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後知後覺,我才發現麵前的男人的不同尋常。
「你眼睛... ...你裝瞎!」
「是,我裝的,然後呢?又不要我?」
望著男人不要錢的眼淚,我心虛地別過頭。
腦海中是係統喋喋不休的彙報。
和原劇本差不多。
十年隱忍蟄伏,暗中勢力逐日龐大。
宮變那日,江修瀾強勢逼宮,更是殘忍地嗜殺了父兄十餘人。
手段極其變態,所有曾經欺辱過他的人都被折磨得死無全屍,心狠手辣到整個朝野都被嚇得哆嗦。
可就是這樣的人,現在卻在我麵前成了個可憐的哭包。
額... ...一時間百感交集。
【那個宿主,就在剛剛您的攻略對象已經被煉成了人彘,任務判定失敗,再加上您剛剛也同意返回,所以... ...現在返回倒計時30秒,請您做好準備。】
我:!!!
似有所感,抱著我的力道驟然緊了。
我僵硬回頭,卻被溫熱的手掌覆住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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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漆黑中,感官變得格外敏感。
有抹柔軟貼在了我的額頭,微微顫抖著,帶著無盡虔誠。
心裏頭頓時苦澀澀的。
我想開口道別,張嘴卻被他搶了先。
「以前姐姐就總圍著他轉,現在他死了,姐姐便要走了。」
「這麼多年,姐姐總是發現不了身後跟著的阿藍,一次又一次地不要他。」
格外平靜的語氣,卻壓抑得很,仿佛山雨欲來。
隻是還不等我作出回應,係統倒計時結束了。
腦海一陣暈眩。
彌留之際,我看到江硯瀾突然仰天大笑,那一瞬間渾身上下爆發出一股子撕心裂肺的瘋勁,讓人止不住心驚。
他又哭了... ...
像是突然意識到這樣會吵醒我,一下子又噤了聲,隻是緊緊抱著我,肩膀在無聲顫抖。
可我卻覺得好吵。
吵得我整個人都變得亂糟糟的,煩躁得不行。
14
【警報!警報!有異物入侵!】房間裏警報聲格外刺耳。
我剛剛蘇醒,房間便多出一隊全副武裝的護衛。
父神走過來,蹙眉:
「惹什麼東西回來了?」
我疑惑抬頭,正要否認,身旁的空間突然扭曲。
四周憑空卷起一陣烈風,夾雜著腥甜的鐵鏽味撲鼻而來。
下一秒,一團鮮血淋漓還劇烈抽搐個不停的東西已經出現在地板上。
外形上是個人。
看清闖入者的臉後,一瞬間,隻覺得全身血液倒流,呼吸都被奪走了。
我失聲尖叫!
地上的人沒有任何動作,身體還在以詭異的姿態瘋狂抽搐著。
我們是遠遠淩駕於大千世界的執法者,超脫生死,管理並運行著各個世界的秩序,保證世界正常穩定發展。
大千世界的人們稱我們為神明。
我的父親被稱為神主,管理所有的秩序者。
自小耳濡目染,我比誰都要知道強行闖入時空的後果。
幾百年來總會有那麼一兩個,他們因為自身執念太深得以窺見我們的秘密,不顧一切追上來。
可所有的結局都是橫死當場。
沒有所謂的有情人終成眷屬。
他們大多會受不住時空的壓力抽搐窒息而亡,即使僥幸忍受下來,卻難以抵擋殘酷的時間。
時空不同,在這裏,一分鍾便是他們的十年。
不出十分鍾,便會化成一堆白骨。
這是就是法則,任何觸犯法則的人都逃不掉的。
江硯瀾被折磨得太狠了,他難受得張不開嘴,說不出話。
那雙昔日清透漂亮的藍色眼眸早已經失去光澤,渾濁、充斥著紅血絲。
一行血淚順著眼角滑落。
蛛網般的皺紋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行在他光滑的臉頰、脖頸、四肢... ...
我跌下床,跪在父神麵前,聲音嘶啞:
「父親,求您救他!求您救他!求您救他!」
我磕著頭,一刻也不敢停,失去阿藍的絕望鋪天蓋地壓過來。
我害怕得全身都在抖動個不停。
「這就是代價。」
「執念過深,即使被法則警告過依舊觸犯,他注定的後果。」
父神麵無表情陳述事實,一如既往地,強大而冷漠。
「任務者任務艱巨,單心性來說,他們冷血淡漠,甚至有拋棄一切的決絕。」
「我早說過,你天性活潑,情緒波動大,你不適合。」
「如今這局麵,是你任性胡鬧的後果,現在站起來,給我親眼看!牢牢記住這個代價。」
「父親,我錯了,我會記住的,求您救救他,求您了... ...」
我哽咽了,淚水瘋流。
地上的人挺過了抽搐,卻已是氣若遊絲。
隻是一瞥,我難受得快要死掉了。
心絞得疼。
後知後覺,我才發現江硯瀾在我心中的重要。
我不敢看了,我怕下一秒便會目睹他的死亡。
我隻能不停地求父神。
「父親,您把他送回去好不好?我會按照您的要求去成為一名合格的繼承人。」
「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覺得當任務者好玩就動了念頭想偷懶。」
「那些法則、神力我都會努力學的... ...」
「父親,求您了,怎麼罰我都行,求您救救他吧!」
我不知道我求了多長時間,腦袋昏沉沉的。
搖搖欲墜之際,有人輕輕觸碰了我的手。
我錯愕轉頭,下一秒,潸然淚下。
身後,是位陌生的老人。
原本躺在地上的江硯瀾不見了身影,地板上血跡斑駁,多出一道艱難蠕動的痕跡。
此刻,老人趴在這道痕跡的終點,艱難地仰頭,衝我笑。
「別... ...哭... ...阿藍... ...沒... ...沒事... ...」
15
短短幾分鍾,他卻已是遲暮老人。
父神離開了。
離開之際,他揮手,一道光進入江硯瀾體內。
他身上快速流動的時間終於停止了。
可是... ...
門關上的瞬間,江硯瀾脫力倒在我懷裏,眼皮不堪重負垂了下來。
他... ...大限將至。
那個記憶裏鮮活的人再也不會攀上我的脖頸,撒嬌喚姐姐了。
「睡吧,阿藍,姐姐在呢。」
一如之前,我將人抱在懷裏,輕聲地哄。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懷裏人的氣息已經弱到感受不到了。
忽然,他抬手朝空中摸索。
我一把握住了他。
那雙渾濁的藍眼睛微微張開了些,噙滿了淚,望向我的目光溫柔眷戀。
回光返照了。
我強忍哭意,抿唇朝他笑。
我看到他唇角嚅動。
聽不清,我彎腰貼在他臉邊。
是一段很輕很輕的氣音,我聽清了。
「下輩子... ...能不能攻略我... ...阿藍不用追的。」
我笑了,笑著笑著哭了。
我說好,說得好大聲,連著說了好幾聲。
可懷裏的人永遠都聽不到了。
16
萬年後,父神禪位於我。
登上高位,我俯瞰著大千世界。
每時每刻,世上都在發生著各種各樣的事情。
喜怒哀樂,生離死別。
經曆了上萬年的修行,我早已看淡了所有。
矩不正,不可為方;規不正,不可為圓。
世上的一切能正常秩序運轉的核心是遵守法則。
而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曾經我怨過父親的絕情,現在卻慢慢學會理解和釋懷。
【神主,您又盯著這個破石頭發呆了,有那麼好看嗎?】
總係統的嘀咕聲響起。
我沒有說話,隻是抬手輕輕撫摸著。
怎麼會不好看呢?
這樣的藍色寶石,清透漂亮。
很像那個叫阿藍的人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