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冊是玲瓏帶著小紅和兩個宮女去的,整整花了兩天的時間才做完,因為無雙還沒想到這些東西放哪兒,隻能先留了兩個護衛在那邊看守。
這邊弄罷,無雙便打算去布莊一趟,這件事不能再拖了。
...
布莊叫‘鴻盛布莊’,並不像那些小布莊,隻是以零賣做成衣為主,更多是做整賣生意,從江南一帶購入大批量布料,再運到京城分售給這邊的零散布商。
據無雙從太姨娘口中得知,她的外祖母蘇王氏是個女商人,丈夫死後,便一力將蘇家布莊的生意接了下來,由於蘇家布莊是老字號,蘇王氏做生意又誠信,不坑蒙拐騙,所以生意做得很大。
當年她爹偶遇她娘時,她外祖母的身體已經不行了,就想給女兒招贅,未曾想所選皆非良人。就在這之際,她爹出現了,巧合下向蘇家施了數次援手,外祖母見她爹人品貴重,非見利忘義之輩,再加上她娘也對她爹有意,外祖母就將女兒的終身託付給了她爹。
她娘不是能經商的性格,她外祖母估計也清楚,再加上當年她外祖母是以寡婦身立門戶,如今寡婦死了,女兒要出嫁,蘇家的家產自然不能全數帶走,蘇氏一族還有其他族人,最終蘇氏隻帶走了部分家產,都以陪嫁為名,剩下的則由蘇氏其他人瓜分。
這‘鴻盛布莊’便是其中之一,隻是將生意轉移到了京城,蘇氏族人也知事情不能做得太絕,再加上郿戰出身侯府,他們也多有忌憚,便未阻止鴻盛布莊的生意。
這麼多年來,鴻盛布莊的生意都是交由一個叫蘇城的人打理,這蘇城是當年蘇王氏親手給蘇氏挑的家僕,早些年蘇氏和郿戰還在時,蘇城還挺老實的,直到當初侯府適逢大變,太姨娘為了轉移兒媳嫁妝,從中讓蘇城幫了一些幫,可能讓他洞悉到什麼。
之前蘇城每年還會去找太姨娘報賬,後來漸漸就不來了,每年隻讓人送些銀子來,說是當年所得,人卻再也沒露過面。
太姨娘心知以那兩個布莊,和幾個莊子所得,每年絕不會隻有這點銀子,可彼時她自身難保,還有無雙作為牽掛,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臨終前對無雙說得含糊其辭,隻道是若有餘力,就來看看,若無餘力就算了。她是考慮孫女處境艱難,不忍讓她擔太多事,這也是之前無雙一直把這事擱置沒處理的原因。
如今她有餘力了,自然要來看看。
……
到時是上午,布莊的生意很清淡。
除了一個掌櫃,和幾個伙計,並未再見到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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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進來時,身邊跟著兩個丫鬟,再看其舉止做派,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掌櫃也不敢輕忽,親自上前接待。
“蘇城可在?”
老掌櫃眼中透露出疑惑之色,道:“敢問姑娘可是和東家認識?我們東家現在不在,不知姑娘找東家是為何事?”
“東家?”無雙有些不是滋味地喃喃了聲,旋即換了腔調,“若是我沒記錯的話,這鴻盛布莊應該姓蘇,早年在蘇州便是姓蘇,為了跟蘇氏其他族人區分開,改名為了鴻盛布莊,後來挪到京城也還是姓蘇。怎麼?蘇城一個家僕出身的掌櫃,現在都成東家了?”
老掌櫃當場色變,慌忙之下道:“姑娘你說的這些老朽都不知道,老朽隻是替東家打下手,這鴻盛布莊的東家確實姓蘇,我家東家也確實姓蘇名城,卻跟什麼蘇州蘇家沒什麼關系。姑娘,你到底是不是來買布的?若不是來買布,就快離開這,免得擾了我們的生意。”
說著,便叫來幾個伙計,要撵無雙幾人走。
無雙這趟出來隻帶了梅芳和玲瓏,還有兩個護衛在門外看著馬車。幾個伙計拿著雞毛掸子和鋪子裡用來量布的尺子,上來就要撵人,梅芳讓玲瓏將無雙護住,一把奪過雞毛掸子。
“好大的膽子,你們可知我家姑娘是誰?!”是玲瓏說話了。
這時,門外的護衛也聽到裡面動靜,趕了進來。
一看這陣仗,老掌櫃忙喝止伙計,又對無雙放軟聲音道:“姑娘,我們這裡是做生意的地方,你來了不買布,偏偏問東問西的,老朽覺得姑娘是來搗亂的也不為過。既然是誤會,你們還是趕緊走吧。”
無雙看了他一眼,心知這事一日肯定成不了,蘇城現在不在,跟這老掌櫃也扯不清,繼續鬧下去,除了招人來看熱鬧,別無他用。
她想了想道:“蘇城真不在?去哪兒了?”
老掌櫃猶豫地了一下,道:“我家東家前些日子去了蘇州,還沒回來。”
“幾時能回?半月可能回?”
老掌櫃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才道:“這位姑娘,你問這做什麼?”
無雙笑了一下道:“行吧,我也不多問了,蘇城回來讓他去找我。我隻給他半月時間,過期不候。”
見無雙要走,老掌櫃慌忙道:“姑娘,你既沒說你是誰,老朽就是回來轉告東家,也不知該去哪兒找你。”
這時,無雙已經快走到門口了,聞言她也沒轉身,隻是道:“你把今天的事轉述給他,他自會知道我是誰,記得告訴他,我隻給他半月時間,過期不候。”
.
魏王剛從魏王府出來。
上了馬車,行了一會兒,福生突然道:“殿下,那是三姑娘的馬車?”
無雙現在所乘馬車,乃魏王府獨有,通體黑色,雙馬所拉,車廂車體都是專門打造,不光坐著不顛簸,還有其他妙用。當日魏王就是考慮到她偶爾要出行,宮嬤嬤去時就帶了輛馬車。
魏王順著看過去,馬車停在一家布莊之前,門外站了些人似乎在圍觀什麼,他想了想,便叫停了馬車。
這時無雙也從布莊出來了,玲瓏道:“姑娘,你方才就該報明身份,這些人自然不敢不從。”
無雙道:“他人不在,報明身份除了讓那些人驚慌,也沒什麼用。而且我有我的打算,這事不急,等他回來後看他如何反應再說。”
見此,玲瓏便不說話了,攙扶無雙上了馬車,就在無雙進入車廂的前一刻,她突然看見路那邊停著一輛熟悉的馬車。
見她看了過來,車簾被打了開。
無雙就看見一身銀灰金繡錦袍,頭束金鑲玉龍銜珠發冠,顯得格外雍容俊美的魏王隔著車窗,對她招了招手。
第44章
無雙每次看見魏王,心情都很詭異。
無他,明明那麼熟悉的人,換了一身衣裳,就感覺像換了一個人。其實也是換了個人,隻是她有點不習慣罷了。
但這並不妨礙她趕緊下了車,往那邊奔去。
魏王坐在車上,看著朝自己跑來的小姑娘,終於不灰突突了,看來將宮嬤嬤派去,也不是沒有作用。又想,她如此著急過來,可是碰到了什麼麻煩?
福生已經下去了。
“三姑娘。”
此時無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出了醜,忙放緩腳步,有些赧然道:“福內侍。”
“殿下在車上。”
福生做虛扶狀,無雙有些窘,點了點頭,提著裙擺上了車。
一進去就看見魏王端坐在矮案之後,他坐得很端正,從容有度,手掌虛放在膝上,大拇指上戴了個碧玉扳指,一派雍容尊貴氣度。
無雙幾乎是下意識就拘謹起來:“殿下。”
“可是碰見了什麼麻煩?”
無雙起初不解,順著魏王目光看向窗外,才反應過來可能方才自己在布莊,門外有人圍觀的場景被魏王看見了。
“其實也不算是什麼麻煩。”她將大致的情形說了一遍,也沒瞞魏王,將其中來龍去脈都道出。
魏王沉吟了一下:“那你是如何打算?”
“我與他半月時間,讓他到時去找我,不管他是真出遠門,還是假出遠門,時間已給他留下,如若到時他不出現,我就讓人上門收鋪子,這鋪子的契在我手裡,而且他還有賣身契,身契也在我手中。”
魏王微微頷首,道:“不錯。那你可曾想好,如若到時收了鋪子,找何人去看管,他以前的貪墨的銀兩可要追回,如何追回?”
“這……”
無雙有點尷尬,這些她還真沒想過。
“他貪墨的銀兩,肯定是要追回的……這個,這個還要等見到人以後再說。”
她並不知道,她一緊張一尷尬就會揉她衣裳下擺,魏王看著那雙揉著衣擺的小手,在心裡嘆了口氣,忍不住想自己對她是不是太嚴厲了?同時又浮起一個想法,她在面對他時可會這樣?
又想那日宣平侯府,她受了驚,看見了他,忙朝他撲來抓著他的衣裳訴說委屈,就像方才一樣,人的下意識動作其實反應了內心,讓她如此依賴的,是他還是他?
魏王眼神復雜起來,“那就等你見到他人再說,如若有麻煩,不用驚慌,告訴宮嬤嬤,她會幫你處理。”
無雙點了點頭。
因為沒人說話,車裡的氣氛尷尬起來,無雙在想自己說點什麼,也好緩和下氣氛。
“殿下這是去哪兒?”
魏王頓了頓:“本王有事。”
無雙察覺到他之所以會頓一下,應該是平時沒人敢問他去幹什麼,偏偏她一時沒話找話說就問了,忙道:“那我不打擾殿下了,殿下快去忙吧。”
她匆忙下車,魏王看看自己半舉的手,放了下來。
無雙回到自己的馬車上,才松了口氣。
每次見到魏王,她都會有些緊張,不如見到紀昜那麼自在。她知道自己這種心態不對,但每次都改不過來,也是她知道魏王一體雙魂的事,偏偏又不能讓他知道她已經知道了,所以每次都難以把握分寸。
“姑娘,我們還去哪兒嗎?”玲瓏問道。
“回去吧。”
馬車動了起來,朝長陽侯府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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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的馬車也動了起來,福生上車後就察覺到主子的情緒有點不對。
難道小王妃說什麼惹主子不悅了?他想到方才無雙是急匆匆跑下馬車的,難道是主子嚇到人小姑娘了?
福生想了想,道:“年歲小的姑娘大多都怕人嚴肅,再過陣子殿下就要大婚了,總不能成親後還這般和王妃相處,殿下面對王妃時應該再溫和些,年歲小的姑娘都喜歡性格溫和的男子。”
魏王沒說話,卻看了福生一眼。他想說什麼?又想年歲小的姑娘怕人嚴肅?難道他很嚴肅,還是每次見面他用教導口氣與她說話,讓她覺得有壓力?
福生偷眼瞧,見魏王沒制止,也沒不悅。
沒制止,沒不悅,就是願意聽了?
他又道:“殿下想想,沒人會喜歡先生,隻會怕先生,這都是一個道理。下次殿下見到王妃時,可以跟她說說她感興趣的東西,例如花兒草兒蝶兒之類的,女孩家都喜歡好看的衣裳和首飾……”
魏王皺起眉,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聒噪!”
福生當即不說了,不過他們也到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