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喝合卺酒。”
便有人端了合卺酒來,無雙和魏王分別各持一盞,一飲而盡。飲罷,禮官接過合卺酒盞,投於地面,剛好一正一反,又唱道陰陽調和、大吉大利。
等禮官退下後,這房裡才算安靜下來。
“今日賓客眾多,我去前院待客,你若是餓了,先讓人端些吃食來用,不用等本王。”
無雙見他眉眼清淡,從容淡定,少了之前還在長陽侯府時跟她說話的意氣風發,多了幾分穩重冷靜之色,不禁又是一個怔忪。
她不好明說,隻能下意識抓住他的手,捏了捏,對方並沒有回應她,這是魏王?怎麼又換人了?
為了遮掩自己的動作,她忙道:“那殿下早去早回。”
魏王點點頭,離開了。
出了門後才舉起手看了看,她方才舉動是為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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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有點頭疼,但更多的是累。
皇家儀禮著實繁瑣,尤其她還穿著這麼重的衣裳,頂著沉重的冠,她正想叫人來服侍自己,玲瓏領著梅芳她們進來了。
“王妃。”
“你們可算來了,幫我寬衣。”
玲瓏幾個手搭手幫無雙寬衣解帶,又把九翟冠和王妃冠服拿下去放起來,這邊無雙嫌棄自己滿臉脂粉,讓人備水給自己淨面沐浴。
這王府的房子,自然不同侯府,新房中竟有一間專門的浴房,裡面有個漢白玉築成的水池,四米見方,不光有活水,還是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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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幾個當時鋪嫁妝時就跟來了,自然知道這新房的布局,便服侍著無雙去了浴房。一通洗漱下來,無雙終於覺得舒坦多了,這時也感覺到餓了。
用晚膳時,無雙還在頭疼方才那事。
也不知為何紀昜竟和魏王換來換去,是無法一人持久,還是二人私下有商議?無雙哪知道,紀昜惦著迎親之禮,卻又煩躁規矩禮俗帶來的繁瑣,所以迎無雙出門是他,拜堂是他,其他時候都是魏王。
魏王也著實煩悶,可今日萬眾矚目,實在出不得差池,隻能遷就又任性又隨性的紀昜。
不過無雙想得更多的一些,今晚是洞房花燭夜,出現的會是誰?
想想,她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以紀昜的性格,自然是他,不會是旁人。可不知為何她腦海中總會閃過魏王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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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魏王府著實熱鬧,一掃往日肅穆冷清的模樣。
府裡下人們都出動了,人手不夠就以黑甲軍充之,所以上門道喜的賓客們經常會看到有身材異常高大魁梧、卻又穿著僕從服飾模樣的人出沒席間,而且這種人極多,隻能說王府就是跟人不一樣,連下人都比尋常人家高大壯實。
一處設在廳堂的席面,格外不同他處。別的桌上都是十人一桌,獨這桌隻坐了四個人,旁邊服侍的人竟比坐著的還多。
見一身喜服的魏王走進來,坐在席上的秦王笑道:“老三今天可真是大忙人,看來在外面酒沒少喝。”
大喜的日子,百無禁忌。
往日不敢和魏王把酒言歡的一眾人們,今日也嘗到了和魏王喝酒的滋味,隻是敬酒是為禮俗,按魏王身份一杯酒敬一桌也就夠了,敬酒的酒盞也不大,著實稱不上喝了許多。
不過秦王開口,必有深意,想必在為之後勸酒作為鋪墊。
一旁的晉王笑著打趣:“看來三弟今晚要當心了,二弟這是打算借著你大喜日子灌你酒,打算讓你今晚喝醉了,連房都沒法洞。”
不同於秦王的魁梧壯碩,晉王倒生得文質彬彬,他並非太和帝長子,太和帝另有長子是為大皇子,隻可惜大皇子童年夭折。本來按照皇子齒序,秦王是二皇子,魏王是三皇子,這都是排好,偏偏半路插出個年紀略比他們長一些的晉王。
此事為皇家秘辛,早先年知道的人並不多,直到近些年晉王漸漸在人前嶄露頭角,才為人所知。
原來晉王的親娘是行宮的一個宮女,太和帝一次醉酒後認錯人臨幸了對方,隻是當時太和帝和宸妃二人正處濃情蜜意之時,自然將此女拋之腦後,後來那宮女懷胎產下晉王,太和帝也並未將之迎回宮中。
一直到宸妃歿了後又過了兩年,不知是誰將此事稟報給了太後,太後不忍皇家血脈流落在外,才將晉王迎回。
可當時皇子排序已用了多年,早夭的大皇子又是太和帝元後所出,自然不能將齒序讓與他人,反正晉王的排序就這麼含糊著,一直到他成年後封王,才不再被人含糊稱之為晏皇子。
……
聽了晉王的話,秦王非但沒惱,反而笑道:“紀晏,你想要老三洞不了房就直說,別推給我,我就不信你沒這個意思。”
晉王故作搖頭苦嘆:“看來二弟你是非要把我拉下水了?”
說著,他也不惱,端起酒盞道:“既然我比你們都年長,那就從我先開始,三弟我先敬你一杯,望你和弟妹和和美美,早生貴子。”
魏王目光閃了閃:“謝了。”
兩人皆是一飲而盡。
喝罷,輪到秦王。
秦王極會勸酒,似乎渾然忘了三個月前他和魏王才起過衝突,自己被禁足在府裡兩個多月,最近太和帝才解了他的禁。反正魏王喝了一盞還不行,兩人你來我往喝了五六盞,還是邊上的趙王和漢王要上來敬酒,才制止了他。
中間魏王借機出去了趟,醒酒。
“外面如何?”
福生一邊給他遞著醒酒茶,一邊道:“都盯著,保證不會出任何紕漏。”至少十多年前的那種事,是絕對不會再發生了。
魏王默了默,又道:“盯緊了晉王的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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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喜宴一直擺到亥時末才散,幸虧的是什麼事也沒發生。
待在新房的無雙並不知道,她所在的這個院子,看似沒幾個人,實則外面重重護衛,將這裡看得宛如鐵桶一般。
無雙實在太累了,等到最後竟不小心睡著了,直到她被一陣酒氣燻醒。
魏王終究還是喝多了,他強忍著沒有換人,一直到進了新房,看到床上躺著的那個人。
龍鳳花燭高燃,將房裡照得一片通明,床上的人兒掩在帳子後,如雲的黑發披散在枕上,大紅色的寢衣下,白皙精致的鎖骨隻露了一截,其他美景則都被掩藏在紅色的喜被之下。
魏王其實不太適應這鋪天蓋地的紅色,但他性格素來隱忍,哪怕不適,也不會顯露。
素來清亮的眸子因為酒意,隱隱有些渾濁,他揉了揉額頭,在床邊坐下,定定地又看了床上之人半晌,沒忍住伸手觸了觸對方的鼻息。
溫熱的鼻息撫觸著他指尖,他的手順勢落在對方的臉上。
腦中響起一個聲音——
「你夠了啊,喝醉了就去睡。」
大抵是飲了酒,魏王今日也多了幾分肆意。
「我走了,你可會洞房?」
腦中聲音隻默了一瞬。
「怎麼不會?洞房又有何難?」
魏王嗤笑了一聲,臨‘走’時留了一句話:「明日會有人來收喜帕。」
喜帕?
喜帕是什麼鬼東西?
紀昜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方又坐了下。
讓魏王難受的醉酒,於他來說剛剛好,見她睡得正熟,又看她小嘴嫣紅可人,紀昜忍不住湊上前去。
自從那日開葷後,紀昜就愛上了吃小嘴,每日都要吃上一通才算罷了。
他剛吃一口,身下的人就醒了,睜著一雙迷蒙的眼睛看他。
紀昜不管不顧,又吃了幾口,身下的人兒清醒了。
“殿下,你回來了?外面散了?”
他懶洋洋地趴著,捏了捏她粉嫩的臉頰:“散了。”
“那你要不要更衣沐浴?”
紀昜也爽快,站起來道:“那我先去,等會回來。”
無雙想,這屋裡目前服侍的都是她的丫鬟,還沒見著他的下人,也不知他用不用人服侍,又想前世紀昜最不耐煩讓宮人圍著。
她決定還是起來一趟,去櫃子前,嘗試地翻了翻。
不光翻出了她的衣裳,還有紀昜的,都是成套的疊著,她擇了一身看著像寢衣的,捧著去了浴房。
到了門前,她卻有些怯步了。
無他,羞澀使然。
她回憶了下浴房中的擺設,鼓起勇氣幾個快步走進去,頭都沒抬,把衣裳放在一個矮案上,又出來了。
在門外對裡面道:“殿下,寢衣放在案幾上。”
這時玲瓏進來了,沒敢吱聲,隻是目做詢問狀,無雙也沒說話,擺擺手讓她下去了。
無雙又回到床上。
這下讓她憂心的事解決了,出現的是紀昜,可等會洞房時該怎麼辦?
她這邊還沒糾結出個結果,紀昜已經發梢滴著水出來了。他衣襟半敞,露出宛如玉石般結實的胸膛,一頭長發披散在肩後,看著磊落瀟灑又不失慵懶俊美。
無雙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來,又見他頭發還滴著水,就下床去找了塊幹帕子給他擦。正擦的時候,紀昜突然問:“喜帕是個什麼鬼東西?”
他還惦記著這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