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也紛紛舉起了酒瓶,到後來他們就開始自己和自己比誰喝得多。
男的,好幼稚。
我看了一眼另一桌的紅姐,我躲在桌底下悄悄給紅姐發消息:「我們撤?」
哪知道紅姐根本不回我,她和隔壁制作人聊得正起勁,根本沒空管我這個孤兒。
罷了,罷了。
幾輪下來,沈易和好像已經醉了。
我們這桌也沒幾個人醒著,全都倒下了。
他腦袋就靠在我的肩上,我推開一次,他就垂下來一次。
「你酒味太重了,離我遠一點。」我第六次推開他的頭。
沈易和像沒聽見似的,使勁用頭蹭我的脖頸,手裡還輕輕地握著我的發絲:「求求你了,你大發慈悲讓我靠一會兒吧,鍾意你最好了。」
9
「我才不做菩薩。你,臭,挪開,快。」
我動作幅度越來越大,沈易和就在這場無聲的推拉中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像個磨人的小孩,此刻他的眼睛都紅了,他雙眼封著的那層霧氣,酒還未醒。
我好像掉進了他眼裡的那片星空裡,那裡沒有別人,足以讓我遠離這裡的一切。
遠離我的工作,遠離我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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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站在飯店天臺的上四目相對。
「鍾意,你覺得我是戀愛腦。」沈易和突然開口,「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片場的心聲還是被他聽到了。
那他是不是聽到……
聽到了我的告白?
「你不是嗎?」 我反問,「我的情緒可以影響到你。一開始隻是你這樣,可時間久了,你生氣時,我也會不開心。所以我逃了,我不想變成那樣。」
沈易和愣了一下,隨後皺起了他好看的眉頭:「這就是你當時選擇和我分手的原因?」
月光下的沈易和長長嘆了口氣:「我對你產生了愛意,那些愛或許來自保護,或許來自你對我的吸引,這是一些沒法解釋清楚的感情。我沒辦法一一具體說出它們究竟來自於哪裡,就好像天上的星星,它們隨著時間的推移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密,不被你接受藏在我心底時,它們隻能被稱作為暗戀。你接納了它們,產生和我一樣的感覺,我們同頻時,就會變成愛情。」
「這不是戀愛腦,我也沒有影響你,這是我們要開始相愛的預警。」
我沉默地低下了頭。
沈易和身上的酒氣還未散,朝我走過來時,那些淡淡的氣味就撲在了我身上,明明是初冬的寒夜,我們四周的氣氛卻開始升溫。
沈易和在我眼前蹲下,他在這片隻屬於我們的夜裡向我宣告。
「鍾意,我喜歡你。」
10
「鍾意,我喜歡你。」
他的話像是戴著枷鎖,將我牢牢地鎖在他與天臺之間。
真可惡。
我以為這次會是我先開口的,還是被搶先了一步。
可這次的告白和四年前不同。
可能是我等了很久,我的眼淚不自覺地就流下來了。
「你別哭啊……」他慌亂地用衣服的袖子替我擦拭著眼淚,「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可我的眼淚止不住,甚至越擦越多。
於是大概三分鍾之後。
天臺上變成了兩個淚人見面。
「嗚嗚嗚嗚嗚嗚嗚,你都不回答我,你就知道哭,你個負心漢王八蛋。」沈易和雖然嘴上這麼說,可他依舊幫我擦著眼淚,隻不過袖子從左手換到了右手。
「好冷,抱我。」
「#%#?」
說的什麼?
沈易和與我不同,他剛喝了酒,本來說話就大舌頭,一哭之後,他說話就跟加密似的。
是個人就聽不懂。
我:抱我。
「為什麼?」
果然,還是心聲比較好用。
「我們什麼身份啊,我何德何能能抱你鍾意老師?」
你不抱,以後就都別抱了。
我如願跌入了沈易和有力的懷抱。
就是過程有點嚇人。
因為這人將我直接從臺階上抱下來了!
他環在我腰側的手臂收得很緊,他把頭埋進了我的脖頸,沈易和的頭發很軟,他呼出的熱氣噴灑在我的脖頸處,熱熱的,有點痒。
「鍾意,我們現在算復合嗎?」
他的聲音悶悶的,我像哄小孩似的輕拍著他的背。
不用看都知道,沈易和現在的眼神一定和被雨淋湿的毛茸茸的狗狗一樣,眼底會是湿漉漉又藏著期待。
頑劣的想法又在我心裡作祟。
就挺想逗逗他。
「嗯……試用期。」我猶豫地開口。
沈易和發狠地咬了一下我的脖頸,他的話裡帶著幾分警告的意味:「別耍我,我都聽見了。」
好吧。
失策了。
我今天回家就去學冥想。
「不許!」
11
我和沈易和都處在上升期。
我們一致決定,暫時不公開。
我看著保姆車上還在刷著手機的紅姐,盯了她好一會兒,直到紅姐的眼刀飛了過來,「你想說什麼?」
「就是,你之前不是說……」
「你復合了?」紅姐把頭別了回去,繼續刷著手機,她在選我明天要穿的服裝。
「你怎麼知道!」對紅姐沒什麼好隱瞞的。
紅姐笑著推了下眼鏡:「小意,你私底下時,臉上藏不住事,你平時不會這麼笑,說話也不會這麼小心翼翼。」
「我平時說話什麼樣?」我有些好奇地問道。
「嗯……挺毒舌,有話也不直說,還有點傲嬌那意思。」紅姐思考了一會兒,「诶,你們誰提的,讓我也聽聽一手八卦。」
我轉了過去,從工作群裡找出沈易和的微信,發送了好友申請,然後說道:「他。」
「你對人家好點,聽到沒有。姐和你說,一次已經是大忌了,要是還來第二次,你們可能真的結束了!」
冤小頭:還沒睡?
凌晨三點,沈易和通過了我的好友申請。
我:你不是也沒睡?
冤小頭:剛看見,我剛上車。
我:記得看明天的劇本,我睡了,晚安。
冤小頭:哇靠,你不會就為了和我說晚安,故意找借口給我發消息。
冤小頭:主要是為了給我發晚安是吧?
冤小頭:晚~安~
沈易和,好會自己攻略自己一男的。
車上的沈易和嘴角咧到了太陽穴。
「你嘴巴稍微收收,你牙反光。」沈易和的經紀人白念指責道。
「哥,她給我發晚安。她好貼心,她希望我睡好。」
白念翻了個大白眼:「我也睡了,別煩我。」
「哥,我和你講,你知不知道追她我有多忐忑,我怕死了那一刻……哥,你別睡……」
緊閉雙眼的白念第一次有了想辭職的念頭。
而沈易和給鍾意留的備注是:「意」種別扭小貓。
12
第二次拍攝完成得也不算很順利。
但是我能聽到沈易和的心聲。
真的,太吵了!
這次的劇本是一對相互欺瞞的情侶。
明明是再俗套不過的偶像劇的戲碼,可這次沈易和是肉眼可見的激動。
偏偏今天他的人設是一個高冷的霸總。
我是一個剛入職的小職員。
劇情是我隱瞞了自己是對家千金的身份進了他的公司,他發現後將我堵在休息室質問我,為什麼要騙他。
門被沈易和重重地帶上,我有些不明所以地望向他:「傅總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你不知道?」沈易和輕蔑又自嘲地笑了一聲,「你騙了我這麼久,不解釋解釋?」
按照後面的劇情,我需要親他一下,然後說,「我知道錯了。」
可錯就錯在這蜻蜓點水的一下。
沈易和直接變臉,「唰」的一下他的耳尖就紅得要滴血。
這還能繼續演,可他偏偏在憋笑。
甚至憋不住。
沈易和,別笑!
「對不起,沒找到那種感覺,可以再來一次嗎?」沈易和突然轉過了臉,朝攝像機的方位說道。
導演不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還以為沈易和敬業呢:「啊,行行行,再來一次。」
接下來的十幾條都以各種失敗告終。
我嘴都要啄腫了!
「啊啊啊啊!我要死了!」
「白哥有沒有拍照~」
「再來億次!」
「這就是公費戀愛嗎?」
「今天我就是鈕祜祿·易和,我要把四年缺失的情與愛在今天都補回來!」
沈易和,最後一次!你愛過不過!
「不可以的,寶貝。我們收了錢的,工作要敬業。」
你怎麼有臉說?
你看你現在敬業嗎?
「女朋友也要敬業。」
得寸進尺!
於是我們在演播廳裡上演了幾百遍這該死的戲碼才得以收工告終。
脫離了甜蜜的戲碼。
事實證明,在現實生活開始嘗到甜頭時,生活總會給你一巴掌的。
我接到了一個很久沒有撥給過我的電話號碼,是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姐姐,爸爸進醫院了,你能來看看他嗎?」
明明電話那頭鍾子俊的聲音和語氣是再平常不過的,可我還是沒忍住我的脾氣:「他應該不想看見我。」
「你來看看吧,姐姐。爸爸他可能撐不了多久了。」
13
我媽是醫生,可她死於一場醫鬧,剩下我爸和我相依為命。
一開始我爸對我真的很好。
可是隻過了一個月,他就瞞著我娶了小保姆。
我那年高二,小保姆比我大不了幾歲,年紀輕輕的小保姆懷了孕,在我高三那年生下了鍾子俊。
鍾子俊出生之後,我爸的生活中心就變了。
他開始圍著鍾子俊轉。
鍾子俊分走了我爸爸對我的關心和愛。
每到晚上吃飯時,逐漸變成他們一家三口一起吃,而我到家時總是獨自吃。
鍾子俊剛會走路時總喜歡拿一些他的玩具給我,我不耐煩就把它們扔開,他走路不穩,還會摔倒,可他還是會立馬爬起來,再把它們遞給我,反復來回好幾次,我爸看不下去就斥責我:「你弟就是想和你玩,你理理他。」
可我不想和弟弟玩,我不想要弟弟。
我沒好氣地瞪了鍾子俊一眼,可小孩的感知度是很敏銳的,他似乎感覺到了我的惡意,開始哇哇大哭。
保姆似乎是心疼自己的兒子,跑過來把他孩子帶走了。
我爸說了我兩句,也跟著去哄鍾子俊。
可原本明明我也有媽媽的,明明我也有爸爸的。
明明那個女人是在我父親離婚後才和他在一起,明明鍾子俊是在那之後出生,明明誰都沒有做錯,可就是誰都不開心。
年輕氣盛的我開始找那個保姆的茬,開始找鍾子俊的茬,不止一次地和我父親爭吵。
直到後來我父親對我說:「求求你了,讓爸爸過幾年安穩日子。」
那一刻,我心灰意冷,在上了大學時,選擇離開了這個家。
算起來,我離開家已經差不多五年了,鍾子俊今年也有六七歲了。
我離開時,鍾子俊好像還不會說話呢……
「怎麼了?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沈易和微微伏下身問我。
「你可不可以幫我和導演說一聲我先走了。」
「當然可以,你這麼急,你要去哪兒?」沈易和好像有點擔心,「你真的不舒服?那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我望著沈易和,心裡突然有點難過。
沈易和,陪陪我吧。
我一個人好像有點害怕。
我拉住了他的袖子:「陪我去 XX 醫院,行嗎?」
14
沈易和二話不說就反握住了我的手,拉著我往外走。
「還沒和導演他們打招呼呢……」我很小聲地提醒道。
「待會兒和他們發信息也是一樣的。白導是我經紀人的親叔叔,我過會兒和叔叔打一聲招呼,他不會為難你的。」
我們像私奔的情侶,沒和任何人告別,就消失在了忙碌的人堆裡。
上車開了一段路之後,我才開口:「不是我,是我爸。」
「嗯。」
沈易和好像突然變得很冷漠,我又猶豫地詢問:「你待會兒可不可以在門口等等我?我盡量快一些,你等等我,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