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怎麼都沒想到,會正好看到溫檸和那人待在一起的場景。
少年一手抱著籃球,另一隻手牽著溫檸,和她並肩走在學校的銀杏路上。
他們說話時會親昵地湊在一起,十指相扣,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情侶似的。
泛黃的銀杏葉打著旋落在溫檸肩頭,少年停下腳步,右手繞過去幫她拍去肩上的葉子。
溫檸抬手按住他的手掌,少年便順勢將她攬入懷中,在她額頭輕輕親了一下。
車內,沈屹死死地盯著這刺眼的一幕,幾乎恨得咬碎了後槽牙。
怪不得溫檸從來不陪他一起過周末。
原來她平時陪他,周末還要陪自己另一個男朋友。
行程可真是緊密。
沈屹把車速降到最低,行駛在銀杏大道上。
他像小偷一樣跟在他們身後,透過車玻璃窺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沈屹看著溫檸和少年走到籃球場邊緣,她揉了揉他的發頂,笑著叮囑些什麼。
看著少年叫來自己的朋友,向他們介紹溫檸,溫檸一一和他們打過招呼。
朋友呼喊少年趕緊上場,他還要黏人地抱住溫檸,旁若無人地親了親她的唇,才舍得上場打籃球。
溫檸就站在籃球場邊緣,抱著他的外套看他。
沈屹將車停在她身後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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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們牽手他沒有哭,看到他們接吻他也沒有哭。
可看到溫檸帶著笑等在籃球場外面,沈屹忽然就繃不住情緒,曲起手臂,埋在方向盤上哭泣。
當年他們中學時代在一起,哪敢像他們現在一樣明目張膽?
牽個手都要躲在教學樓後面,擁抱也要等放學後教室裡同學都走光。
好不容易等到大學,終於不用躲著任何人,溫檸卻沒和他告別就出了國。
讀大學的時候,沈屹經常幻想,如果溫檸沒有離開,他們也能像普通的情侶一樣,手牽手走在偌大的校園。
他會像其他男生一樣,在宿舍樓下等她化完妝下樓。
她會像其他女生一樣,在籃球場外看他打籃球。
這樣平淡而普通的幸福,沈屹卻從未擁有過。
溫檸從沒看過他打球,從來沒在籃球場外面等過他。
她怎麼能這麼對別人呢?她怎麼能呢。
不知道哭了多久,車窗玻璃突然被人“篤篤”地敲了兩下。
沈屹從臂間抬起頭,透過朦朧的湿潤,看到站在車外的溫檸。
車窗貼著防窺膜,溫檸應該看不到裡面。
可沈屹還是下意識擦去了臉上的淚痕,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狼狽。
他艱難地咽了咽喉嚨,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卻還是漏出些啞,“做什麼?”
溫檸抬手將卷發撥到耳後,清甜嗓音蘊著笑意,“剛才覺得這車眼熟,就過來看看,還真是你啊。”
隔著深灰的車窗,沈屹薄唇抿得發白,仰首注視她。
她和之前沒什麼兩樣,依舊是一副明豔動人的模樣。紅唇瓊鼻,精致的眉眼潋滟飽含水色。發絲柔順蜷曲,連手上的美甲都是現做的。
他們分開這段時間,她心裡就沒有一點難過?
等久了,溫檸再次屈指敲了敲車窗玻璃,“你不會想讓我就這麼站在路邊跟你說話吧?”
沈屹沒有回應,但車門傳來了開鎖的聲音。
溫檸繞到另一邊,熟練地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
沈屹這才注意到她手裡拿著的衣服——是那個男人的外套。
他心裡難過氣憤得要死,情緒驅使下不受控制地說出刺耳的話,“你當著正牌男友的面,上我這個小三的車,就不怕被他發現?”
溫檸疊好手裡的外套,側首看向他,“誰說你是小三?”
沈屹胸中妒意滔天,出口的語氣卻冷靜,“你去過他家裡,給他送禮物,看他打籃球。跟我在一起就隻有上床,也不願意認識我的朋友。我不是小三是什麼?炮`友?還是床`伴?”
他之前就提過想把溫檸介紹給朋友認識,她卻說剛在一起,這些事往後再說。
可她跟那個人的朋友打招呼的神態,看起來倒是熟稔。
溫檸長嘆了口氣,語氣有些無奈,“沈屹,你能不能不要用這些詞來形容你自己?”
沈屹蒼白的唇翕動,自嘲般喃喃道:“我在你心裡,不就是這樣的嗎?”
她不就是拿他當炮`友嗎,上完就可以隨便丟棄到一邊。
溫檸嗓音清淡,凝視他的眼神很認真,“我跟你在一起是認真的,從沒看輕過你。”
沈屹忽然有些鼻酸。
他用力眨了眨眼逼退淚意,告訴自己不要再被她輕易欺騙,“那你什麼時候和他分手?”
溫檸又不說話了。
每次一提到這個話題,她就是不肯正面回應。
沈屹心裡好似針扎一般,泛起細密的疼。
他雙拳緊握,手背淡青色血管凸起,啞聲質問她:“他就這麼好?你就這麼舍不得他?”
見溫檸斂眸不語,沈屹心中更是委屈,眼睛一熱就又淌下淚來,聲音壓抑著顫抖,“既然你這麼喜歡他,當初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
溫檸避而不答,從儲物格抽出紙巾幫他擦淚,“你什麼時候這麼愛哭了?”
因為心裡好疼啊。
疼得忍不住。
沈屹紅著眼眶看她,靜默無聲地哭著。
像是要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幹了。
過去很久,他用力閉了閉眼,疲憊而絕望地開口:“溫檸,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
女人幫他擦淚的動作頓了一瞬,然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
沈屹的眼淚怎麼擦都擦不完,像是他心中的委屈怎麼都訴說不盡。
溫檸將湿透的紙團握進自己手心,點頭,輕聲道:“好。”
“抽空來我家,把你的衣服帶走吧。還有——”她下車前,最後深深看了他一眼,“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別再瘦了。”
“也別再哭了。”
-
明知道他們分開,對於溫檸來說可能不算什麼,可沈屹還是忍不住去關注她的動態,每天一遍遍地刷。
溫檸的生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事業蒸蒸日上,經常需要加班忙到很晚。
周末她有時會跟朋友一起出去玩,拍一些簡單的照片做記錄,雖然那個“朋友”的正臉從未出現過,但沈屹通過照片中的蛛絲馬跡能猜到那是誰。
沈屹有時會忍不住開車跟在溫檸後面,目送她上樓回家。
然後他再一個人默默回去,像行屍走肉一般穿行在來往的車流中。
溫檸讓他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可他做不到。
他放不下她。
夜裡沈屹總會夢到,他一個人躺在冰冷潔白的病床上,整個房間死寂無聲,靜得好似太平間。
手腕傳來劇痛,源源不斷的液體被輸進身體。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有誰走了進來,靜悄悄地立在床邊,目光沉靜地望著他。
那人緩緩俯下`身,在他耳邊溢出一聲很輕的嘆息,“沈屹……”
是溫檸的聲音,他聽出來了。
沈屹努力地想睜開眼,想再看看她,可他渾身都提不起力氣,根本動彈不得。
然後就聽到她說:“沈屹,我們好聚好散吧。”
夢裡,沈屹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心碎。
不要好聚好散,不要分手。
不要走。
可他根本沒辦法說話,連睜開眼睛看她一眼都是奢望。
“以後有緣的話,說不定還會遇見。”
留下這句話,床邊的人就毫不留戀地轉過身,腳步聲漸漸遠去。
門被從外面帶上。
床上的人雙眼緊閉,冰涼的淚水從眼角流出。
從這個絕望至極的夢境中清醒過來,沈屹出了一身的冷汗,後背的衣服都被打湿。
他在黑暗中大口大口地呼吸,喉間仿佛失了火,生澀而啞痛。
沒有開燈,望著天花板緩了會兒神,他下意識伸手摸向床頭櫃上的手機。
看到有一條來自溫檸的消息,沈屹恍惚間以為自己還在做夢,連忙從床上坐起來,迫不及待地點了進去。
可看到她發的話,便如同當頭被人潑了盆冷水,期待的心情驟然落空。
屏幕上隻有冷冰冰的一行字:【都分手了,明天來我家拿走你的衣服吧。】
他久久沒有動作,手機屏幕自動暗下去,房間重歸漆黑。
沈屹的脊背深深弓下去,雙手捧住臉,狼狽地失聲痛哭。
溫檸叮囑的事情,他一件也做不到了。
第 30 章 [VIP]
中午, 在辦公區看到溫檸出現,聞堯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等那女人目不斜視地從身旁走過,行走間帶起一陣幽甜淡雅的香風浮動, 他才恍然回過神。
聞堯正準備叫住她, 卻見她已經敲響了沈屹辦公室的門。
“進。”裡面傳來沈屹毫無感情的嗓音。
然後溫檸就開門走了進去。
視線被關上的門板擋住, 他無法再窺探更多。
沈屹本來以為是聞堯,聽到高跟鞋的聲音, 才疑惑地掀起眸。
看到來人是溫檸,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繃直了身子, 眼神不受控制地黏在她身上。
沈屹站起身,喉嚨吞滾, “你怎麼來了?”
溫檸沒有像平時那樣巧笑嫣然地纏上來,而是停在他面前三米處,和他中間隔著一張辦公桌。
她撩了撩發絲,輕聲開口:“我上次給你發的消息,你一直沒回。所以我就過來問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去我那把東西拿走?”
聲音一如既往的甜柔婉轉, 語氣也溫和,話語中的含義卻讓沈屹心下頓時沉重起來。
“我最近事忙, 沒空去。”沈屹攥緊了拳,猶疑著說道。
溫檸像是早就料到了他會這麼回答,面色如常地點點頭,“好。那我把東西打包寄到你家裡吧, 麻煩你籤收一下。”
留下這句話, 她便轉過身, 像來時一樣瀟灑離去。
沈屹望著她離開的方向, 手臂抬起,無意識地喊出她的名字,“溫檸……”
溫檸握住門把手,腳步微頓,最終卻沒有回頭。
辦公室的門在面前關上。
沈屹霎時間紅了眼眶。
他一直沒有去拿自己的東西,其實是在逃避拖延,不想和她斬斷最後一絲聯系。
他沒辦法忍受溫檸愛上別人,卻也做不到和她徹底了斷,隻能這麼拖著。
為什麼溫檸卻能輕飄飄地說出這番話,這麼幹脆利落地將他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