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應該再等一年半載的，至少要眾人真真切切看到了鞠禮的才幹，對她能力有一定的認可，或者有一星半點兒的尊敬，才有機會啊。
思緒翻轉，胡璟望向嶽夢恬，便見宿敵女人仍維持著甜笑，雙眼咄咄逼人的盯著鞠禮。
目光轉向鞠禮，她已經可以預見，會看到怎樣一張強撐著，卻仍壓不住驚慌的臉。
隻是，當她對上鞠禮面孔時，微微怔了下。
咦？
小秘書淡然微笑，回望嶽夢恬，竟似一點兒驚慌都沒有？
裝的也未免太逼真了吧？
鞠禮還真不是裝的。
她之前就想過自己要面對的，可能是非常混亂的會議。
實際上，眼前的狀況，已經比她想象的好很多了。
她想象中，每一個制片人都冷嘲熱諷，鬧事不服，要離席。
顯然制片人們比她想的有城府的多，也沉穩淡然的多，大多數都隻是靜靜坐著看熱鬧，並不願意挑頭。
而嶽夢恬的態度，其實也不算特別出乎意料，她之前讀嶽制片發給老板的郵件時，從措辭就看的處，是蜜裡帶刀的狠角色。
常常在匯報郵件裡，用看似溫和逗趣的語氣，跟鍾老板刀光劍影。
無論是申請預算，還是要從公司經紀部調演員進組，都表現的極其強勢。
要不是鍾老板足夠強悍，壓得住嶽夢恬，她覺得嶽制片能直接飛到老板腦袋頂上，幫老板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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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人，在老板面前尚且攻氣十足，又怎會在自己一個小秘書面前乖巧可愛？
鞠禮可沒有這麼天真。
她不僅不天真，還很知道自己若在這桌上跟嶽夢恬對峙，無論她將話說的多麼天花亂墜，都不會好看。
即便嶽夢恬吵不過她，也可以直接離席走人，最後不過是跟老板認個錯，扣點錢之類。
但她今天這個大會，被如此攪局，是別想好好開下去了。
可以預見，到時候無論她準備的多麼充分，問題問的多麼犀利多麼專業，別人也不會很認真的應答回復了。
那，這次的制片人大會，就真成了浪費時間的過場。
關鍵是，不僅這個大會被搞砸，以後鞠禮再想幫助老板給這些制片人傳達命令，都會受到阻礙，甚至會直接被無視。
這會造成什麼後果？
舉個例子，她給王哲說老板讓他做個財務報表發上來審核，王哲可以不理她，說沒看見。
這固然會讓王哲受責難，但老板吩咐下來的工作，因為過了她一道手，而無法傳達到執行層——
其他制片人也對她這個小秘書完全失了敬畏心，輕視會讓所有人有樣學樣，越過她，無視她。
她的存在，不僅沒有起到幫助老板的作用，還會成為上下級之間協調工作的阻礙！
或許，在這個公司裡，鞠禮就不會存在了。
她相信，嶽夢恬並沒有針對她一個小秘書的心。
但對於嶽大制片這樣的人，她一個小秘書的死活，也真的沒有放在心上。
一切彎彎繞繞在鞠禮腦中被捋順，隨即，她悄悄深吸一口氣，心裡有了定算。
嘴角挑起，笑容變得更大，也更溫和。
穩坐在椅子上，她仰頭朝著長桌最另一頭，闲散站著的嶽夢恬笑了笑。
並握起茶杯，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水，態度倒比對方還從容不迫。
如此一個表情一個動態，原本是嶽夢恬居高臨下的姿態，便變了味兒。
好像是小秘書穩坐主位，面對著一個來匯報的小角色似的。
嶽夢恬臉色瞬間變了變，眉峰又多了幾分戾氣。
眾人立即察覺到了長桌兩端看不見的刀光劍影，在此刻，甚至感到一絲弦被繃緊的張力——
仿佛下一刻就要有什麼東西炸開，令人緊張。
要開始了，要來了，小秘書要說話了。
卻不想，鞠禮非但沒有跟嶽夢恬費一句話，還低頭撈起手機，直接打了一個電話。
有場外熱線，為什麼不用？
“……”
所有人盯住了鞠禮的手機，難道？
“……”嶽夢恬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眉心逐漸聳起。
“喂？鍾總，您還沒登機吧？……嗯……嗯……是的，嶽制片有話跟您說。”電話接通後，鞠禮說了幾句，便伸長了手臂，舉著手機朝著嶽夢恬搖了搖頭。
“你……”嶽夢恬似乎想讓鞠禮將電話送過來。
鞠禮卻穩穩坐在桌邊，一動不動，隻舉著手機盯著她，態度非常堅決。
原本嶽夢恬還想跟她僵持一下，卻在這時，那手機中發出一聲不甚清晰，卻能隱約聽到的：“喂？”
即便模糊，還是幽沉的令人習慣性的畏懼。
嶽夢恬咬了咬牙，邁開步繞過長桌，一把從鞠禮手裡搶過電話，頓一下，調節了下情緒，才開口道：
“喂，鍾總……嗯，是的，我這邊項目上有些事，想跟您說來著……嗯，好的……行，那我先跟鞠秘書報備一下。嗯……”
她應聲完，對面電話便掛了。
嘟嘟聲傳來，坐在邊上的幾個制片人低著頭不去看嶽夢恬，怕她尷尬，可方才她與鍾老板的對話，他們聽的卻是清清楚楚。
一時間，整個會議室靜謐的像是被凍住了。
大家沒想到，小秘書這麼幹脆。
眾人一向都很怕鍾老板，能跟老板微信郵件說的，是絕對不會打電話的——他掛電話實在太快，會給人非常不舒服的壓迫感。
卻不想小秘書給老板打起電話來，倒絲毫沒有忌憚和陰影，痛苦的令人驚嘆。
莫名有一種‘人狠話不多’的氣勢，的確是有那麼點兒……不太好惹。
大家以為是鞠秘書撞到鐵板，會頭破血流。
卻不想，嶽夢恬也是棋逢對手，被狠狠撞回去了。
全場凝滯了十幾秒後，嶽夢恬將電話甩在鞠禮面前的桌上。
雖然心有不甘，但被鍾立言親自一對一點撥過，她已是決計不能離席了——除非她是真不想幹了。
深吸一口氣，她慢慢又醞釀出笑容，幹脆一屁股坐在鞠禮身邊，笑著道：“行了，開就開吧，就當休息一下午，也挺好的。”
她這麼說，也算是給自己一個臺階下。
鞠禮清了清嗓子，沒有接她的話。
低頭在手機上點了兩下，她便收起手機操控電腦，將邱芳的匯報ppt連到了大電視上。
與此同時，桌上電話連著的小音響發出陣陣茲拉聲——這是有人連入會議的聲音。
不等其他人疑惑，鞠禮便在小喇叭邊上的按鈕上點了一下，允許對方接入。
然後前傾身子湊近電話連著的麥克風，輕聲問：
“老板，能聽到嗎？”
麥裡立即傳出帶著超大雜音的一聲“嗯”，男聲有些模糊不清，但還是能確認是發出了這個單音。
正如一向寡言少語的鍾老板，會做的答復。
“……”眾人盡皆一凜。
雖然鍾老板隻能聽到看不到，但大家還是忍不住調整了下坐姿。
胡璟斜靠在椅子上，右手握著筆，一下一下的搓著玩兒。
望著嶽夢恬被晾在那裡，努力掩飾尷尬的模樣，突然扯起嘴角，揚起個特別燦爛的笑。
一向比較冷肅的胡制片，少有這般笑的時候。
嶽夢恬一轉眸就捕捉到了胡璟這個笑容，瞬間氣的鼻子都要歪了。
這個世界上，最不能忍的，還不是被一個小秘書擺了一道。
而是在如此丟人泄氣的時候，宿敵居然坐在對面笑話你！
……
最先做分享匯報的是邱芳，鞠禮知道芳姐為人活絡，八面玲瓏，最適合熱場。
有她打頭陣，後面其他制片人的心理壓力都會小一些。
慢慢匯報下去，也就順暢了。
於是，鍾立言電話接入助陣，邱芳帶頭全方位配合，問什麼答什麼，問一句回十句——
將整個制片人大會的定調，做的非常好。
嶽夢恬自然被她安排壓軸，這人就算憋著滿肚子氣，一場大會開下來，聽到底，也會疲憊。
鞠禮相信，如此磋磨一下對方士氣，嶽大制片肯定再而衰，三而竭，匯報的時候必然能乖不少。
如果說鞠禮二話不說給鍾立言打電話，是出奇制勝，打了嶽夢恬一個措手不及。
眾人雖然覺得鞠秘書做事果敢，不怯場，不怕事。
但接下來大會一開起來，大家的感受就又不一樣了。
總算，制片人們也開始明白，為什麼老板願意讓一個小秘書來主持會議了。
人家年紀雖輕，肚子裡的料可是實打實的。
秘書雖小，能力卻不小呀。
“王制片，之前創作部反應的您正拍攝的項目劇本需要修改刪掉一個角色，這個事情處理結果是？”鞠禮聽王哲匯報完，翻了翻自己打印好的資料，一邊用中性筆做記號，一邊問道。
“……”王哲愣了愣，這事兒鞠禮居然還記得，還是之前創作部告狀捅出來的事兒呢。
小秘書不是這半個多月才開始幫老板預審郵件嗎？
怎麼半個月前的事兒，她也知道。
“該角色最後商定不刪了。我這邊已經跟咱們經紀部溝通好，讓咱們的演員辛苦點兒，前一個戲殺青，立即趕過來演這個角色。”王哲想了想，目光朝著電話接入的設備，又補充道：
“合同已經擬好了，這兩天我就會把這項工作細則郵件匯報給鍾總。”
“嗯，好的，辛苦您。”鞠禮點了點頭，朝著他鼓勵一笑，眼睛微微彎曲，眸光燦亮。
王哲被問到自己失誤導致的問題，原本還有點兒不高興，可不知怎的，看見小姑娘的笑容，對上她彎彎的眼睛，和幽邃的眸子，心裡不僅不氣了，居然還有點兒軟和。
胡璟扭了扭脖子，換了個坐姿。
她全程旁觀鞠禮主持會議，心裡對她的評價，又漲了不止一點。
小秘書剛揚眉吐氣過，原本是氣焰最盛的時候。
要知道，這時候她就算霸氣一些，眾人也不會再跟她起刺了。
哪怕心裡怨恨，也會忍住。
偏偏她一點兒沒有驕傲，接下來的主持過程，聲音柔和，讓每一位擔心自己也被小秘書壓一頭的制片人，都慢慢放下了心結。
胡璟不知道鞠禮是否有意為之，但這種‘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的行為，真的很高杆。
當眾人發現，硬骨頭秘書不僅沒有像對待王哲和嶽夢恬那樣，與她們起衝突，反而很是謙虛溫柔。
還一口一個‘x總’，一口一個‘您’，態度甚至是謙卑的。
大家又怎麼還會繼續懷有對抗心呢？
鞠禮將每一個匯報的制片人，都捧的高高的。
把自己的位置，壓的低低的，低到塵埃。
在她震懾過眾人後，大家不僅不會覺得她卑微或瞧不起她，反而覺得她人很好，很聰明，沉穩有氣質。
這一下，幾乎將好感度拉滿了。
可真的是……很聰明。
說到底，自己的眼光，還是不如鍾老板啊。
此時此刻，回想自己之前居然還質疑他的決策有誤，這才是有眼不識泰山。
輪到胡璟做匯報的時候，她也非常給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