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鈺冷著臉,扳住我的脖子,「寧晚,白蓮的爹,是我的恩人。」
「哈!」我氣得冷笑一聲,「什麼鬼橋段!她爹救了你,你以身相許!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我怒吼著,又重復一遍。
陳鈺捂住我的嘴,冷笑一聲,「你來當細作,我不殺你,你以身相許才叫合情合理。」
我被他堵著嘴,隻能用兩隻眼表達我的憤怒。
陳鈺站在門裡,拉了我一下,「別跟我鬧,進來!」
以前老王就說我,發脾氣的時候像頭倔驢,現在扒著門框,陳鈺幹脆抱著我,砰地踢上門。
我被扔在了床榻上,看著陳鈺動手解腰帶。
我皺眉,「你幹什麼?」
「睡覺。」
「誰允許你住在我這裡的!」
他有自己的小院,也有書房,一年到頭換著睡。在姨娘那裡住,也是給人家布置了活,自己悠哉悠哉去裡屋躺著。
哪有像我這樣的,不光睡,還連帶著把我當玩物,一番折騰,完事後,還抱在懷裡。
陳鈺卸了玉冠,端著蠟燭湊到我臉上,細細端詳,「不錯,消了不少。今夜點著燈吧。」
我剛平息的怒火又拱起來,「陳鈺!你欺人太甚!」
他一言不發,抽去我發間的金簪子,手指滑進發絲,松了松,「架也打了,氣也出了,該不該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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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賭氣,盤腿坐裡頭,「白蓮肚子裡真不是你的孩子?那你當初幹嗎承認?」
陳鈺褪了我的外衣,輕輕一推,看我躺下了,自己也順勢壓下來,「為了堵你的嘴。」
我頓時睜大了眼,「那孩子是誰的?」
陳鈺已經翻身躺平了,淡淡道,「許是京城某家大人的,不認賬罷了。」
我若有所思,陳鈺已經閉上了眼。
「哎!」我突然從他懷裡翻坐起身,撐著胳膊,「會不會是蘇大人的?」
陳鈺閉著眼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極為敷衍道,「也許。」
我戳了戳他,「你記不記得,上次宮宴,蘇大人主動跟白蓮搭話來著?」
陳鈺依舊閉著眼。
「嗯。」
我滔滔不絕,「沒點交情怎麼可能自來熟?他夫人氣得很,差點往你門前潑髒水。」
「沒錯。」
我拍手,「有問題對吧!一定有!」
陳鈺睜開眼,神情慵懶,「夫人,你還睡不睡?」
我神採奕奕,「不睡不睡,你找人查一查吧!」
「不查。」
「就查一下!來嘛來嘛!我好奇!我難受!」
陳鈺突然翻身,將我壓住,「夫人,我精力有限,不愛管陳芝麻爛谷子的闲事。你既然不困,我們來做點有趣的事兒……」
「不,我想——」
「不,你不想。」陳鈺壓住我的嘴唇,「我這輩子,從沒想過有一天,娶了個聒噪的夫人。但是目前來講,感覺不錯。」
「第二天還要上朝,我希望速戰速決。」
我忐忑地問道:「太快了會不會……不太好啊?」
「這取決於你,什麼時候困了,什麼時候算。」
隨後一個時辰,陳鈺悠哉地端著茶碗,坐在床邊,看著我扎馬步。
我苦著臉,「相爺,還要多久?」
陳鈺不緊不慢地問道,「困了嗎?」
我說,「有點……」
「繼續。」
一開春,陳鈺就忙得不見人,但是到了晚上,照舊宿在我房裡。
有時候我壓不住心裡的闲話,便跟他叨叨,他對我極有耐心,躺著,閉著眼,附和幾句。實在嫌我吵,便拎我起來扎馬步,美其名曰,鍛煉身體。
與此同時,扶音也沒放過對我的磋磨。她當了主母,我成了鳳姨娘,日日晨昏定省,看著她在我面前擺譜。
我這人一向心大,有時候晚上累壞了,第二天變成塊榆木疙瘩,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有一天,扶音氣不順,沒頭沒腦地朝我潑來一杯熱茶,晚上脫衣裳的時候,才被陳鈺瞧見,燙紅了一片。
他當即冷了臉,按著我,不顧我鬼哭狼嚎,抹了燙傷膏。
「你們做隱衛的一點脾氣都沒有?鳳寧晚,你還有沒有腦子?」
我像個鼓風機,玩命兒吹著傷口,眼淚汪汪,「我想躲來著,腿酸,沒挪動……」
陳鈺突然沉默了。
「練了許久,應該可以了。」
「什麼可以了?」
「生孩子。」
他一把將我推倒,三下五除二剝了我的衣裳。
我挑著手腕,「哎……疼……疼……」
「那就支稜著,別碰我。」
「慢點,這樣不舒服。」
「嘖,麻煩。」
黑暗中,我嗷得一聲。
「又怎麼了?」陳鈺惱道。
「你壓我頭發了。」
當啷!
金釵跌落床榻。
「別扔我的首飾!貴著呢!」
陳鈺將我攔回去,「你撿它做什麼?留著把你腦袋扎漏了?你有幾兩腦子夠流?」
我想反駁他,恰逢他手遊到我的腰窩,痒得很。
結果,黑暗中,我先是嘿嘿笑了兩聲,接著道:「你怎麼罵人呢?」
寂靜。
「寧晚。」
「嗯?」
「別讓我覺得娶了個傻子,成嗎?」
一夜無眠。
我的夫君又行了,隻是有點暴躁。
天明的時候,我開始往床下逃,被他一掌敲暈,不省人事。
轉過年來開春,府中人丁稀薄。
姜姨娘的院子沒了琵琶聲,玫姨娘的衣料架子上生了塵。敦姨娘和蘭姨娘的小屋一鎖就是一個月,再也無人收拾。
我想,也就這樣過下去了。
等我生了孩子,就回宮復命。
扶音嫌棄陳鈺,也不待見我,在府裡作夠了,就回公主府作。
這一日,難得好天氣,我吃飽了,躺在院子裡曬太陽。
突然下人來稟,有人要見我。
我很是奇怪,自從當上姨娘,便甚少有人登門造訪。我晃晃悠悠來到前堂,明媚的春光裡,兩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兒,對我招招手。
是敦姨娘和蘭姨娘。
敦姨娘又胖了,穿著藍底白紋的衣裳,笑起來兩個酒窩。
蘭姨娘身上多了一分嫻靜端莊,青色衣裙,打一把油紙傘,耳邊還挽了朵花。
她們倆一見到我,就親親熱熱湊過來。我突然鼻子發酸,就像兩個外出的孩子,突然長大了,知道回來看我了。
闲話之後,她倆才拉著我,屏退了所有人,悄悄道,「扶音公主,其實有個心上人在外頭。」
我說,「何止一個,她有一堆心上人在外頭。」
蘭姨娘搖搖頭,「我出府後,去了城南的書齋,那裡的老板心善,留我在那兒看看鋪子。那日我本欲收攤歇息,就聽有人說起此事。」
她湊近我,「聽說,當年公主為了那個男人,不惜自毀身體,叛離皇家。後來,宮裡拿男人的命要挾,她才安安穩穩把公主做下去。」
「都說她禍亂宮闱,飢不擇食,其實,是跟人怄氣呢。」
敦姨娘老老實實道,「我看見她情郎了,挺好看的。長風樓的碧春兒姐姐告訴我的。」
我說,「不許叫她碧春兒姐姐。」
敦姨娘一呆,「噢。」
我把信息捋了捋,「所以,隻要替公主和情郎搭上線兒,她就肯走?」
「沒錯。」蘭姨娘笑了笑,「書齋老板也是奇人,早年間,不知從哪搜羅了痴男怨女的書信真跡,那人與公主的書信,竟也存在裡頭。我想著,你或許有用,就給你帶來了。」
我接過她手裡的一沓信紙,挨個抽出來,兩種字跡,一個娟麗秀雅,一個遒勁有力,字裡行間,一個是眷眷深情,一個是含蓄內斂。
「我和以敦這次回來,就想問問你的意思,若你點頭,我們赴湯蹈火,也要幫你辦成。」
我十分感動,「你們……你們……」
蘭姨娘笑了,「夫人,當年我被流氓堵在巷子裡,還是你救的我。後來,你想讓相爺有個孩子,我便想辦法替你爭。沒什麼本事,叫你失望了。」
敦姨娘說,「我沒飯吃,你給了我塊餅,把我領回來,就是我的恩人。」
蘭姨娘道,「夫人於我,是再造之恩。為你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敦姨娘:「俺也一樣。」
我一把抱住她們兩個,老淚縱橫,「我沒白疼你們……」
後來這事,姜姨娘和玫姨娘也知道了,她們義無反顧地加入了這個計劃。
一個風和日麗的清晨,計劃緊鑼密鼓地拉開了序幕。
扶音對著桌上的一道菜陷入了沉思。
「誰做的?」
那是一道燉雞,雞湯中灑滿了紅豆。
想來滋味妙不可言。
敦姨娘說,這叫「寄情相思」。
公主的情郎最喜歡的一道菜,她在長風樓,已經手法殘忍地烹飪了許多隻。
我恭恭敬敬立在一旁,回道,「是從某本典籍裡發現的方子。」
扶音頓時眼神復雜,強壓著激動,問道:「什麼方子?」
我揮揮手,情郎的親筆書信便被呈了上來。
這一刻,姜姨娘躲在假山上,搖頭晃腦地奏起哀樂。
不出所料,玫姨娘此時,應當已經將人放進府裡了。
有人風塵僕僕自門外闖進來,「扶音。」
扶音臉色一僵,倏地起身,疾言厲色道:「誰準你出現在這兒!」
男人鬢角多了幾絲白發,目光灼灼,一身清冷傲骨,「找你。」
扶音抓起茶碗,直接摔在他肩上,茶碗墜地,摔得粉碎。
男人的肩頭都湿了。
扶音冷冷道,「趙淮安,你不自量力。」
「是。」
「痴心妄想。」
「是。」
「無能懦弱。」
「臣認罰。」
我心裡掀起驚濤駭浪,趙淮安!當今京城,剛正不阿,處事公允的大理寺卿,趙淮安!
扶音笑了,走上前去,拽住他的前襟,「趙大人,我嫁給陳鈺,你是不是氣得很?」
趙淮安沉著一張臉,「是。」
「那便氣著!」扶音喊道,「我不光嫁給他,還要給他生孩子!我要你看著我子孫滿堂!」
「別說了。」趙淮安低聲道,「跟我走。」
扶音忽然住了嘴,神情倨傲,「我當日不惜服下毒藥跟你走,是你不要我!」
「臣有罪。」
「你就隻會說這一句?」扶音冷冷瞧著他,「我原本隻當你榆木腦袋,如今瞧來,是蠢得厲害。」
趙淮安動了動嘴唇,面色慘白。
清正廉潔的趙大人,隻在入門時失了身份,叫出了扶音的名字。如今,卻恭恭敬敬站在那兒,挺直脊梁,任扶音打罵。
扶音氣急,疾言厲色地逼迫他道,「趙淮安,你說出來!你,想不想要我?」
趙淮安沉默了,他閉了閉眼,「公主,這不合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