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這場party的中心人物,姜早即便再不情願也得出面接待一下。
她微笑走上前,忍著氣從罪魁禍首姜傾南腳背上踩過去,跟隔壁來的人打了個招呼,讓大家隨意玩,不用太拘謹。
她刻意沒去看林辭均,話也說得漂亮落落大方。
姜傾南被高跟鞋一碾,疼得龇牙咧嘴,壞心眼頃刻冒出來。
他二話不說轉頭,看向末尾的林辭均:“早早,你和林少都分手這麼久了,過去的事就別放在心上了,打個招呼吧,畢竟咱們是主人。”
姜早僵住,殺了姜傾南的衝動都有了。
腦中已然浮現回家之後,把姜傾南趕出去的畫面。
然而姜大小姐喜怒不形於色。
在前任跟前自然不能失了氣勢。
她將碎發別在耳後,仰頭朝林辭均看去,落落大方地伸出手,露出極為標準的笑容:“好久不見。”
不用刻意設計角度,她也足夠璀璨明豔。
恍若精心雕刻的,熠熠生輝藏在玻璃櫥窗中的稀世珍寶。
不少人側目望來。
姜早對自己有自信。
也總習慣於高高在上。
然而林辭均的視線沒有在她臉上停留半分,開口;“是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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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不愛笑,總習慣性板著一張臉。
現下唇角微揚,視線反倒審視地掃過她的手。
那裡有她新做的美甲。
鑲了鑽。
隻這一眼,姜早竟莫名有種落荒而逃的衝動。
以前她做這種過於長的美甲時,總免不了被林辭均一陣嘮叨。
說這麼長,容易連帶著本甲一起掀翻或是斷裂。
如果遇到危險,也會很麻煩。
她總不耐煩地說知道了,而他會無奈搖頭,然後替她規避一切有可能的危險。
但眼下他似乎真的隻是瞧一眼,飛快移開視線,而後蜻蜓點水般握了下她的手就收回,補上一句,“上次見面,還是姜小姐甩我的那天。”
“……”
字字句句往人心裡扎。
若放在以前,姜早一定會懷疑對方是不是舊情難忘。
但他的眼神實在太過疏離冷漠。
偏又態度隨和。
語氣像在說一件平平無奇的事情。
姜早不喜歡被人纏著,更不喜歡被前任纏著。
如今他這般無所謂,又覺得胸悶氣短,有點煩躁。
她咬咬唇,賭氣般想說點什麼給自己找回場子,卻見林辭均已興致缺缺地轉頭,在沙發上掃了一眼,對她道:“失陪。”
他轉身就走,沒有任何猶豫。
姜早從未遇到過這樣的狀況。
一年不見的前任,對她居然沒有半點留戀,似是將這段感情忘得一幹二淨。
看起來就像,她才是被甩的那個。
她下意識轉頭追隨他的身影。
就看見他在沙發角落裡坐下,身邊還坐著另一個女孩。
一個和她風格截然不同的女孩。
那女孩穿著白色長裙,黑長直,看起來溫柔幹淨,手裡捧著酒杯,連笑起來都捂著嘴。
這人她不熟。
看樣子是從隔壁來的。
她心煩意亂,抓住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姜傾南撒氣:“你有病啊,你想死嗎?信不信我今天就跟你斷絕兄妹關系。”
“幹嘛?你又不喜歡他了,打個招呼怎麼了?”
姜傾南笑嘻嘻地,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再說,人家都有自己的女伴了,你吃醋啊?”
“姜傾南!”
眼看著她真要生氣,姜傾南幹脆利落地閉嘴滾蛋。
姜早坐回宋酥酥和沈絨身邊,輕呼出一口氣,平復心情。
沈絨壓低聲音支持她:“早早,我覺得你更漂亮。”
宋酥酥從論文裡抬起頭,迷茫地環視一圈,雖然不明白她在說什麼,還是附和地點點頭:“對對,我也覺得。”
還不如不安慰。
姜早往兩人嘴裡一人塞了一顆草莓:“吃你們的。”
她抿抿唇,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期間不少人找她喝酒,注意力總算稍稍轉移。
但某個瞬間,她不知怎麼想的,意有所察地偏頭。
準確無誤,視線再次相撞。
他在看她?
然而他卻沒有半點被抓包的心虛感,遙遙朝她舉杯,抿了口就移開視線。
好嘛。
更氣了。
姜早寧願他像以前一樣冷漠,亦或者是對她窮追不舍。
可偏是這樣,她從未見過的姿態。
將心下那點煩亂撇開,她拿起酒杯混入人群當中。
宋酥酥好不容易改完論文上交,抬頭瞧見姜早一杯接著一杯,忙屁顛屁顛追上去:“早早,你都沒吃飯,要不你少喝點吧?”
“沒事。”
“會胃穿孔的呀。”
喧囂吵鬧聲中,她掰著手指頭細數,“還可能會酒精中毒,會低血糖,會……”
姜早幹脆利落地將酒杯放下:“我不喝了,我去個洗手間。”
“好~”
包廂裡的衛生間有人。
姜早繞到外頭。
外面被清場,門一關上,霎時安靜下來。
呼吸到新鮮空氣,她驀一回神,才覺得有些暈乎。
時差沒調過來,又喝多了酒。
她垂眸,在鏡子前洗手補妝。
習慣用較深較濃的口紅,旁人駕馭不了,她卻能輕而易舉主宰。
然而有人靠近,在她身側停下。
冷白修長的手指出現在她視線裡,按開水龍頭。
她瞧著兩隻熟悉不過的手交叉打轉清洗,手背隱約可見青筋浮現。
盯了半秒,身側男人喉間滾出聲輕笑:“怎麼?姜大小姐連抬頭看我的勇氣都沒有?”
她背脊一僵,脖子上像壓了千斤石頭。
以往在和男人交手中,她總處於上風,習慣用審視的目光打量別人。
一年不見,被主宰的那人搖身一變,站到了高位。
連她都摸不透看不透。
不過她也隻遲疑了半秒,唇邊就彎起個勾人明媚的笑,抬頭從鏡子裡看他:“怎麼會?”
不落俗的長相,像夏夜裡轉瞬即逝的曇花。
秾麗勾人。
這招式對男人最有效。
然而林辭均連半秒的停滯都沒有,就從鏡子裡移開視線,垂眸看她:“為什麼喝這麼多酒?”
眉眼中不雜多少感情。
姜早略一晃神,感覺似乎回到了一年前。
那時的林辭均總是無奈處理她的爛攤子,一次次給她煮醒酒茶,擔心她氣惱她。
她眼中劃過點勝券在握。
看吧。
時隔這麼久,還是忍不住關心她。
她拎著自己珍珠項鏈包包,靠在洗手池旁,嬌矜又高傲:“怎麼?關心我?”
“那倒不是。”
林辭均笑了下,“我隻是以為,你在吃我的醋。”
“......?”
姜早似是被戳穿心思,下一秒就有點惱羞成怒。
她攥緊包帶,冷嗤一聲,“吃誰的醋?林少爺,您對我還是不夠理解,我這人從不吃回頭草,我在國外的dating對象,比你吃過的飯還多,你不如回去照照鏡子。”
夾槍帶棒的一番話。
挺衝的。
偏林辭均包容得很,還是微微一笑:“是嗎?那你那些dating對象......”
他頓了下,忽而伸手,撩過她的碎發,輕柔替她別至耳後。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手指細微地蹭過她耳垂,微微彎腰,朝她湊近了笑,接著道:“有我厲害嗎?”
“......”
姜早幾乎不敢相信,這麼浮浪一番話會從他嘴裡出來。
以前的林辭均,要多根正苗紅就有多根正苗紅。
嘴裡吐不出半點騷話。
就連情到深處,也隻會啞著聲音喊她的名字,更不可能事後提起。
偶爾姜早壞心眼地調戲他,他隻需短短幾秒,就能整個人紅溫成水煮蝦。
而現在,這人臉不紅心不跳地,調戲她?
她咬咬唇,耳根可疑地泛起紅暈,生出兩分惱火,伸手便拽住他衣領,荒唐話張嘴就來:“當然了,方方面面都比你厲害,你,不過如此。”
這話顯然是胡謅。
她雖然浪跡情場,卻也不是半點不挑。
跟林辭均分手的這一年,是她最清心寡欲的一年。
約會最久的對象也不過半星期就分手。
她知道為什麼。
前任太優秀,她很難再瞧見合眼緣的。
不論是精神,還是肉體。
“是嗎?我不過如此?”
林辭均卻輕笑一聲,眼底情欲明明滅滅,“我記得次次都是你求著我停下來的,這是忘了?”
“......”
姜早心底罵了句狗男人,嘴比誰都硬。
她眨著那雙嬌俏的狐狸眼,睫毛纖長,眼底波光流轉,“你難道不知道,女人為了照顧男人的自尊心,都很會演戲嗎?”
“演戲啊?”
他挑眉,手順著她的頭發撫摸下移,最後停在她後頸上。
這樣曖昧的姿勢,本不該出現在一對前任身上。
偏他彎了下唇,笑吟吟地邀請,“那再試一次?”
姜早幾乎落荒而逃。
她完全想象不到林辭均會變成這樣。
往日說兩句就害羞臉紅的林警官,從不會這樣勾引人的手段。
隻在她調戲他時,板著臉坐得端正,讓她不要胡來。
甚至在她主動和他做那檔子事的時候,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她確認,才肯真正碰她。
他一向將她捧在掌心,不肯讓她受半點委屈折磨。
如今,如今竟這麼不把她當回事,甚至在調戲完她的下一秒,又去跟別的女人曖昧不清。
姜早望向角落裡那對璧人。
林辭均顯然不在乎自己剛才做了什麼,正在跟那個溫柔漂亮的女生說著話。
她都快氣死了。
憤憤地將玻璃杯往桌上一擱,發出清脆響聲。
她抿唇,冷聲道:“渣男。”
宋酥酥正在跟沈絨打遊戲,聞言慌亂轉頭,一把捂住她的嘴,誠懇道:“早早,不要這麼罵自己。”
“對呀對呀。”
沈絨認同地點點頭,“你再怎麼也是渣女,不是渣男。”
姜早:“......”
她原以為,和林辭均這一夜之後再也不會見面。
哪知第二日中午睡醒下樓,就瞧見客廳裡被眾星拱月圍著的男人。
林辭均。
和昨日吊兒郎當紈绔形象不同,他穿著件灰色大衣,坐在當中,氣質溫和,總算讓她生出幾分熟悉感來。
她站在電梯裡,想也沒想就朝關門鍵按去。
沒化妝、穿睡衣,頭發散落。
不論哪一條都是她姜大小姐出現在前男友跟前的大忌。
人可以死,面子決不能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