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禁不住疼,又開始冒起眼淚花,細細地抽著氣說疼,那模樣真是又可憐又可疼。
他哄道:“要摸清楚了,才知道骨頭是否受了傷。”
是的,他不光摸,他還問她是什麼樣的疼法,皮肉上的疼和骨頭上的疼是不一樣的。
「你能不能輕點,沒看見她哭了。」
「她都疼成這樣了,你問她什麼疼法,她分得清是哪種疼?」
「你摸傷不如我擅長,我來。」
乾武帝忍了忍道:「你是擅長,但你管得住你的手腳?」
「我怎麼管不住自己手腳?」
他索性換了‘他’來,誰知‘他’一上手,她抽氣得更大聲不說,還瑟縮著想躲。
紀昜當即不弄了,換給他。
乾武帝道:「我就說你粗手粗腳。」
「無雙是我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饞她身子。」
乾武帝臉色晦暗,見‘他’不再揪著繼續說,便知‘他’大抵是順口一句話,並沒有走心。
好不容易確定了沒有骨傷,隻是皮肉上的傷勢,此時無雙早已是驚嚇過度,又精疲力盡,沉沉睡去,即使睡著了還抓著他衣角不丟。
無法,乾武帝隻能讓她睡在自己膝上,又用披風將她蓋住,叫了李信和陸修平進來。
陸修平剛進來,就看見陛下膝上露出的半捧烏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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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多看,忙跟著李信跪下了。
李信抱拳道:“此案發生在東城範圍,臣等失職!”
乾武帝揮了揮手:“罷,別說這些無用的。”
李信這才道:“事發地點靠近安化寺附近,此地寺廟眾多,多有偏僻之地,賊人正是利用此,才將馬車驅趕到此地行兇,因還沒問過夫人內情,暫時還缺少有用的信息,不過馬車是趙國公府的。”
他頓了下,又道:“另,夫人是陸副指揮使遇見的,也是他派人找到了案發地。”
李信此言明顯是在幫陸修平邀功,陸修平當即一五一十地訴說了當時情形。
以前陸修平還覺得李信做事太死板,把他逼得出來巡街,此刻是真心實意覺得,巡街好啊,巡街也能送功勞。
像他這種勳貴家的子弟,看似身份高貴,無奈家中子弟眾多,能在陛下眼裡掛上號的鳳毛麟角,如今他也是鳳毛麟角之一了。
“方才朕問過她,死的那行兇人就是車夫。”聽完後,乾武帝道。
方才他趁為她看傷之際,也詢問過她究竟,她雖驚嚇過度有些語無倫次,但大致也說清楚了。
乾武帝慶幸對方手段極為拙劣,竟用車夫來行兇。
恰恰是因為此,那護主的丫鬟才能借地勢和對方搏鬥,甚至一直糾纏住對方,最後被她從後面砸了幾凳子死在當場。
同時他也有些自責自己的疏忽大意,竟沒有派人保護她,隻想到給她身份,給她榮寵,讓人不敢動她,自覺積威已足,前朝後宮早已被他清理幹淨了,卻忘了總會有蠢人妄動虎須。
李信神色一凝,道:“屬下這便派人去趙國公府。”
乾武帝點點頭:“此案不用交給順天府,也無需交由大理寺,就由你們來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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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陽高懸。
一般用罷午飯,都是午間小憩的時候,偏偏五城兵馬司來了人,驚動了整個趙國公府。
雖來人沒有圍了整個府邸,但來後分外不客氣,先是閉了所有門戶,再是封了馬房,又把有關下人叫來問話。
若隻是兵馬司下面的人也就罷,偏偏來的是李信。
這個擺著明面是陛下心腹的人。
當年宮變,李信也在其中立下功勞,這才坐上指揮使的位置。看似一個東城兵馬司指揮使的位置不起眼,但恰恰都知其背後之人是陛下,是陛下放在外城的眼線,五城兵馬司儼然以其為首。
所以他上門能有什麼好事?
一問之下才知,那郿氏竟遭到襲殺,出事就出在趙家的馬車上,行兇之人也是趙家的馬夫。
趙瑞整個人都蒙了。
還算他沒有亂了方寸,當即問道奉天夫人如今可是安穩。
李信看了他一眼,道:“夫人性命無憂,卻受了重傷。”
趙瑞松了口氣,人沒死就好了,若是死了……他不敢再想,當即做出一副隨便兵馬司查問之態,又找了借口走開,下去後方露出氣急敗壞之態,把他覺得有可能下手的人都叫來詢問。
說到底,連趙瑞都不確定家中是否有人動手。
首當其衝的就是陳氏,再是趙見知和陳雲裳,其實主要是陳雲裳,趙瑞就怕此女妒忌心切,不考慮後果下手。
哪知把人叫過來,都是叫屈不已,她們倒是想動手,卻沒那個膽子。
陳雲裳哭成淚人道:“她被人殺,就是我們姑侄動了手,姑父您明鑑,誰傻的在自家馬車上動手,這不是明擺著不打自招?”
趙瑞也知這個道理,可他這不是慌了,而且他對妻子和這個侄女的腦子實在不抱希望。
這時,管家跑進來道:“兵馬司的人找上了柱子,卻發現柱子被人打暈了捆綁在家中,應該是賊人故意冒充了車夫。小的也去看過屍首了,那賊人不是府裡的人。”
這是個好消息。
對尋常人家來說,如此一來最起碼暫時洗清了罪名。可趙家不是尋常人家,本就和當今有舊怨在,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若是有人從中作梗,把事情栽贓給趙家,或是陛下想借機整治趙家……
總之,趙瑞想了很多,一時也沒有章程,隻能讓人拿來銀子和銀票,想去疏通疏通,再見機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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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瑞的擔憂其實沒有錯。
很多時候,上面一句話,如何做都是下面的事。
而身為事主,能不能好受,端看下面那些小鬼怎麼做,人家不用動大的手腳,隻要借機為難一二,就足夠你受的。
雖從表面上來看,事情似乎並不是趙家人做的,但趙家人有動機。
鑑於此,李信下命趙家人暫時不得隨意出入家門。顧忌趙家人的面子,也是不想此事鬧得滿城風雨,他也沒讓封府,隻派了幾隊兵馬司的人在裡面看守門戶,不讓人出入即可。
李信自覺處理得還算妥當,哪知曉這一行舉可讓趙家人吃了不少苦。
偌大一個府邸,幾百號人,每日吃喝就得不少,平時都有人專門出去採買,現在不能出門全被停了。
開始還有菜吃,後來連菜都沒得吃,隻能去打點看守門戶的官兵。人家收了銀子,倒也讓你出去,卻隻能出去一兩個人,還是百般刁難,各種羞辱。
都知道趙家的處境,這些官兵們拿捏得也毫不手軟。
銀子收著,事辦得打對折,若是去責問,就以上面有命如何如何作為搪塞。關鍵趙家人也不敢和官兵翻臉,就怕人家頭腦一急跟你動上手,打死了人栽贓你抗命,死都沒處訴冤。
這就是落水的鳳凰不如雞的境地,得罪了九五之尊,不用人親手對付你,光下面的小鬼就足夠讓人叫苦不迭,誰都敢來拿捏你,關鍵還沒人管。
陳氏以前日日罵郿氏無恥、裝腔作勢,吃了兩天白粥也不罵了。如今闔府上下都關在這府裡,哭天無路求地無門,這才知道留著兒媳在家裡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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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趙家陷入惶惶不安之際,無雙正在柔儀殿裡養傷。
她受驚過度,回宮後就讓太醫來開了藥,好生養了兩日,人終於有了些神氣兒,就是晚上睡覺總被嚇醒,要得抱著,還有便是一想到梅芳,就哭成淚人。
又過了幾日,人才稍顯好了些,也知道過問背後害她之人是誰。
提到此事,乾武帝臉色不太好看。
除了兵馬司那在查,其實他暗中也讓人查了,竟一直沒查到真兇。
那行兇之人從屍體到對方所穿之衣,所用兇器,沒留下任何線索,就是普普通通一個人,畫像也讓人以大盜之名張貼出去了,並懸於重金,至今無人能提供有用信息。
案子成了懸案,唯一有牽扯的就是趙家,但趙家那車夫確實被人打暈在了家裡,是此人故意冒充。
“應該不是趙家人。”
時至現在,無雙對趙家人也算有些了解,趙見知一直沒回應和離的事,顯然是不想和離的。
為何不和離?原因顯而易見,趙家人又怎會毀了她這個暫時的庇護。
她隻是陳述事實,擱在乾武帝耳裡就成了她有意給趙家人說情。
“你在給趙家說情?”
無雙一愣,她其實不太理解他的想法,若說提到趙見知他惱,她還能理解為是男子天性,可為何提到趙家也惱。
“趙家人對我下手,對他們沒好處。”
她覺得她是說實話,也是在解釋他說自己替趙家說情,誰知他卻當即陰了臉色,站起來走了。
也沒走遠,就去了不遠處的大椅中坐了下。
她遠遠瞅著他,見他眉眼半垂,看不出神色,心裡有點慌,又有點委屈。
這幾日她受了傷,他對她還算疼惜,搽藥上藥都是他親手來,晚上也是同塌而眠,兩人本就有了那種關系,呵護擦藥之間,格外繾綣親昵,更增添了幾分難以言說的甜蜜。
可這好好的,正說著話,又變臉了。
讓無雙當即有種為君者喜怒無常,她永遠摸不清他心思,隻能小心翼翼地哄著,再想到自身經歷,想到自己受到的驚嚇和梅芳之死,平添一股自艾自怨。
心裡也有一股莫名的氣,她也沒過去,垂著眼睛道:“妾身在宮裡也待了不少時日,一直待著也不像話,該是出宮去了,也免得讓朝臣們非議陛下。”
一聲細微的咔嚓聲響起,乾武帝抬眼看過來,忽又移開視線,突然揚手將手中之物拋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