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檸慵懶地倚在沈屹懷中,明亮的眼眸半闔,妝容微亂,幾縷汗湿的卷發黏在側臉,有種跟平時截然不同的野性美。
車窗開了條縫,冷風順著縫隙爬進來,卷走了燥熱,帶來混著泥土香氣的沁涼。
“我有點困了。”
“我送你回去。”
“好。”
溫檸坐回副駕駛,枕靠著車窗漸漸睡著了。
沈屹關嚴了車窗,車開得很慢,時不時在等紅燈的間隙看一眼她的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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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檸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正跟初戀在一起。
雖然他們不在同一所學校,但離得並不遠。
溫檸知道初戀今天會打掃空教室,就想偷偷跑過去,給他一個驚喜。
那天夕陽如輪,日色漸暗,天邊有熾烈的暖橘色晚霞。
她穿著木耳蕾絲邊的白色吊帶裙,柔順的長發披散著,發尾微卷。額邊綁了細細的麻花辮,用珍珠小雛菊發卡束在腦後。耳朵旁的兩绺發絲挑染成了綠色,像森林裡跑出來的小妖精。
放學後的教學樓一個人都沒有。
隻有她歡快的腳步聲,踢踏踢踏地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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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檸一路跑到樓道盡頭,來到空教室前。
窗戶沒關,她踮起腳,偷偷掀開窗簾一角往裡看。
教室兩邊白色薄紗窗簾緊閉,沒有風,隻有昏暗朦朧的光線透進來。
後排胡亂堆放著無人認領的舊桌椅,像是一座寂寞的,灰撲撲的廢墟山。
有套桌椅被人單獨拉了出來,擺在教室正中間,前後左右都沒有同伴,顯得孤零零的。
那個少年就坐在那裡。
他輪廓清瘦,靜坐在昏昧的光影中,手撐著側臉,正在想事情。
溫檸沒看清他的臉,下意識以為他是自己男朋友。
於是她輕手輕腳地推開後門,踮起腳尖靠近。
卻因為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不小心撞到了桌子角,發出刺啦的聲音。
少年的注意力被吸引,回頭看過來。然後目光便黏在了她身上,再也移不開。
溫檸不再掩藏自己的行蹤,大大方方地朝他走過去。
來到單獨的那張桌子旁,她熱情地用雙手捧住少年的臉,笑著道:“我來看你啦,驚不驚喜?”
少年黑眸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溫檸低頭親了親他的唇。
出乎意料的柔軟,好像跟初戀不太一樣,她當時卻沒注意到。
親了幾下,溫檸心血來潮,突然想試試在電視裡看到的熱`吻。
於是大著膽子頂開他的唇齒,輕顫著探入。
女孩好奇地探索陌生領地,被她抱著頭啃嘴巴的少年一直沒有回應。
他就像是被什麼東西魅住了心神,網住了四肢,難以動彈。
過了會兒,溫檸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有點不對勁。
怎麼感覺這人身上的氣息,跟男朋友的有點不一樣。
而且他怎麼一直不說話?
心裡咯噔一下,溫檸慢吞吞地松開了抱住他腦袋的手。
這才朦朦朧朧看到他的面容輪廓,確實跟初戀不太一樣。
“不好意思啊。”溫檸小聲道歉。
沒得到回應,她又接著道:“對不起,我認錯人,把你當成我男朋友了。”
這句話不知道哪裡刺激到了對面的人,他忽然站起身握住她的肩膀,覆上她的唇。
他比她高出很多,明明身形瘦削,抓在肩膀上的手卻像是鐵鉗,難以撼動。
他的動作同樣青澀,卻透著說不出的焦躁。
不僅把她剛才做的事情都還了回去,甚至要得更多。
溫檸都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跟自己有仇。
不然為什麼親得這麼用力,像是恨不得把她整個人都生吞了,徹底融入他的身體。
溫檸覺得吸進肺部的空氣越來越少,幾乎快要窒息。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一把推開他,衝出了教室。
溫檸怕那人追出來,提著一口氣往樓道另一頭跑。
那天的夕陽太過刺眼,她抬手擋在眼前隻顧著奔跑,連自己的麻花辮散落下來都沒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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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檸,溫檸?”
誰在喊她?
溫檸從夢境中掙脫出來,睜開了眼睛,對上沈屹關心的目光,“上去睡吧,免得感冒。”
“嗯。”她揉了揉太陽穴,思緒還有些短暫的不清明。
忽然夢到少時的一件事,讓她覺得十分新鮮。
她都快忘了自己也曾有過咋呼冒失,像一朵張揚的大喇叭花的時候。
隻是有兩點讓她有些在意,一是沒看清那人的臉,不知道她人生中第一次熱`吻是和誰。
二是,夢裡那人最後看向她的眼神,似乎壓抑著無數的委屈和難過,隱隱泛著水光。
可她不記得自己那時候還渣過誰,更想不起來他的委屈來自於何處。
“走吧。”沈屹繞到她這邊,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噢。”溫檸披著他的外套下了車。
剛走上臺階沒幾步,溫檸轉眸看了眼身邊的男人,然後停下腳步。
“怎麼了?”沈屹奇怪地問。
溫檸眨了兩下眼睛,搖頭,“沒什麼。”
剛才有一瞬間她忽然覺得,沈屹安靜幽深的眼神,跟夢裡那個男生的眼神重合在了一起。
剛下過雨的樓下蕭肅風寒,一陣夜風吹來,溫檸沒再多想,趕緊進了樓裡。
送她回到家,沈屹獨自下了樓。
可他並沒有離開,而是將車開到一個偏僻的地方,耐心地坐在車裡。
他目光沉靜地盯著公寓樓大門,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不知道這其中會不會有人和溫檸有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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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每次沈屹送溫檸回家,都會換個地方再等一段時間。
可他沒見到溫檸和任何男人同進同出,也沒見到和視頻裡那個男人長相相似的人。
時間一長,沈屹不由得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難道是他錯怪溫檸了,其實溫檸並沒有出軌?
那天的紅痕也並非吻痕,而是一塊普普通通的印記?
沈屹不知道自己應該相信哪個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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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舒揚已經開學,這會兒正忙著軍訓呢。
據他說自己被曬黑了很多,都不好意思跟溫檸打視頻電話了,平時兩個人隻會打電話聯系。
這天打完電話,溫檸想起了聞堯。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沒立刻把上次的事告訴沈屹,但有把柄握在別人手裡,心中總歸不舒服。
溫檸決定不能再等下去,主動發消息給聞堯:【有空嗎?】
聞堯警惕地問:【你要幹什麼?】
溫檸:【談談上次的事兒唄。】
聞堯:【行,正好我也有話跟你說。】
他正準備跟溫檸約個地方,就見她發來一個地址。
聞堯:【這是哪兒?】
溫檸:【我家。】
聞堯:【???你讓我一個大男人去你家?】
溫檸:【不然你說還有哪個地方,能確保不被沈屹發現?我等你到晚上十點,你愛來不來。】
聞堯仔細一想好像也是,如果他跟溫檸走在一起,在外面被沈屹撞見,那他有十張嘴都說不清。
去他家裡的話……也不是很合適,還不如去她家呢。
想到這裡,聞堯關上手機,拿了車鑰匙準備出門。
臨走前,又悄悄原路返回,偷偷摸摸地上了樓。
進到臥室,猶豫了半天,聞堯終於下定決心,拿起香水瓶往身上噴了好幾下,嗆得自己直打噴嚏。
打完噴嚏,又忽然覺得自己這麼做像是有什麼毛病,趕緊把新買的香水丟進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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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屹接到一個工作電話,臨時決定返回公司。
他前腳剛走,後腳聞堯就開車到了溫檸樓下。
聞堯特意戴了帽子和墨鏡,甚至還多加了個黑色的口罩。
他自以為打扮得嚴謹,殊不知這頭鮮豔的紅毛實在顯眼,讓人想不注意到他都不行。
溫檸打開門,看到他這身裝扮,頓時嫌棄地皺起眉。
聞堯拉下口罩給她看了一眼,然後又很快戴了回去,緊張地環視四周催促道:“是我,快讓我進去。”
溫檸讓開位置,請他進來。
聞堯進到她家才長舒了口氣,摘下自己的口罩墨鏡帽子。
“熱死我了,都出汗了。”他並攏手指,往自己臉上扇風。
溫檸忙跟他拉開距離,“你身上什麼味兒?怎麼這麼嗆人。”
聞堯耳朵微紅,嘴硬道:“我身上哪有味兒?你鼻子出問題了。”
他換了拖鞋走進來,眼神規規矩矩地沒亂看,坐到沙發上,開門見山地說道:“我過來是想跟你說,盡快跟那個男人斷了。”
“哪個男人?”溫檸故作不知。
“還能是哪個?不就那天露臺上……”聞堯說到這裡突然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難道你還有其他男人?”
溫檸輕笑,“沒有了,就那一個。”
聞堯稍微松了口氣,“那你趕緊跟他斷了,好好跟沈屹在一起。不然我就告訴沈屹,讓他去隔壁找那個男人,到時候你兩邊都撈不著。”
溫檸原本坐在他對面,聽到這句話,起身挪到了他身旁,“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聞堯不自在地想要躲避,可他旁邊就是沙發扶手,他隻能別扭地別開臉,“什麼問題,你說吧。”
“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沈屹真相呢?你不是很看不慣我嗎?”溫檸聲音甜得仿佛摻了蜜。
聞堯耳朵越來越紅,喪失了一瞬間的理智,脫口而出:“我沒有看不慣你。”
說完才覺得不對,趕緊支支吾吾地辯駁,“我的意思是……是說隻要你改邪歸正,我就不會看不慣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