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緋的好字還沒說出口,院長在旁邊搶先開了口:“您還是別去了,最近流感嚴重,病區病毒多,抽血很快的,兩分鍾就好了。”
喬緋一聽院長那句病毒多,馬上就跟賀承南搖頭:“那不用了,我自己去。”
她已經病了,不想賀承南再因為自己而生病。
賀承南頓了會,松手:“好,那我在這等你。”
“嗯。”
喬緋跟著導醫離開,診療室裡就剩賀承南和院長兩個人,院長似乎也找到了合適的時機,關上門問道:
“小賀總,剛才那位是?”
賀承南對他這個突然的問題微微不悅。
這個問題的答案稍微會察言觀色的人都知道,是顯而易見的。
他問得出來就說明心存質疑。
賀承南低頭去看醫療雜志,語氣淡淡:“你看不出來?”
院長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思忖片刻,告訴他:
“聞家夫人現在也在病房裡住著,上個禮拜來的。”
賀承南眉一挑,抬起頭。
最新他忙,根本沒有去關注聞家母女的事,從上次聞禮婕演奏會結束後,賀梟群給她設置了一個基金,基本可以保她們母女後半生生活無憂,但也是從那之後,賀梟群就借孩子們長大了為由,將聞禮婕送回了聞家。
他問:“什麼原因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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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沒有什麼大毛病,女性更年期總會有些身體不適,加上她那幾天情緒激動,血壓就高了點,現在住著調理了幾天,沒什麼大問題。”
賀承南聽完點點頭,繼續看起了雜志。
氣氛安靜了會,院長又試探著問:“您知道她為什麼情緒激動嗎?”
賀承南看了眼手表,兩分鍾已經過去了,喬緋還沒回來。
他朝門口的位置看過去,嘴裡冷冷回:“你想說什麼就說,別一句一句套我的話。”
院長聽出了他語氣裡的不快,知道自己說的話有些越界,雖然他是賀聞兩家幾十年的私人醫生,但這些事也不該他管。
於是將話題轉過:“我去隔壁看看病人,馬上回來。”
賀承南撩了撩眼皮:“嗯。”
“等會。”他始終有些不放心,“抽血在哪,你帶我過去。”
院長正要說話,房裡門被打開,剛才的導醫一臉急切的進來:“喬小姐她!”
賀承南心裡一沉,馬上站起來:“怎麼了?”
導醫上氣不接下氣:“她跑了!不知道去哪了!”
“……”賀承南怔住,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好好去抽血的人跑了,但他還是迅速撈起脫下的外套,邊穿上身邊往外走,“你們是怎麼辦的事?!”
導醫也很無辜:“抽血的醫生才拔開針帽,喬小姐就跟陣風似的跑了,我……”
要不是因為導醫是個女人,賀承南早就罵過去了。
他克制著心裡的不滿,黑著一張臉在醫院走廊裡找人,喬緋沒帶包,手機不在身上,打不通她的電話,隻能慢慢找。
幸好晚上八點多,私立醫院來看病的不多,過道偶爾穿梭五六個人,一眼就能看清楚。
賀承南一間一間的看,始終都沒看到喬緋的蹤影,外面天冷,姑娘還病著,他心急如焚,卻又不得不耐著性子找。
在診療室這層的走廊盡頭,賀承南正要從安全出口下樓繼續找,忽然被一雙手拉進暗處。
他快速回頭,就見一個小可憐眼巴巴的比著一個噤聲的手勢:
“噓!”
找到人了,賀承南既生氣又心疼,不禁皺眉,聲音微揚:“你在這幹什麼?為什麼不去抽血?”
“霸霸哥。”喬緋躲在樓道裡,這裡沒有暖氣,她被冷風吹出了很重的鼻音,說話都冒著白氣:“能不抽血嗎?我們回去了行嗎?我不疼了,真的。”
見男人不說話,喬緋吸了吸鼻子,小聲:“求你了。”
賀承南聽出了她的恐懼,雖然他無法理解成人對這種基本醫療的抗拒源自哪裡,但他還是耐著性子問:“你怕打針?”
喬緋咬著唇,沉默幾秒,難為情的點點頭。
“為什麼怕?”
為了爭取到賀承南對自己的理解,喬緋不得不老實交代了自己的黑歷史。
結果聽完後賀承南不僅沒有半點同情心疼,還忍不住笑了。
“讓兩個老師跟著你追,你挺厲害啊。”
喬緋沉浸在自己的悲慘往事裡,發覺這個男人竟然沒有跟自己產生一點共鳴,頓時杏眼圓睜:“賀承南你笑我?!”
賀承南馬上收住笑容,“不笑,沒笑。”
他拉著姑娘的手往外走,“乖,去抽血。”
喬緋急了:“怎麼還要抽呢,我不去!你怎麼都不幫著我!”
賀承南沒聽她的,跟當年的體育老師一樣,一點情面都不講的拉著她往抽血的地方走,喬緋跟個小孩似的屁股往後賴,“不要,不!要!嗚嗚嗚!”
於是過道上大家都側眸注視——
一個清冷高貴的男人態度堅決,拉著一個哭唧唧的漂亮姑娘,畫風像極了家長帶三歲小孩來打針。
走到抽血處,導醫如釋重負的迎上來,笑著問:“喬小姐你去哪了?!”
喬緋一看到她就仿佛看到了當年壓著自己的老師,渾身汗毛豎起,身體極度抗拒。
要哭了。
賀承南把她按到窗口坐下。
抽血窗口一共有兩個,喬緋坐在左邊,賀承南幫她脫了衣服,露出要抽血的那隻手臂,在墊子上放平。
然後,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同樣挽起自己的袖子。
本來還在哭唧唧的喬緋頓時愣住,注意力被轉移。
“你幹什麼?”
賀承南:“你不是怕嗎,我陪你,你看著我。”
說完他朝抽血的護士伸去手臂:“來,一起抽。”
喬緋看著男人麥色有力的手臂怔住了,她動了動唇,心裡有些觸動,正走著神,護士拿棉籤在她左手肘窩處消毒,冰涼的碘酒又喚醒了她的記憶,她身體一顫,手臂下意識往回縮。
幾乎是同時,一隻手伸來牽住了她放空的右手。
十指交扣,緊緊握在一起。
“別怕,我在。”
男人低沉的聲音悄悄傳遞著力量和溫暖,喬緋莫名安心放松下來,就在這麼不經意的一瞬間,針扎進去了。
沒有想象中那麼痛,隻是一點點,被什麼刺了下的感覺。
喬緋原以為自己還會像小時候,慘叫得整棟樓都聽得到,但這一刻她卻異常平靜,平靜到不像話。
她不敢去看自己的,視線停在了賀承南的手臂上。
針管一點一點的從他身體裡抽出紅色的血,是炙熱的,熱烈的。
喬緋能感覺到。
就像此刻握著自己的那隻手一樣,雖然霸道強勢,卻沉穩有力,帶著讓她心動不已的溫度。
不自覺的屈了屈手,卻被握得更緊。
她不再動,就那麼任由對方握著,在這樣平靜暗湧的時刻,悄悄決定了一些事。
幾秒後,護士說:“好啦,半小時後導醫會把結果送給您。”
……
院長給喬緋安排了一間休息室,賀承南把她帶過去,喬緋心裡裝著小心思,一路沒說話,躺下來後賀承南給她倒了杯水。
她抿抿唇,故意沒接,眼睛衝他眨。
賀承南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頓了頓,將杯子送到她嘴邊。
喬緋心滿意足的湊上去了喝了兩口,舔舔湿潤的唇,又說:“餓了。”
“……”賀承南無奈寵聲:“想吃什麼?”
或許是餓了一天的原因,姑娘歪著腦袋想了下,“甜的。”
賀承南把杯子放在桌上,“在這待著別亂動,我馬上回來。”
“噢。”喬緋心裡甜滋滋的。
一個牽手,不止化解了今晚所有的不快,甚至無形中還大步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從前對他所有的猶豫,糾結,不敢靠近,都在剛剛那一句【別怕,我在】中煙消雲散。
喬緋覺得自己仿佛被打通了愛情的任督二脈,瞬間全身通透,胃也不痛了,神清氣爽,馬上繞著醫院跑十圈都沒問題!
她躺在沙發上,甜絲絲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等賀承南回來,完全沒注意門被人推開,從外面進來一個中年婦人。
聞母從護士那聽說了賀承南帶了個姑娘來醫院的事,她心裡一直為女兒憋著一口氣,非是不聽勸的從病房找了過來。
喬緋看到突然闖進來的陌生女人,開始以為是誰走錯了房間,也沒太在意,結果對方卻慢慢走到她面前,用一種十分居高臨下的不屑口吻問:
“你就是承南包養的那個大學生?”
喬緋一聽就反應過來這是衝自己來的。
她皺眉抬起頭,上下打量婦人,過了會移開視線,淡淡道:“你誰啊?”
對方雖然是長輩,但她都沒打算給自己臉面,喬緋自然也不會對她多三分禮敬。
做夢呢。
喬緋一開口完全符合一個不懂禮數的野雞大學學生身份,聞母輕笑一聲,“看來承南也是腦子不清醒了,居然會為了你這種野花野草跟禮婕公然撇清關系,行了,看到你真人我也算放心了,就你這樣的,承南最多玩三個月。”
聞母說完轉身就要走,喬緋卻欸了聲:“您等會。”
她慢慢站起來,似笑非笑:“我這樣的,是哪樣的?”
“想攀龍附鳳,仗著年輕漂亮想嫁入豪門的三流女人。”聞母毫不隱瞞自己對喬緋的輕視,她譏笑的勾起唇:“小姑娘,別太貪心,有些你得不到的,本就不配得到,要學會見好就收,別太痴心妄想。”
“嗯。”喬緋靜靜聽她說完,兀自點了幾下頭:“也是。”
聞母年輕時是跟著聞禮婕的父親走南闖北混出來的,說話的時候還帶著年輕時的厲色,一般的姑娘聽到她這幾句夾槍帶棒的話,早就嚇到不敢吭聲了。
所以喬緋現在這個反應聞母一點都不意外,她甚至還有幾分得意。
她心疼自己的女兒,明明半隻腳已經踏進了賀家大門,卻被這個攔路虎狠狠攔下,前不久賀承南還莫名其妙的通過公司發布與聞禮婕僅是普通朋友關系的聲明。
聲明一出,自己女兒在圈子裡不知挨了多少笑。
聞母還想要奚落喬緋幾句,喬緋忽然朝她的方向走過來:“阿姨,我覺得您說得特別對。”
姑娘邊走邊說,不慌不忙,篤定自信的從她肩旁擦過,聞母隱約覺得不對,跟著她的話回頭,猛的發現她們討論的男人早已站在身後,且臉色暗沉,顯然不爽。
她愣住:“承南?”
賀承南去了趟停車場,把下午給喬緋買的那一盒甜品拿上來,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厲聲斥責喬緋的熟悉聲音。
反應過來是聞母來找麻煩,他馬上推門進來,想幫喬緋解圍,結果她卻眼神暗示他不要出聲。
賀承南知道喬緋應該是有自己的想法,便沒有插手,滿是興味地等著看她要怎麼為自己扳回這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