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酥酥忍著細碎哭腔,拉拉她的袖子,“你說我能打麻藥嗎?”
“能打能打!”
見她松口,沈絨忙點頭,“剛醫生就說了,給你打麻藥呢!!打了麻藥就不疼了!”
“可是......”
宋酥酥嘴一癟,“打麻藥的那個針,也很尖。”
“......”
沈絨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她小時候打針,也這麼欠欠的。
要不說養小孩麻煩呢。
想到這位算是自己半個救命恩人,沈大小姐強行將脾氣壓下來,哄道,“哎呀,一點兒也不疼的啦!這樣,待會兒她給你打麻藥,你要疼,你就咬我,行吧?”
“不行。”
宋酥酥又有點泛酸,抽噎了聲,“我咬人可疼了,我怕你哭。”
“......不是,我怎麼可能哭。”
“那你為什麼剛剛眼圈紅紅的。”
“我,我心疼你還不行啊?”
沈絨試圖動之以理曉之以情,“你再不縫針,以後可要留疤了啊,胳膊這兒留疤,以後都沒法穿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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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似是被唬到,宋酥酥嘴一癟,方才強撐著沒掉的淚珠啪嗒滾落,砸在手腕上,“我穿不了裙子了?”
沈絨:“你現在縫針就能穿。”
“可我不想縫。”
“......”
得。
又繞回來了。
沈絨拿出手機,威脅她:“你不聽醫生話,我可打電話跟謝伯父謝伯母說了啊?”
宋酥酥咬著唇,不吭聲。
一雙眸子清冷冷,蓄滿水,小臉也蒼白得可怕。
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祖宗——”
沈絨手一抖,險些給她跪下,“你看姐什麼時候求過人,算我求你行不......”
話未落,忽地有人推門進來。
走廊冷風撲進病房,微涼又瘆人。
窗外豔陽高照,宋酥酥驀地望過去,瞧見來者颀長身影,淚珠又啪嗒啪嗒往下掉,掛在下巴,像珍珠。
沈絨恍若見到救世主,重重松口氣:“謝總,她不肯縫針。”
謝卿淮視線停在她胳膊上,隻一瞬就移開,神色很淡:“勞煩叫一下醫生,謝謝。”
“我馬上去!”
沈絨二話不說往外跑。
室內霎時安靜下來,宋酥酥掉著眼淚,可憐兮兮望他,偏話裡還有兩分倔強:“我不想縫針,哥,我怕疼。”
撒嬌向來對謝卿淮最好用。
然而他始終面色微涼,走過去在病床旁坐下,伸手扣住她細軟腰肢,微微用力,就將人禁錮在懷中。
她微微掙扎,神色慌亂,耳邊嗓音寡淡:“別動。”
好兇。
宋酥酥更想哭了。
她將臉死死埋進他的西裝外套裡。
鼻尖有淡淡龍井茶香。
一點兒也不好聞!
討厭死了。
宋酥酥又疼又委屈,隻聽外頭門嘎吱被人推開,細微消毒水味靠近。
男人聲音清冷而平靜:“麻煩了。”
她整個人霎時繃緊,在他懷中蜷縮得更緊。
醫生和護士進門,瞧了兩人一眼:“時間可能有點久,要不還是躺下來?”
“沒關系。”
“好。”
“那消消毒,把擺臺拿過來。”
準備工作很快結束,宋酥酥隻覺胳膊被按在臺上,頗為扭曲的姿勢,但她仍半點不敢回頭,縮在謝卿淮懷中不說話。
“可以叫出來,但是胳膊不能動。”
“打麻藥會有點疼,忍一下。”
醫生溫溫柔柔提醒。
都這會兒功夫,宋酥酥還懂禮貌地,啞著哭腔低低嗯一聲,嗓音顫啊顫:“謝謝。”
她謝完,後背被人安撫似的輕拍了拍,若有似無的聲音傳入她耳中:“不怕,哥哥在。”
袖子剛來時就被剪掉了,隻用止血紗布草草處理。
現下血液凝固,單是扯開都有些疼。
麻醉針細碎地刺入傷口,密密麻麻痛感令她喘不過氣。
擔心醫生被影響,宋酥酥連掉眼淚都隻敢偷偷的,愣是沒讓半點聲音從喉嚨裡溢出去。
反倒是另一隻手被謝卿淮攥著。
攥得極緊極緊。
宋酥酥偶一抬眼,都能瞧見他手背青筋鼓起,指骨脈絡分明,看著比她還緊張。
縫針時間長,麻藥勁上來已經不怎麼疼。
她就這麼縮著,悄悄仰頭看謝卿淮。
這個視角,隻能瞧見他流暢冷戾的下顎線,和微微抿起略微泛紅的嘴唇。
除卻眼睛看他,會覺得他冷冰冰又不近人情。
可他本來就冷冰冰。
來了這麼久,半句話都不跟她說,也不安慰她。
宋酥酥想著想著,又覺得委屈。
恰好醫生結束,松口氣:“等一下先別走,讓你們朋友去把破傷風的藥取一下,把針打了先,還是一樣,取了之後到隔壁來叫我。”
“謝謝。”
能感覺到謝卿淮身子一松,他似是拿出手機吩咐保鏢。
還不說話。
宋酥酥慢吞吞從他懷裡掙扎出來,垂著腦袋,睫毛上仍掛著淚珠,連眼睑都湿漉漉。
可憐得要命。
很快保鏢送來破傷風,順帶叫來醫生。
這會兒宋酥酥倒是乖,伸出胳膊把針打了,一聲也不吭。
醫生在病歷本上籤了個字,對保鏢道:“還得換藥拆線,你跟我過來一趟,聽一下注意事項。”
病房內再次歸於安靜。
宋酥酥輕輕哽咽著,身側謝卿淮將手機放下,眸光淡淡:“覺得委屈?”
第129章 錯覺?
口氣不怎麼好。
宋酥酥脾氣也上來,驀地從他懷裡鑽出去朝門外走,小臉板著,嘴唇咬得緊。
“回來。”
她隻當沒聽見,手按上門把手。
“宋酥酥!”
門應聲打開。
宋酥酥二話不說,朝外頭走出去,倔得要命。
不料手腕驀地被人拽住,大掌按在門背後,“砰”一聲關上。
她猝不及防,被迫轉身,背後抵上門板,衣服薄,鏤空,冰冷冷的觸感。
但隻一瞬,謝卿淮摟住她的腰,隔絕開門板和她肌膚之間距離,嗓音挺涼:“耍什麼脾氣?”
這樣的場景其實不陌生。
年紀還小時做錯事,被拎進書房教訓的次數並不少。
自她上高中後,幾乎就再沒有過。
她仰頭看他,反聲嗆道:“你兇什麼?”
嗓子都哭啞了。
眼裡泛著一層薄薄水霧。
委屈成這樣,還挺倔。
謝卿淮臉色很冷漠地繃著,視線直勾勾停在她臉上:“一個保鏢不帶跑到人家地盤上去打架,你挺能耐啊。”
他語調挺涼,睫毛微垂,桃花眼裡沒半點笑。
宋酥酥推他,力氣小,對方紋絲不動。
她冷硬地開口,剛冒出一個音調,說不上來的酸澀侵襲,情緒突然崩潰,哭出聲:“是你說讓我不要受委屈的!我又不知道保鏢沒跟上來!”
她一哭,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又似夏雨來勢洶洶。
謝卿淮隻覺肋骨下三寸隱隱作痛。
良久,他輕嘆口氣,無奈認輸。
伸手,去擦她的淚:“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說兩句就哭?害不害羞?”
小姑娘氣性大,啪得拍掉他的手,微微側開身,抽泣著不說話。
“好啦。”
謝卿淮放松語調,彎腰託著她的腰將她抱起來,坐回床邊,扯了兩張紙,給她擦淚。
宋酥酥還氣著,不情願地扭開頭又被掰回來。
大拇指和食指掐著她兩頰軟肉,擠得她嘴巴也微撅,淚珠子掛在臉蛋上,可憐之中莫名還有點好笑。
謝卿淮輕柔給她擦擦淚,聲音放緩放柔,有幾分藏不住的縱容繾綣:“是哥哥不好,哥哥太著急了。”
宋酥酥一條胳膊動不了,這會兒被抱著,也不敢掙扎。
隻像個瓷娃娃般,冷著小臉鬧脾氣。
謝卿淮耐著性子,繼續解釋:“我沒有責怪你去打架的意思,受了欺負,去找場子,這很好,但比起尊嚴,是不是安全更重要?”
生氣中的女人,顯然半句話都聽不進去。
宋酥酥甚至眼睛一閉,哼一聲,仍不搭理人,打定主意要跟謝卿淮冷戰到底。
然而耳邊一聲無奈輕笑,她察覺到小臉又被捏得緊了些。
再然後,鼻尖輕蹭,唇上忽而一抹溫熱柔軟。
她心驀地一跳,呼吸停滯,突兀睜眼。
謝卿淮隻是垂眸望她,神色平常,似是什麼都沒發生的模樣。
錯覺?
不對。
觸感清晰,又是青天白日的,怎麼會是錯覺。
她張了張嘴,還未開口,就見謝卿淮松開她的臉,大手覆上她後頸,安撫般輕捏了捏:“怎麼了?”
宋酥酥這下真不相信自己了。
她默默地,將話咽回去。
兩人還在吵架呢,她若是問出口,不就代表她原諒他了嗎?
她輕吸了吸鼻子,想從他腿上跳下去。
沒能成功。
謝卿淮輕輕巧巧,一把將人撈回來,視線在她胳膊上徘徊,嗓音突然發澀:“疼不疼?”
“疼。”
其實不疼。
麻藥勁還沒過去,隻微微有些刺痛。
宋酥酥偏要他心疼,硬生生地,“疼死了。”
謝卿淮卻沒說話了。
羽睫低垂,微微低頭,埋進她肩窩處輕蹭兩下,好半晌,隻悠悠長長地嘆了口氣。
宋酥酥聽出他聲音不對勁,微愣了愣:“謝卿淮?”
肩上忽而湿漉。
他摟著她的腰,手勁略有些大。
宋酥酥反應過來,慌亂回頭:“你,你怎麼啦?”
沒答話。
謝卿淮就這麼抱著她不抬頭。
唯有脖頸處青筋暴起,似是忍到極點。
好一會兒,他嗓音沙啞,悶悶道:“乖,讓哥哥抱一會兒。”
“你哭了?”
“閉嘴。”
“哦。”
宋酥酥坐不住,沒過幾秒鍾就轉頭,硬生生將他的頭從自己身上掰起來,大度道,“你別哭啦,我原諒你了。”
他哭得隱晦,被迫抬頭時眼睑泛紅,隻有睫毛湿漉漉地沾著水汽,纖長又勾人。
一雙桃花眼朦朦朧朧,鼻尖也紅。
似是不想讓她瞧見,他下一秒就轉頭,恢復原先冷冰冰模樣。
宋酥酥頓了下,不可遏制地,捂住嘴,嗓音顫啊顫:“謝卿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