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江家時,已經晚上了,我沒告訴任何人。
躡手躡腳回到自己房間,房門口的身影把我嚇一跳,我打開手機的燈光一看,是江紀。
他把我拉至陽臺,伸手碰了下我的眼睛,嗓音沙啞得厲害:「回來了,怎麼不給我打電話讓我去接你?」
「我一出機場就遇到了出租,就直接坐回來了。」
江紀的聲音悶悶的:「現在狀態好了嗎?」
我不敢看他,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有多矯情,莫名其妙開始 emo。
「狀態好了。」
江紀捏著我的臉,又舍不得用力,「你是好了,你有能耐,一個電話都不接我的。那你知道這幾天我是怎樣過來的嗎?」
聽著江紀咬牙切齒的聲音我才注意到他的眼睛竟是紅紅的。
我小心問他:「老板,你不會一個人偷摸抹眼淚了吧?」
江紀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很認真地看著我:「司檸,下次不要這樣了,難受就和我說,你不要高估我的理智,感情這玩意兒很難戒,我一遇上就廢了。」
江紀看我的眼神裡從一開始就藏著執拗,我不知道為什麼他能這般了解我,我與他身份相差多少,這些我都不想考慮,我此刻隻想跟從自己的內心。
我鼓足勇氣牽上他的手:「我不會再這樣了。」
我的主動瞬間讓江紀像打了雞血,他的眸子都亮了幾分:「你這是想和我在一起了?」
我鄭重點頭:「是的。」
高興不敢大聲喊,江紀像隻大狼狗一樣看著我,誰信這是江總裁私下的樣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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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他在陽臺親熱了好一會兒,我推開他,怕被家裡的人發現,江紀才喘著粗氣放開我。
就陽臺到我房間門口的距離,他非要親自送我,我倆一起被站在我房間門口的身影嚇了一大跳。
打開手機燈,是老夫人,拄著拐杖站我門口。
我與江紀牽在一起的手趕忙放開。
老夫人看了我們一眼,了然般開口:「在一起了?」
江紀愣了一下,揚起嘴角承認得坦然:「嗯。」
老夫人慈愛地看著我:「那就好好地對司檸。」
我僵在原地,老夫人知道我的真名。
「奶奶,原來您知道我不是……」
老夫人一臉得意:「江氏集團當年可是我一手撐起來的,奶奶我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就你們這點小伎倆我一開始就識破了。還有啊江紀,該有的告白、鮮花、儀式一樣都不能少,我盯著你呢。」
江紀眼睛亮亮的:「一定有。」
14
我和江紀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但舅媽的一個電話,撕開了我懦弱的過去。
對了,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沒有解決。
舅媽的電話打進了江家,我接聽時,尖厲的聲音從電話那頭響起:
「可以啊司檸,竟然榜上了江家的大腿。你哪裡配得上江少啊?我家女兒宋蕾和江少還合適點,不過被你搶了先而已。不過既然你都當上江少的女朋友了,就幫你舅舅牽根線,讓你舅舅擴大一下生意市場。還有,給我們也換棟別墅,你爸媽的別墅都住膩了。」
無理的要求被她說得理直氣壯,光是聽聲音都能想象出她的嘴臉。
小蘭和小晨緊緊拉著我的衣角,怕我答應她的要求,然後他們現在的生活又會被搶走。
我拍了拍他們的手,語氣清冷:「你還真是電線杆上插了雞毛,你了不起。既然住膩了,就把房子還給我。不然我們就法庭見。」
電話那頭立馬提高了音量:「你敢!真是小白眼狼,你去告呀,你舅舅生意做得這麼大Ŧṻ⁽,還怕你?」
我還未說話,老夫人就搶走了手機:「笑死,我們江家還沒有搞不垮的人,法庭見,不來看不起你。」說完就掛斷了電話,讓舅媽討好的話未能說出口。
打官司那天,舅舅一家已經破產了,江紀雖然什麼都沒說,但這裡面一定有他的手筆。
我爸媽的房子成了他們唯一剩下的東西。
江紀想陪我,我拒絕了。懦弱了這麼多年,這一次,我挺直脊背站在法庭。
面對舅舅一家歇斯底裡罵我白眼狼的樣子,我隻是眼神清冷地看著他們,對著法官將自己滿是煙疤的手顯露了出來。
給出證據的同時,我一樁樁講述著舅舅一家的所作所為,這是我懦弱的過往。
但最後,我的語氣平穩有力:「我隻有一個訴求,請將我已故父母的全部財產交還。」
從法庭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傍晚了。我一邊數著階梯,一邊步伐輕快地往下走。
階梯的末尾,江紀正倚著車門安靜等待。他懶散地把玩著金屬打火機,點火,又熄滅。
身後的路燈亮起,光暈肆意地落在了江紀的身上,燈光將他的身影拉長。
似乎有所感應,他抬頭,看見是我時,江紀漆黑的眸子有了柔意。
他微抿的薄唇張張合合,晚風將他的聲音帶到了我的耳邊,一下又一下叩擊著我的心髒。
他在說:「歡迎凱旋。」
15
其實我未能告訴他,這個故事的開頭並不是他所以為的那般,我與他的故事要開始得更早。
在我 17 歲的時候,為了激勵自己,我孤身一人去參觀了我夢寐以求的大學校園。
這裡聚集了全國最優秀的學子,人來人往間,我被一群步伐匆忙的人撞倒在地上,那些人將我扶起,眼睛發亮地告訴我:「對不起啊同學,江紀學長的演講快開始了,我們實在不能錯過,撞到你真的不好意思!」
從他們崇拜的眼神中,我大概知道了他們所說的江紀應當是位非常優秀的人物。
鬼使神差,我跟了上去。
禮堂人滿為患,卻在聚光燈亮起的那一瞬間安靜。江紀拿著稿子走了上去。
明明隻是簡單的白 T,但那股肆意與張揚好像是從骨子裡透露出來的。
江紀的表情懶散而又漫不經心,他微微彎腰,指節輕點了下話筒。一時間周遭安靜,而他的聲音好聽得過分。
「大家好,我是江紀。」
我和眾多仰望他的人一樣站在臺下,我愣愣地捂住心口。那一刻,我忘不掉心裡的喧囂和沸騰。
臺上的江紀還在說著,那是林清玄所寫的話。
「縱使太陽和星月都冷了,群山和草木都衰盡了,香爐的微光還在記憶的最初,在任何可見和不可知的角落,溫暖地燃燒著。」
那一年我記ƭū́⁷得很清楚,是盛夏,蟬鳴聒噪,但花開正好。
正文完。
番外:江紀篇
1
我叫江紀,是愛了司檸兩輩子的江紀。
我沒有告訴司檸,其實我與她的故事比她所知道的要開始得更早。
沒錯,我上輩子就見過她,隻不過上輩子的司檸是主動出現在我的生命裡的。
那天的天氣格外好,一向死氣沉沉的家裡突然有了笑聲,讓剛進門的我愣了一瞬。
棉城的人都說我這種人應該會孤獨終老,因為我天生就是個冷血的商人,向來隻會用利益來衡量。
可那一天呢,我明明一眼就看出她是個騙子,可陽光下的她笑得明媚而真誠,實在太吸引我。
所以那天,我沒有拆穿她,我看到了她躲閃的目光,但我默認了她的存在。
我不相信一見鍾情,所以我給自己別扭地找著理由:一個騙子而已,老人開心就好,反正我有的是錢。
2
其實我早該看清自己的心思的,但我太慫了,不敢上前也不會主動,隻默默地祈禱上天眷顧我,全然沒有了商場上的果斷。
我忽略著自己心裡的異樣,和她的相處禮貌而疏離。公事公辦和冷冰冰的態度讓我錯過了很多時間。
我明明是很想了解她的。
但很幸運,小姑娘要比我勇敢得多。
那天,她穿著禮服,忐忑地對我說著喜歡。
她小心地道著歉:「對不起啊,我實在是憋不住,但我不會給你造成困擾的。我知道你隻會是我的哥哥,我隻會是你的妹妹。」
我沒有說話,等她逃走後,我才敢抬手摸上自己的胸口,我的心跳在不受控制地狂跳,那是我從沒有過的感覺。
我不敢告訴司檸,從初見開始我便對她有了不該有的心思。我這樣的人,大家都怕我,但她卻說著喜歡。
3
我家的司檸啊,是一個明明手腕上全是煙疤,卻依然可以笑著說早就不疼的傻子。
是一個每天Ţṻ₂想著該怎樣讓弟弟和妹妹吃飽穿暖卻從不考慮自己的傻子。
是一個整天變著花樣討奶奶歡心想要報答這份恩情的傻子。
是一個為來公司看我卻死在小混混手裡的傻子……
足足 10 刀,一定特別疼。
那一天,地上散落的飯菜被我撿起來吃了個幹淨。
旁邊的助理小心地告訴我:「江總,這些飯菜已經髒了。」
我不聽勸阻,將飯菜往嘴裡塞:「得吃,這是司檸給我做的。」
我的司檸死了,她還未能聽見我說喜歡就死了。
我的周遭又安靜了下來,我一如既往地上班,感情卻在黑夜裡原形畢露。
它越發地疊加,最後一股腦地砸向了我。一時間,我的生活好像隻剩下她。
往後的所有時間裡,乃至閉眼的那一刻,我竟都在思念她,像魚思念水一般。
我的司檸啊,她很善良。因為連我這樣差勁的人,她也願意喜歡。
雖然我不知道她是何時開始喜歡我的。
4(重生)
黑暗的房間裡,櫃子上的香薰還在散發著香氣。
我從床上醒來,眸子裡帶著幾許茫然。
有人拉開了旁邊的窗簾,一時間天光大亮。刺眼的陽光透進來打在我凌亂的頭發上,好溫暖。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響起:「還睡呢?我死之前你能給我找到我小孫女嗎?」
我坐在床上微愣了一下,看向說話的人,是我的奶奶。我不敢置信地看著日歷,生怕一眨眼這就變成了一場夢。
我重生了,竟然回到了故事的開頭。一時間,失而復得的情緒一下子佔據了我的所有思想。
此時的司檸與我還並不認識,但我迫不及待地想向她靠近。
我最先做的,便是處理了那一群小混混,我不會原諒他們,他們這樣失去人性的壞人應該嘗嘗我所經歷的黑暗。
困住自由的方寸牢籠才最適合他們。
5(新的開始)
我設想過好多個我與司檸的開始,最終我派人將一張招聘信息送到了她的視線內。
我坐在車裡看著她拿著手機撥通我的電話。
鈴聲響起的時候,我的心跳漏了好多拍。我顫抖著手點了接通,嘴巴張張合合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喂?」
我心心念念的聲音響起:「您好……」
再一次聽到她的聲音,我的心髒好像才重新有了生命。此時的陽光好像都偏愛她幾分,眉眼彎彎的樣子好看得不真實,那是我所思所念的光啊。
小姑娘認真地向我介紹著她自己,而我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貪婪地看著她的身影。
突然,我唐突地打斷她:「你回頭。」
司檸轉過身,我下了車。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我小心叫了她的名字:「司檸。」
「先生您說。」
我揚起嘴角:「你被錄用了,我叫江紀,你扮演角色的親哥哥。」
其實呢,我是想說:司檸啊,以後的一切都由江紀給你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