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黑暗中的光越來越多,細看之下才發現竟是一塊塊微小的碎片。
那碎片裡,竟然有畫面在跳動,而那些畫面莫名的眼熟。
他看見她閉目倒在地上,他抱著她仰天長嘯;看見了她與他鬧別扭,其實不是她還心悅趙見知,而是她心中有愧,不知該如何開口……
越往前走,帶著畫面的碎片越多。
可每一塊碎片都離得很遠,他們明明看得到,但走到碎片面前,卻要花很長的時間。
不知過去了多久。
也許是一天,還是兩天……
兩人就這麼一直走著,黑暗的前方似乎永遠沒有盡頭,隻有通過那一個個碎片,他們才能分辨走到了什麼時間。
開始他們一日便能走到一塊碎片面前,漸漸竟要花上兩日。之所以能確定時間,是乾武帝一直在心中默數著。
就這麼數著數著,轉眼間十日過去了。
兩人越來越累,而他們才走到她還在趙家遭受冷遇的時候。
「當初你不該放了趙家人。」
「朕隻是想,也許她不願看到那種場面。」
一開始兩人還會說些闲話,漸漸的,所有精力都放在走路上了,兩人也越來越感覺到了累,越來越精疲力盡。
開始還能一直不停歇的走,漸漸地需要休息了,以至於速度越來越慢。而從這時起,那道螢光突然不穩了起來,就像在風中飄搖的火燭。
雖然不知這是怎麼回事,但兩人不約而同放棄了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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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一點,再快一點。
慢慢的走變成了一步步的挪,而此時他們才來到她與趙見知成親當日,見她面帶羞澀看著對方,換來的卻是冷眼和鄙夷,二人又是惱怒又是心疼。
「別耽誤了,快走。」
第一次,有人累倒了。
是白衫的他。
黑衣的他轉身拽起他,拖著他往前走,另一手還小心翼翼地捧著那道螢光。
「你知不知道,其實朕一開始很討厭你?你打亂了朕所有的一切。因為你的出現,朕不得不遠赴邊關,因為你的出現,朕如他們所願成了個有瘋病的人,因為你肆意妄為,朕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跟在你屁股後面為你擦屁股……你還想獨佔她,你耍的那點心眼在朕面前,不值得一提……」
黑衣他不耐煩地從扶著他,變成拽著他的胳膊。
「你以為我不知道?我隻是懶得與你這卑鄙之人計較,反正在她心裡,你是我,我還是我,你永遠沒有姓名。」
這句話成功讓白衣不說話了。
又走了一會兒,因為拖著一個人,黑衣的步子也越來越慢了。
白衣又開始說話了。
「來到這裡後,朕一直在想怎麼給她改命。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最好在我們初回京,田莊避雨那一次,那次她也在。」
「那你就快點走,離得還遠。」
哪怕黑衣向來神經粗,視一切艱難險阻為無物,看著沒有盡頭的黑暗,也不禁有些絕望。
「我走不動了,其實你放開我,可以走得更快。」
黑衣正在側頭看附近的碎片,根本沒注意他在說什麼,隻聽到‘走得更快’四個字。
「其實你說得對,朕本來就卑鄙。」
白衣看著自己半透明的手,微微苦笑著。又抬目看了看他掌心那道光,仿佛看見了往日兩人相處的一幕幕。
貪欲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也許早就開始了,隻是他不自覺而已。
「你記得送她到我們初回京田莊避雨那時候,你也可以回到那時,然後去找到她、保護她。」
「你怎麼話突然這麼多?」
黑衣不耐煩回頭,卻看到那個人身上冒起一道道晶瑩的白光,這些光朝他飄來,鑽入他身體中。
這一幕讓他吃驚不已,同時也發現對方的身影在一點點變淡。
「照顧好她。」
大量的白光突然急速朝他飄來,直到最後一絲光也融入他的體中,對方已經消失不見了。
疲累感一掃而空,他甚至感覺自己比剛到此地時更好。
黑衣沉默地站了會兒,突然道:“果然你心眼最多,人也卑鄙。”
心裡卻升起一股悲哀,他大步地往前奔了去。
……
黑衣已經走了不知道多久了。
直到他精疲力盡,他終於挪到屬於那個時刻的碎片前。
此時的他已接近透明了,整個人近乎融入了身後的黑暗中。他看了看掌心的螢光,此時那道螢光已經很小了,瑟瑟地發著抖。
他不敢再耽誤,將螢光投入碎片中。
隻是他沒料到螢光會飄動,竟往前飄了點,就在他心中懊惱之際,一道衝力朝他衝來,然後他在失去意識之前竟被彈飛了?
??
……
等黑衣再次醒來時,他正倒在一塊碎片之前。
他感到自己已經到了瀕臨潰散的邊緣。
他低頭看碎片,碎片中有個小童正躲在御花園裡偷偷地哭。
莫名的,他覺得這小崽子很眼熟。
這不正是那卑鄙小人的小時候?
原來他小時候這麼慫,竟被幾個小孩就欺負哭了,還不敢告狀,怪不得長大後隻會耍陰謀詭計。
“他們欺負你,你不會打回去!”
穿著皇子服的小童停下了哭泣,轉頭四處看著。
“誰?誰在跟我說話?”
“算了,以後我保護你吧。隻是超出這麼遠,不能去找她了,也不知到時我是否還記得她。”
“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你啊。”
.
帝陵的地宮中,大片的五彩斑斓在翻滾收縮。
隨著這片五彩斑斓散開,眼前的畫面突然破碎開來,慢慢變得透明直至消失,亮如白晝的燈光也一盞一盞熄滅,直至一切歸於黑暗。
乾武帝和無雙恍若大夢初醒,兩人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牆壁。
二人身後數人也仿佛剛睡醒,有些摸不著頭腦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不是說墓道後面挖出了地宮,地宮呢?”福生詫異道。
乾武帝和無雙對視一眼,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可前提先要解決眼下的事。
乾武帝往四周看了一眼,咳了一聲道:“張大人,你說的地宮?”
張溥撲到墓道盡頭的牆壁上,摸來摸去,也沒找到那個洞。
“是啊,地宮呢?我明明記得這有一個洞,洞後面有……有什麼呢?我怎麼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福生見張溥如此,有些不悅,正想說什麼,乾武帝突然道:“張大人是不是修建陵寢太過疲累,所以發了癔症?”
張溥怔怔地站在那兒,他覺得自己沒有發癔症,可他什麼也記不起了,洞也沒了,難道他真是發癔症了?
“罷了,張大人定是太過疲累才會如此,朕給你幾日假,你回去休沐幾日,反正也不急這一時半會。”
第135章
張溥還愣在當場,福生走過去踢了他一腳,他才顧不得多想,忙跪下謝恩。
乾武帝捏了捏無雙的手,兩人朝外走去,福生忙帶著人跟了上。
一行人再度上馬,乾武帝領著無雙在前頭跑,其他人在後面追。
風很急,他鉗著她腰的手臂很用力。終於來到一處樹木茂密之地,他停了馬拉著無雙鑽到一棵樹的背後。
他將她壓在樹上瘋狂地親著,她緊緊地環著他的頸子,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
不用千言萬語訴說,他知道她回來了,她知道他也回來了。
後面跟上來的人,離得遠遠的就停了馬。
福生挨的近點,瞧見兩人的衣袖交纏於樹後,忙擺了擺手讓所有人都下馬小點聲,擱遠處待著,他則就待在近處,看看花看看草看看樹,一派悠闲之態。
風在吹,小鳥兒在樹梢上叫,一切都是那麼清新和自然。
那一場奇幻之旅,像是黃粱一夢,又似蝶夢莊周,奇幻至極,驚心動魄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