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不去見習？」
「請了一天假，」葉凜一進門就熟稔地要去陽臺拿掃帚，「說好了要追你的，總不能第一天就缺勤。」
掃帚沒拿出來，倒是先替我收了一堆衣服，在沙發上疊得整整齊齊，要給我放到衣櫃裡。
拉開衣櫃，一個巨大的綠色蛤蟆頭把他給驚到了。
綠色蛤蟆頭睜著紅色的大眼睛，咧著大嘴巴，嬉皮笑臉。
葉凜銳利的目光向我射來：「昨天那隻綠青蛙，內膽是你？」
真不愧是警校生啊，這直覺，這偵查力，一說就中。
「對啊，不然我怎麼猜到你喜歡我的……」
聽到這話，葉凜的眼神不復銳利，柔和得像一池靜水。
葉凜放下衣服，拿出青蛙頭套，試著往自己頭上戴。
他頂著青蛙腦袋走了幾步，提醒我：「這個視線會受一定的影響，走在街上小心一點。」
本來很嚴肅的話語，配上青蛙頭就多了幾分好笑。
「對了，葉凜，我賣個氣球應該不會被抓吧？」
葉凜摘下頭套物歸原處，替我收拾著桌子：「不會，你又沒違法犯罪，警察管不著青蛙賣兒賣女，你不會被當成人販子的。」
我點點頭，計劃今天多帶些氣球出去賣。
「哦，對了，還有個需要注意的事情，」葉凜想起什麼似的，趕忙叮囑我，「別在馬路邊上賣，一是車來車往不安全，二是可能會被城管當做佔道經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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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有用的消息，我當即朝葉凜敬個禮表示感謝：「收到，葉 sir！」
「是葉 sir 還是 yes sir 啊，」葉凜眼含笑意，伸手糾正我的敬禮，「手別太靠前，那是少先隊員。」
讓葉凜自己忙前忙後我也不好意思，就決定點份美味的外賣犒勞他。
沒想到葉凜直接圍上圍裙，熟練地在廚房裡切菜顛勺。
葉凜寬肩窄腰，那圍裙的系帶勾勒出他強勁有力的腰身，松松散散的蝴蝶結隨著他的動作躍動。
我看得眼花繚亂，越發覺得我是個廢物。
「葉凜，你會不會嫌棄我啊？我生活技能沒一個行的……」
葉凜把熱氣騰騰的菜端出來：「行不行的，能用就好，不還有我嗎？」
我吃了一口葉凜做的紅燒茄子，眼睛都忍不住眯起來了。
真香！
葉凜在我心裡基礎分本來就很高，他態度還那麼認真，各種技能點滿，瘋狂上分。
估計要不了多久，我就要把持不住了。
葉凜吃飯比我要快，我還在慢吞吞地進食時，葉凜已經吃飽喝足了。
我勸他歇一會兒，他闲不住，鑽進我房間裡開始踩氣泵，造出一個又一個的小青蛙。
開了屏的孔雀勸不住，完全勸不住！
5.
我穿上青蛙服後，在葉凜眼前轉了一圈，先用青蛙的肚子頂他，又用青蛙的屁股碰他：「可不可愛？」
葉凜不看青蛙整體，而是通過青蛙嘴和我對視：「可愛。」
我得意地拿起晾衣杆，又一次做起了賣兒賣女的勾當。
若非生活所迫，誰會用此下策？
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葉凜跟著，有點兒放不開，走起路來不如前幾天那麼橫行霸道了。
說是賣氣球，其實是當街溜子。
這邊兒看看，那邊兒瞧瞧，還挺快活，玩兒著把錢給掙了。
路邊看到一隻可愛的修貓咪，我興奮地朝小貓走去。
小貓面露驚恐，弓起背來，連連後退。
我理解。
貓貓看到這個大蛤蟆，在人眼裡大概就像是原本的小蛐蛐兒，變成了貓一樣大，甚至更可怕。
葉凜感受到我想撸貓了，就過去把貓抱了起來。
貓在他懷裡很乖，還討好地蹭了蹭葉凜的胸膛。
可惜，葉凜要把它送到我這個癩蛤蟆手裡。
嘿嘿，修貓咪，姐要把你撸禿嚕毛！
為了逗貓，我把小貓的頭伸進了青蛙的嘴裡。
小貓驚呆了，一句完整的喵話都說不出。
倒是葉凜笑得死去活來：「哈哈哈哈，你別動伍願，我給你拍張照，哈哈哈哈，估計能上同城熱榜！」
「震驚！巨型綠青蛙當街吃貓！」
這好笑的一幕也招來了很多人的圍觀，同時不少人問價氣球，有意購買。
這隻修貓其實是招財貓吧！
姐姐賣完氣球給你買火腿腸吃！
拜招財小貓所賜，今天的生意很紅火，不到天黑晾衣杆上就已經空空如也。
我大手一揮，給小貓買了火腿後，帶著葉凜要去吃烤牛蛙。
「伍願，你確定……你要穿著這一身去吃烤牛蛙？」
我在商鋪的玻璃反光中照照自己，嗯，一隻可愛的小青蛙！
「沒關系，我會告訴大家，我不是真的青蛙，是人假扮的，不需要害怕。」
葉凜寵溺一笑，拿出手機拍下了玻璃裡的倒影：「肯定要說，不然大家都被蒙在鼓裡。」
一進店果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大家紛紛側目，覺得十分新奇。
失策，剛剛該直接來這家店裡賣氣球的。
餐館老板見到我，眼前一亮，拍拍手迎了上來，笑得像一朵花。
「您好，我想請您拍個視頻，然後您今天這頓飯免單，怎麼樣？」
還有這種好事兒？有便宜不佔王八蛋。
老板的宣傳視頻一發，咱也算是小火了一把。
葉凜甚至顧不得吃飯，興味盎然地給我讀著評論，還通過回復評論幫我拓展賣兒賣女的業務。
「青蛙賣兒賣女都要去吃的烤牛蛙店，得多好吃啊？」
「哈哈哈，今天遇到這個青蛙了，聽聲音是個超可愛的小姐姐！」
「有去過這家店的嗎，味道怎麼樣？」
「這隻青蛙活動範圍在哪裡？我想買個孩子。」
……
這些目前與我無關，我隻知道，免費的晚餐真的很香。
6.
春節假期期間，派出所很忙，葉凜也積極地跟著前輩到處學習。
我也很忙，到處走街串巷，生意紅火到要把氣泵隨身攜帶，免得孩子不夠賣。
聽說今晚中心廣場有煙花秀，我覺得我又能大賺一筆。
廣場上，此起彼伏的攤販叫賣聲不絕於耳，臭豆腐、糖炒板慄、鐵板魷魚……各種酸甜辣鹹的味道飄蕩在空氣中，挑逗著遊人的食欲，驅散了些許冬日的冷意。
廣場上熙熙攘攘，人聲鼎沸，耳語的情侶，哭鬧的孩童，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摩肩接踵。
我一向不喜歡這種過分熱鬧的場景，總覺得吵得心慌，可為了掙錢，我不得不屏氣吞聲。
生活不易，青蛙賣藝。
為了招徠顧客，我甚至跳起了舞。
這一招很是有效，讓本就醒目的我在一眾小販中脫穎而出，賺得盆滿缽滿。
有的小販有眼紅病，把警察找來了。
葉凜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不是大哥，我就一見習的，而且這事兒不歸警察管，你得找城管去。」
那個小販理不直也氣壯，毫不客氣：「差不多差不多，你不會把城管叫過來嗎？」
葉凜一身冬執勤，叉著腰，很是無奈：「你有證照嗎？沒有證照我就讓城管過來處理一下……」
我搖搖頭，當時你可沒跟我說證照的事情啊！
城管過來時，我覺得周圍的喧囂離我越來越遠，已經到手的錢也要長出翅膀一樣離開我。
我握緊了我的晾衣杆，嗫嚅道：「葉凜，我會被罰款嗎？」
葉凜聽出我的聲音，整個人一僵，眼睛中閃過一絲慌亂，然後要拿走我的晾衣杆和小青蛙：「應該不會的。」
什麼叫應該不會？
我辛辛苦苦掙的錢，又沒偷又沒搶！
我惱火地甩開竹馬的手：「我不允許你摸我東西！我討厭你！」
一想到這些天可能會白幹，我就完全失去了理智，在心裡大罵那個小販千百遍，順帶著還要給葉凜扣分。
城管過來後，先向葉凜和那個小販了解情況。
那個小販又是拍手又是跺腳，好像我掙的錢是從他口袋裡掏的一樣：「我一看這人就來路不明，咱們這個活動是要交攤位費的，她沒交，這不是擾亂市場秩序嗎？」
葉凜掃了一眼那個賊眉鼠眼的攤販，跟城管解釋我的情況：「這姑娘年紀不大，第一次涉及這個情況，現在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誰說話不利索了？
姐社交恐怖分子，還戴著青蛙頭套，根本不要臉！
我朝著那個小販開火：「對對對，但凡生意好的都是來路不明的，隻有你家的垃圾為了分類是有跡可循的，嘴比那辣椒面兒還碎！我賣我家孩子又沒賣你兒子！」
葉凜撥弄一下青蛙氣球，悄聲道：「嘖，將來我可不想要這麼多的醜孩子……」
我瞪了一眼葉凜，不知道他有沒有感覺到。
這麼嚴肅的懟人場合，怎麼能說這種兒女情長的事情？
我都要發動加特林連環嘴人技能了，你這一句話給我幹熄火兒了。
城管出於職業素養沒有笑，接過晾衣杆和青蛙小氣球：「考慮到你第一次出現這個情況，又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固定攤位，就先不罰款了。」
我松了口氣，然後眼巴巴地看著城管收走了我的青蛙崽崽們。
可能青蛙紅著眼睛，咧著嘴巴的樣子看起來怪可憐，城管又繼續補充：「小姑娘，這些青蛙暫扣，明天來城管局取，做好被教育的準備，情緒可別那麼激動了！」
不幸中的萬幸。
「好啦，不喜歡這種場合就回家，」葉凜給我掃了幾百塊錢，哄小孩一樣，「煙花廣場賣氣ṭù₋球多少有點危險，會變成烤牛蛙的，想玩兒就繼續玩玩兒，時間晚了我送你。」
我坐在花壇邊上，看葉凜的身影逐漸淹沒在人流中。
來都來了，就看一場煙花秀吧。
隻是周圍等煙花秀的人都是三三兩兩，就我一隻孤寡青蛙，呱呱呱呱。
人生啊，寂寞如雪。
官方的煙花秀還沒開始，倒是有人自己開始放煙花爆竹了。
隻聽見砰的一聲，那個舉報我的小販氣球炸了，是個放呲花的熊孩子闖的禍。
我此時心裡一陣後怕，要是我的氣球沒被沒收，可能țŭ⁰也是這個下場。
警察維持著秩序，不允許在人群聚集的地方燃放煙花爆竹。
可是有些人不服管，覺得這是在限制他們的人身自由。
一個膽大妄為的人朝警車底下扔了幾根炮仗，周圍竟還有人拍手叫好。
那人在起哄聲中迷失了自我，吆五喝六地踹一腳警車，還爬到警車頂上手舞足蹈。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坐立難安，瘋狂地給葉凜發消息。
「你沒事吧？」
「你還在中心廣場嗎？」
……
葉凜這時候在哪裡？他在警車裡嗎？會不會有人朝他扔鞭炮？
又來了幾輛警車把起哄作亂的人押走，這場風波才逐漸平息。
煙花秀如期開始。
黑墨一般的天空不見半顆星辰，色彩斑斓的煙火明滅，鋪滿整片天空，像是天女散花，朵朵精致，瓣瓣絢爛。
一簇又一簇的金光直衝雲霄，像鳳凰甩尾飛天，展開歌喉恣意歌唱。
我看著滿天炸開的煙花，明明熱鬧絢爛，卻像是一吹即散的蒲公英，霎時的火熱後便是永久的清冷。
一群人狂歡過後，久久回蕩的是空虛。
人已經散去，天空依然黑如濃墨。
隻有鼻尖的硝煙味兒提醒我，這裡剛剛舉行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煙花秀。
我沒等到葉凜的身影。
7.
半夜葉凜才回了我的消息，他沒受傷，是去醫院陪前輩和群眾處理了傷口。
沒事就好。
我昏昏沉沉地睡去，想著明天一早領回我的青蛙崽崽們。
我在領回青蛙崽崽的路上，努努力把氣球全部賣光了。
我打算金盆洗手，不幹了。
等葉凜有空，就請他吃頓飯。
他也忙了一個寒假的見習，比我要辛苦，還沒工資。
我把我的美好暢想大發慈悲地告訴了葉凜，等著葉凜感天動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