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睡覺前會情不自禁地對著玉佩自言自語,說完後才想起來沈妄已經不在裡面了。
也不知道他最近身體恢復得怎麼樣。
從前他在玉佩裡時不覺得,真變成了顧妄,才發現自己跟他果然是雲泥之別。
我是無人問津的小草,他卻是一出生就含著金湯匙。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我伸手撫了撫玉佩,一時沒注意路邊的水坑,一輛銀白色瑪莎拉蒂飛快地開過去,我被水花濺了一身。
正要破口大罵,那輛開得飛快的車又速度極快地倒了回來。
「哗啦。」
我又被濺了一身。
車窗降下,我破口大罵的聲音哽在了喉嚨裡。
「顧……顧妄!」
「喬知年,你有病啊?從家裡搬出去幹嗎?」顧妄戴著鴨舌帽,摘下墨鏡丟在一旁,拉開車門下了車。
他個子真高啊,目測有一米八。
「現在住哪兒?」他眯著眼睛逆著光問我。
那一瞬間,屬於沈妄的熟悉感又回來了。
我心口一熱,差點兒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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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著顧妄回家的路上一路都沒講話,他好奇地四處亂看,進屋後表情頗為嫌棄。
「你就住這兒啊?這屁大點兒的地方。」
「嘁,當然是比不得你顧大少爺家的別墅了。」我給他倒了一杯水,「你先坐著,我去洗個澡。」
顧妄的臉直接紅到了耳根:「倒也不至於。」
17
迅速察覺到他歪掉的心思,我心口怦怦跳得飛快。
「你……你開車濺了我一身水,髒死了。」
轉身飛快地洗澡換衣服,出來時發現顧妄正蹲在沙發前翻我小時候的相冊。
我小時候留下的相片不多,枯瘦的身材,不合身的衣服和一個自卑到不敢看鏡頭的自己。
我連忙把相冊奪了過來。
「誰讓你亂翻別人東西的?」
「有什麼不能看的?又不是見不得人。」顧妄攤攤手,少年老成地教訓我。
「真不知道你在怕什麼?做人要有無懼無畏的心態。
「丟臉、失敗都不可怕,畏首畏尾才讓人看不起。」
他確實足夠陽光,也足夠張揚,我撇了撇嘴,雖然心底認同他的說法,又不肯在嘴上輸了半分。
「我怎樣關你什麼事?」
本以為他會回嘴,沒想到他竟然盯著我看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問:「你生氣啦?」
「什麼?」
「退婚的事。」顧妄說。
提起這事兒我就氣不打一處來:「你們家這是耍我玩兒呢。」
「不是你說你不想跟我訂婚的嗎?」顧妄比我還委屈,「你還記不記得訂婚宴上你說得多難聽。」
「我……」
陡然想起那時好像確實在他面前說過自己不想跟顧妄訂婚來著。
我一時語塞。
顧妄得寸進尺:「怎麼?難道你喜歡我?不想跟我退婚啊?」
他唇角噙著三分笑:「你要是喜歡我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和你結婚。」
「不是,你有病吧?」我的耳朵紅得就差要燒起來了,「我才 18,結什麼婚?」
「哦,那不然,你追我?」
我把顧妄趕了出去。
他在門外锲而不舍地敲門:「喬知年,帶你出去玩兒啊,窩家裡幹什麼?
「你要多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說起大話來一套一套的,我有點心動。
打從回到喬家以後我就沒有好好逛過街。
一個星期的時間,他帶著我把每個區都逛了一遍,哪裡的美食多,哪裡的東西好玩兒,他簡直如數家珍。
「喬知年,這賠禮夠正式了吧?」
後來,他送了我人生中第一場獨屬於我的煙花。
漫天碎裂的煙花,璀璨又浪漫。
顧大少爺玩起浪漫來果然無人可擋。
我心底柔軟又悲傷。
我打從心底覺得,我跟顧妄是兩個世界的人。
若是沒有媽媽留給我的玉佩,我們這輩子都不會有交集。
18
開學前,我爸又給我打了個電話。
他讓我回家一趟,聊聊喬知意的事。
半個月了,他終於打算直面這件事情了。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想給顧妄打電話,想了想又忍住了。
他已經教了我很多,我是個好學生。
家裡的氣氛很嚴肅,喬知意和後媽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
我進去時,她們倆眉心微皺,露出一絲明晃晃的厭惡。
「你上次提的事情,我仔細想過了。」
我爸沉聲坐在沙發上,目光緩緩地從我和喬知意的臉頰上劃過。
「這些天,我也考慮了很久。」
他說:「知意,這十八年,我疼你愛你,待你如親生女兒一般。
「我待你沒有虧欠。
「接下來,我要好好彌補年年。」
他一錘定音,後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喬文海,你是不是瘋了?
「你要把知意趕出去,那你不如把我們娘兒倆都趕出去!」
我早料到會出現這一幕。
後媽以不生育子女為代價嫁進了喬家,喬知意就是她唯一的倚仗了。
哪怕這個倚仗不牢靠,如今的她也沒別的轉圜餘地。
「張阿姨您別太激動。」我淡淡道,「您就當喬知意出嫁了,你若是實在想她,每個星期去陪她住幾天也不是不可以。」
「這個家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說話了?!」後媽怒氣衝衝地拍了拍桌子。
我直接砸了面前的茶杯。
「我憑什麼不能說話了?」
喬知意和後媽嚇得一抖,我狠狠掐了大腿一把,眼淚突然哗哗地往下掉。
「我從小受了多少苦,憑什麼回來了還要受你們欺負?我從前是個孤兒,我現在有爸了!」
這一手親情牌,顧妄在這兒也得誇我一句。
我爸果然中招,他眼神愧疚,聲音卻很果決。
「知意住市中心的那個大平層也好,另外再給她在別的區買一套別墅也行,英蘭,你若是舍不得她,多過去陪她、看她就是。
「就這麼說定了。」
話音落下,他便起身去了書房。
19
客廳裡,喬知意哭著跑上了樓。
後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追著喬知意上去了。
這一刻,我突然無比地開心。
從今以後,這個家裡再也沒有了礙眼的喬知意。
我給顧妄打了個電話,他的聲音傳來的那一剎,我鼻子忍不住一酸。
我做到了。
「顧妄。」我欣喜地長嘆了一聲,「你說得對,一個人看不慣你又幹不掉你的感覺,真爽!」
「那是。」顧妄驕傲地說,「喬知年,你可真是個好學生。」
「謝謝顧老師誇獎!」
「過幾天我生日,來嗎?」顧妄說,「我請了一些好朋友,介紹給你認識。」
「來呀。」我揚著唇笑,「有顧老師當領路人,我一定能在二代圈裡混得風生水起。」
「客氣。」顧妄哼笑一聲,「生日請準備一份大禮。」
「得嘞。」
心情愉快地掛斷了電話,我連夜給顧妄選了好幾份大禮。
最後決定親手給他做個生日蛋糕以表誠意。
結果沒料到,當天不隻有親手給顧妄做生日蛋糕的,還有給他畫畫的,給他 DIY 小擺件的。
簡直了。
我的禮物如此平平無奇,真有些自慚形穢。
好在顧妄不在乎這些。
沈雨萌拉著我聊了一會兒天,拽著我介紹給她的姐妹們認識。
去找顧妄時,他身邊正圍著一群人在打遊戲。
他們肆無忌憚地談論著顧妄的追求者們,嘴裡打賭了一個又一個名字。
「我覺得陳思雨就不錯啊,和阿妄從小就認識。」
「我也覺得陳思雨贏面大。」
「我押付蘭語,無他,漂亮!」
「我押喬知年。」顧妄話音落下,四周一片死寂。
他朋友連打遊戲的動作都停了,抬頭驚呆地望向他:「喬知年是誰啊?喬家那接回來的真千金?」
顧妄淡淡地嗯了一聲:「對啊。」
「我剛剛見過,沒什麼特別的呀。」
「你當然看不出哪裡特別。」顧妄的嘴角翹上天,「她又乖又聽話。」
20
我聽得耳紅臉熱,剛抬步要走,顧妄的視線突然撞了過來。
莫名有種被抓包的心虛感。
我支支吾吾地先發制人:「你……你這樣說我可要以為你暗戀我了。」
「哪裡。」顧妄輕輕抬眼,笑得囂張至極,「分明是明戀。」
這下我連話都不會說了,顧妄招招手,我的腳不受控制地朝他挪了過去。
「喬知年。」他一把將我拽了過去。
腳步踉跄,我跌進他的懷抱中。
淡淡的紅酒的味道在他的周身彌漫:「叫你準備的大禮準備了嗎?」
體溫透過薄薄的衣衫一路傳到了我的腦子裡。
腦子一團糨糊似的,我迷茫地問他:「什……什麼?」
「嘁,就知道你不懂。」
他輕嗤一聲,低頭吻過來。
那一瞬間,我屏住了呼吸,心髒差點從胸腔裡跳出來。
21
什麼時候把人推開的我忘了,隻記得顧妄揉了揉我的腦袋,挑了挑好看的眉眼:「怎麼?傻了啊?」
「你……」我的臉色瞬間爆紅。
後來他送我回家,提前在後備箱裡藏了一箱的玫瑰。
「喬知年,雖然之前你不願意當我的未婚妻,但你現在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嗎?」
他還挺有儀式感。
我覺得他跟脫褲子放屁沒兩樣,接了玫瑰問他:「那你當初為什麼還費勁巴拉地跑來退婚?」
「你不是不願意嗎?」顧妄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我先從我媽那兒給你詐點錢花花。」
「至於談戀愛的事兒,我這不是打算重新追嘛。」
不愧是舌燦蓮花的顧妄,我被說服了。
「那我第一次談戀愛,你得對我好點兒。」
「知道啦。」顧妄摸了摸我的腦袋。
回家後,我從二樓陽臺打開窗,依然能看見顧妄坐在車子裡的身影。
他半個身體從降下的車窗探出,唇角揚著笑:「早點睡, 明天帶你出去吃好吃的。」
可我哪裡睡得著,我激動得開心了一整晚。
第二天一早, 顧妄大喇喇地出現在了我家裡。
我爸和後媽正陪著他一起吃早餐。
我下樓時,顧妄彎唇衝我笑了笑,然後跟我爸說:
「喬叔, 您放心,我不會讓年年受委屈的。
「聽年年說,您打算把公司交給她,我相信有顧家的支持, 喬氏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他這番意有所指的話, 我這麼笨的人都聽得出來。
他是給我撐腰來了。
我爸搖頭長嘆:「你們年輕人吶, 真是……」
他大概不懂顧妄為什麼退了婚又要和我在一起。
這是年輕人的執拗,他不懂。
我本來不想這麼快把和顧妄的事情公之於眾。
但他這人,藏不住一點事兒。
三天時間,我就見完了他所有的朋友, 後來搞得連他爸媽也知道了這件事。
他們專程邀請了我去家裡做客。
夫妻倆和善又大方,不停地往我手裡塞東西。
「吶, 年年,阿姨給你一點兒見面禮。」
顧妄在旁邊添油加醋:「喲, 給我女朋友和救命恩人多少呀?太少可不幹。」
「沒什麼沒什麼, 一棟房子、兩輛車, 還有五千萬的現金。」
我驚呆了:「……」
顧妄飛快地奪過來塞我包裡:「裝好裝好,免得他們反悔。」
「你可真是……」顧夫人笑著推顧妄的額頭, 「你放心,以後等你們結婚的時候, 媽再給年年包個更大的彩禮。」
我咕咚咽了一口口水,被這筆巨款砸暈了頭。
22
幾天後我去學校報到,才發現顧妄竟然是我的學長。
他是老生代表,我是新生代表。
交替上臺時, 他大剌剌地在臺上親了我的臉頰。
「接下來,為大家隆重介紹今年的新生代表,喬知年,我的女朋友。」
於是我們的關系瞬間全校皆知。
顧妄說:「喬知年,你怕個屁,我給你當後盾, 你慢慢成長。
「總會有一天,大家都會覺得我們很相配。」
他總是這樣, 會給我足夠的勇氣和信心, 永遠當我堅實的後盾。
他們三個抱在一塊兒哭,隻有我捏著玉佩心裡發涼。
「完她」顧妄先是言辭冷淡地拒絕,後來發現拒絕沒用,幹脆在大庭廣眾下跟我求了婚。
我:「……」
「這次不能拒絕了吧?」顧妄龇著牙,緊張得手心冒汗, 「再不同意我可就硬塞了啊。」
「同意, 同意的。」
我接過了戒指並套在手上,眼底浮起水霧。
我沒告訴顧妄的是,我小時候就曾有一個夢想。
我希望將來娶我的那個人,能在娶我那天, 為我放滿天的煙火。
一定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才讓媽媽送的玉佩,替我完成了心願。
即使肉體逝去。
她也依然在以另一種方式愛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