豬毛吃不也挺好嗎?豬毛雖然兩歲了能吃飯了,可那怎麼也是個男孩子,男孩子不應該多吃點長身體嗎?怎麼全都便宜了那個瘦巴童韻?
她已經出了月子了,憑什麼再吃這些,就算喂著奶,可當年她喂奶吃好吃的那是牙狗太能吃,她也沒辦法。如今一個小丫頭必然比不得當年牙狗那麼能吃,能需要都少口糧啊,總歸是夠的吧?哪犯得著這樣補!
恨隻恨,自己娘來鬧騰一番,卻讓她又多吃了點好東西!
蘇巧蘭在屋子裡咬牙切齒的,實在是氣不過,忍不住捶打了炕頭幾下子。
誰知道這一錘打,倒是驚醒了剛剛睡過去的牙狗兒,牙狗兒嚇得四肢驚跳,之後猛地睜開驚恐的大眼睛,哇的一下子咧開嘴巴放聲大哭。
蘇巧蘭趕緊哄孩子,手忙腳亂,一時想起馮菊花在童韻那屋幫著端茶遞水抱孩子的,更覺委屈,眼淚嘀嗒嘀嗒地往下落,怎麼就沒人幫她?她家娃也才八個月,比那一個月的大不了幾天,也沒見她們怎麼心疼自己!
可是她自然沒想到的是,馮菊花家小子也才一歲兩個月,比她家也就大四個月,不是自己打理得挺好的?誰家不是這麼過來的,她不去和一歲兩個月的比,非得和一個月小奶娃比,那自然是怎麼比怎麼委屈。
這邊蘇巧蘭正委屈著,門被推開了,顧建黨皺著眉頭走進來。
“你到底和你娘說什麼,竟然讓你娘跑到咱們門上來對著娘罵?”
“咱娘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別人找上門,她心裡能不難受嗎?”
“你也知道,爹走得早,咱娘一個人又教學又拉扯大我們五個人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日子好點了,我們哥幾個也都結婚有了孩子,她也應該享享福了,結果你這當兒媳婦的淨給她添堵!你就是有什麼事,不能和我說,非得跑回娘家和你娘家告狀?你娘那性子,我可是知道,十裡八村沒個不怕她的!”
蘇巧蘭正難受著,忽然聽到自家男人這一通說落,真是又憋屈又難受,再看看懷裡哭哭啼啼的牙狗兒,悲從中來,哇的一聲,她也和牙狗一樣大哭起來。
“這,這是怎麼了?”
顧建黨雖然心裡對媳婦有氣,想和她掰扯掰扯道理,可卻沒想欺負她啊!
他說得也沒太過分,她怎麼就哭成這樣了?
“我,我不活了!”蘇巧蘭心裡別提多難過了,紅糖雞蛋油炸撒子,她怎麼就沒這口福了呢?她家牙狗怎麼就這麼早地斷奶了呢?
到底是幾年的夫妻,又一起生過兩個孩子的,顧建黨連忙勸哄:
“哎,你別哭啊,有事好好說,這到底是怎麼了?你娘怎麼好好地找上咱家來?她真能是來送雞蛋的?”
這事實在是蹊蹺,明明看著那丈母娘不懷好心好像和要打架的,他們哥幾個才趕緊過去給娘助陣。
可後來怎麼丈母娘又掏出來兩個雞蛋而且那兩個雞蛋還黏著雞毛,倒像是剛從雞窩裡拿出來的?
“我,我好難受!”
蘇巧蘭總不好說,她眼饞隔壁屋的紅糖水雞蛋加油炸撒子吧,那顧建黨一定會說人家那邊剛出月子!所以她隻能一下子撲到自己男人懷裡,捶胸頓足:“我太難受了,好難受,這事兒沒法提,一提更難受!”
“你到底怎麼了?”
“我難受!”
“……”
第13章 水磨子臺上的闲話
童韻這吃食上比起大北莊生產大隊裡其他產婦不知道好多少,奶水營養足,蜜芽兒是一日比一日胖乎結實可愛了。而縣裡顧建章那邊也有了消息,說是打聽到了,童興華被帶過去隔離檢查,查了好久,本來都要定個罪,後來不知道怎麼,恰好有個大人物得了病,需要動手術,火急火燎地去提人。對方沒辦法,隻好放出去了。
“現在童大夫一點事沒有,還在醫院裡當大夫呢!”這是傳過來的消息。
童韻聽了,總算是長舒了一口氣,放心了,可以安生過日子了。
顧老太太聽說了這事兒,也是跟著松口氣,想著總算是過去了。這一日,顧老太太不用上課,便抱著小孫女蜜芽兒也出去曬曬太陽。
快過年了,恰好是農闲時候,年紀輕的還去地裡揀揀拾拾來賺點工分,年紀大的都不怎麼上工了,大家伙沒事的就在水磨子臺上揣著破棉袄袖子曬太陽。
冬日的暖陽照下來,隻見那卷翹濃密的睫毛像個小扇子一樣清晰動人地投射在淨白的小臉上,小娃兒的小臉細看都有一層嫩嫩的輕茸毛,像是還沒長成的小嫩瓜兒,嫩得一掐都能流水的。
周圍幾個老頭老太太的都圍過來瞧,一看都稀罕得不行了。
“都說老顧家得了個孫女,長得可俊俏了,我還納悶,想著過去看看,不曾想如今看了,可真真是好看,跟個瓷娃娃一樣!”
“喲,看這小下巴小嫩肉,都兩層下巴了,還有這臉蛋子,簡直是飛起來了,這都怎麼喂的,竟然喂這麼好?”
顧老太太就喜歡聽別人誇自家小孫女,現在聽著一群人圍著羨慕,自然是笑得合不攏嘴。不過作為一個人民教師,她並不是愛顯擺的人,所以她還是謙虛了幾下。
“也沒什麼,其實就是喂奶,多喂,多吃奶,隻要多吃奶,小孩兒都能長得好。”
“你媳婦奶挺多啊?”
“那是當然了,我家勒緊褲腰帶,先緊著我媳婦吃,把她養好了,自然奶多!”
於是一群老頭老奶奶討論起了喂奶問題。
而就在這個時候,老蕭家的媳婦劉美娟也抱著她家孩子過來了。
那孩子是個男娃兒,和蜜芽兒同一天生的,取了名字叫苦瓜。
劉美娟自打生了這個兒子後,別提心裡多舒暢了,她是一舉得男,從此後家裡老太婆再也不用總是捧著那臭小子蕭衛東了。如今好不容易熬著過了兩個月,又看著今天日頭好,便想著抱出來走走,也好讓生產大隊的人都看看她這寶貝兒子。
誰知道走到水磨子臺前,便看到了自家隔壁的顧家老太太。
顧家老太太懷裡抱著的娃兒,用個粉色底碎藍花的小被子裹著,上面又虛搭了個帽子。她看了後心裡就有些不痛快了。
那小被子還挺好看的,一看就是新布做的吧,老顧家那麼多孩子,竟然還有新布給小娃兒做小被子?她的苦瓜寶貝還用著舊布做的被子呢!
不過想想,她家苦瓜定然長得比顧家娃兒好,管它皮啥樣,反正心裡美就行!
於是她頗有些驕傲地抱著孩子都到跟前,果然一群老頭老太太看到了劉美娟,都紛紛打招呼並湊過來看娃。
她得意地輕輕揭開一點被子,笑著說:“我這孩子沒其他的好,就是胖乎,壯實,誰讓我奶好呢。”
“胖乎,壯實?”大家聽到這話,紛紛湊過來瞧。
結果一瞧這苦瓜,再看看那邊的蜜芽,不免都笑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如果單看老蕭家的苦瓜,那苦瓜確實挺胖乎挺可愛的,可是如果拿苦瓜和蜜芽兒對比,那自然是蜜芽兒比苦瓜長得好,更白更嫩更好看也更胖乎。
無論是橫比豎比拐彎比,苦瓜是怎麼也比不上蜜芽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