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雅間,他讓福生待在這裡喝茶,從暗一手裡接過一套夜行衣換上後,就出去了,福生叫都沒叫住,隻能讓暗一趕緊跟上。
兩人就這麼當了一回梁上君子。
對於梁上,暗一是熟手,可兩人逛了好幾個房間,裡面不是在彈琴唱曲兒,就是在說笑吃酒,根本沒進入正題。
紀昜哪知道青樓不是勾欄院,來這裡的人有錢有勢,就是圖一個‘雅’字,哪能一上來就直奔主題,隻圖皮肉的一般都是那種在下等的窯子、勾欄瓦肆中。
暗一默默地跟在後面,直到紀昜氣悶跑到房頂上去吹風,他才說了句話:“殿下應該去找宋遊。”
宋遊雖精通祝由科,但總體來說他還是個大夫。
“你的意思是本王有病?你是不是聽本王牆角了?”紀昜危險地眯起眼。
暗一還是那副臉。正經來說他一直都是那副臉,臉上蒙著黑巾,也看不出什麼表情。他退到一丈之外,才又默默道:“屬下的職責是保護殿下。”
言下之意,他就算睡覺也是睡在殿下的房頂上,自然免不了會聽到些不該聽到的東西。
這暗衛當初還是紀昜訓練出來的,雖暗一因身份特殊,不是為他所訓練,但總體來說暗衛是幹什麼的,紀昜心裡也有數。
暗衛的職責就是護衛、刺探,走的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路子,當初紀昜頗為自得自己訓練出來的這批暗衛,此時卻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幸虧他臉上也蒙了黑巾,倒讓人看不出他什麼表情。
他隻是沉默了一會兒,放一句狠話:“以後不準再聽本王的牆角!”
安靜了會兒,他又道:“找宋遊有用?”
“宋遊是大夫,總比殿下不懂還到處亂跑的好。”
這一次暗一直接消失了,根本他惱羞成怒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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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坐在下面雅間喝了半天茶的福生,被告知讓他回去,紀昜沒跟他一起走,而是直接去了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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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昜到宋家時,宋遊正在一間屋子裡也不知在磨什麼東西。
大晚上的,藥碾子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還別說聽著挺滲人的。這就是宋遊白天經常睡不醒的緣故,他總是想一出是一出,從不管這會兒是不是深夜。
“殿下這時來找我有何事?”
此時的紀昜還穿著白天的裝束,一派尊貴從容。
聞言,他也沒說話,而是學著魏王的做派招了招手,讓暗一從房梁上下來了。
宋遊知道暗一,是魏王的暗衛,見暗一沒有說話,一直猶豫地看‘魏王’,他想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便往外走了走,和暗一到外面說。
不多時,宋遊回來了。
他表情鎮定,仿若無事道:“其實這事並不罕見。”
紀昜表面鎮定自若地喝著茶,實則耳朵已經豎起來了。
“殿下氣血充足,腎氣旺盛,按理不會發生這種情況,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形,大抵是因為……”說到這裡時,他咳了一聲,“經驗不足。也可能王妃有些天賦異稟,這樣的女子,不常見但也有,男子遇之無法久持……”
紀昜打斷他道:“可有解決之法?”
宋遊略微思索了下:“我去找幾本書,殿下拿回去觀摩一二,應該是有用,若是無用,再來找我。”
宋遊去了快兩刻鍾才回來。
回來時,手裡多了幾本破書。
暗一接過來,拿到外面去抖幹淨灰塵,才拿回來交給紀昜。
紀昜掃了一眼,書名後面大多都帶一個‘經’字,翻了翻內容,他臉色一時變得極為怪異。
“你怎麼還有這種書?”
宋遊面色自若道:“殿下別忘了我是大夫,再來我也修道,道家講究陰陽調和,養生調氣,醫者也不避諱這些,甚至覺得有助於養生長壽,古早時醫、道、房中術常被放在一起論述,隻是近多年被有些人弄成了邪門歪道,才會讓常人避諱提及。”
合則就他覺得有些羞恥?
不過表面上紀昜什麼也沒說,隻是讓暗一把書收起來,又和宋遊面色自若地交談了幾句,才離開了這裡。
出了宋家,紀昜警告道:“這事別告訴他。不過就算你告訴有沒用,你也是幫兇。”
暗一還是那張臉,不過若有人能聽見他的心聲,他大概已經在心裡闡述了無數句他是如何被一個主子脅迫去栽贓嫁禍另一個主子的。
……
無雙睡得正香,突然被子裡卷進一個有些冰涼的身軀。
“你上哪兒去了?”她迷迷糊糊道。
“辦事。”頓了頓,他又道:“我這幾天都要去辦事,你晚上就別等我了,我辦完了就回來。”
之前往長陽侯府跑的多,無雙就習慣性晚上等他,除非他提前說不來,這事紀昜也清楚,才會這麼一說。
她哦了一聲,繼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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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個人纏自己,無雙也有功夫去辦些正事。
福來之前就跟她提過中饋之事,無雙這兩天就趁著機會了解了下,了解完後,她也不打算管了。
總體來說,王府分為兩個部分,前院和後院。
前院包括了一應對外事務,其中有王府屬官、回事處、侍衛、以及魏王的親兵和門客幕僚等等,都屬於這一範疇。這些都與魏王的公務有關,之前都是統歸書房那邊管的,無雙一個婦道人家也插不上手。
至於後院,那就更簡單了,以前魏王府後院沒人,如今就多了個無雙,基本沒什麼事。
既然沒什麼事,那她管什麼?還不如以前誰管還交給誰,不過無雙倒抽空見了見王府其他的下人。
這些下人大多數是宮人,少部分是王府採買的奴婢,福來管著府裡一應事務。至於園子裡花草和後院這邊的下人,是一個叫漱玉姑姑的管。
無雙之所以會對這個漱玉姑姑的人上心,是因為這個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而且此人的手伸得有些長。
她頭一次見這位漱玉姑姑,對方就跟她提了廚房的事,跟她說了一些王妃既然進門了,就該把廚房的事提上日程的話。
說到這裡,值得一提的是魏王府別具一格的設置。
可能因為魏王常年不在京城,府裡沒有女主人,就隻有前院設了個大廚房,後院卻是沒設廚房的。
等無雙進門後,按理說後院的廚房也該提上日程,可她一日三餐都是從前面書房的小廚房過來,她也就沒尋思這件事,甚至想著與其在後院設廚房,不如在鸞祥院裡設個小廚房算了。
所以當漱玉姑姑跟她提廚房的事,她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誰知漱玉姑姑跟她說了一通不能如此處置的道理,頗有譴責的意味,那意思仿佛她不願在後院設廚房,隻願在鸞祥院設小廚房,是懷了什麼不良的心思,打算獨霸魏王,才這麼做事。
正常的下人哪有是這樣的?還有就是稱呼也不對。
這位漱玉姑姑,從面相來看也快五十了,若是宮裡的人話,應該是叫嬤嬤,若按宮外的稱呼,應該叫管事媽媽或是管事婆子,可所有人都叫她姑姑,連福來都這麼稱呼,倒是讓無雙有些一頭霧水。
來了王府後,幾乎沒什麼事可做的小紅,自告奮勇跟無雙說她去打聽。
無雙想了想,沒讓,而是讓人請來了宮嬤嬤。
宮嬤嬤以為她有什麼事,很快就來了。
聽完無雙的話,她略微遲疑了一下,才說出這位漱玉姑姑的身份。
原來這位漱玉姑姑是魏王第一任王妃的奶娘,那位席王妃歿了後,漱玉姑姑也沒有著落,後來魏王出宮建府,就跟來了王府。
之所以所有人都叫她姑姑,也是因為她之前在宮裡待了一陣兒,稱呼一直沒改過來。
宮嬤嬤見無雙沒有說話,想了想道:“奴婢與她並不熟,不過她若是不小心冒犯了王妃,王妃還是寬諒一二。”
無雙聽得懂宮嬤嬤的意思,她到底初來乍到,而人家是舊人的人,不是有必要,實在不用起衝突。非是惹不起,而是不劃算,還落得一個刻薄舊人的名頭。
“她倒沒有冒犯我,我隻是好奇,看她跟尋常下人不一樣。”
宮嬤嬤瞧了瞧無雙的神色,沒瞧出什麼異色,倒也松了口氣,之後她便把話岔開了,沒再提什麼漱玉什麼前王妃,就怕無雙年紀小,聽了心裡會不舒服。
實際上無雙心裡確實有些不舒服,她不舒服倒與漱玉姑姑無關,而是想到他之前娶過一個,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等宮嬤嬤走後,小紅瞅見玲瓏出去了,屋裡就剩了她和梅芳侍候無雙,便道:“王妃,那宮嬤嬤的意思,那老婆子的手伸到王妃這兒來,咱們隻能忍著?”
“宮嬤嬤也不是這個意思。”無雙想了想,道,“而且就這麼一次,也不算過格,也許她就是不會說話?”
小紅不置可否。
無雙又道:“你說她主子死了,她這麼做對她也沒什麼好處。”
小紅道:“奴婢會幫王妃留意她的。”
隻是無雙沒想到的是,她沒找事,事反而找上了她。
這天,無雙剛用過早膳,侍女說漱玉姑姑來了。
這位漱玉姑姑穿著一身藍色的袄裙,生得十分消瘦,看得出規矩極好,走路說話辦事都一板一眼的。
進來後,就先向無雙行了禮。
“不知姑姑有何事找我?”
漱玉姑姑雙手交握置於腹前,恭敬地半垂著目:“王妃進門也有些日子了,府裡一直供奉的有席王妃的靈牌,按理說王妃進門第二日就該去祭拜一二,隻是奴婢見王妃一直沒動靜,也不好多言。可今日乃席王妃忌日,奴婢覺得禮不可越,特來稟報王妃,也免得越禮驚眾,以至於魏王府淪為整個京城的笑柄。”
第64章
隨著漱玉姑姑的話音落下,整個屋子都靜了下來。
屋裡幾個侍女面面相覷,都下意識去看無雙的臉色。
無雙眨了眨眼,詫異過了頭反倒隻剩了笑。
她笑著道:“漱玉姑姑,你跟本王妃沒仇吧?”
漱玉姑姑沒料到無雙是這反應,一臉被冤枉道:“王妃何出此言?奴婢隻是覺得禮不可越,好心來提醒王妃,王妃倒不用來潑奴婢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