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時期的周煜然?
不,其實也不大確定,事實上我很難把這張輪廓利落的俊臉和那個奶團子結合起來,隻能從眉眼間依稀看出些痕跡。
非要說像,或許更像是……
我從夢中醒來。
發現周時敘垂眸盯著我,不知看了多久。
見我起身要走,他拽住我的手腕。
也沒說話,就這麼用那雙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看著,有些孩子氣。
我垂眸看著他幹裂的唇瓣,難得耐心解釋:
「松手周煜然,我去給你買吃的。」
他沒動,就這麼固執地拽著。
過了好幾秒,他才像是突然反應過來,嗓音幹澀道:「你叫我什麼?」
25
買完東西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
我回來時,周煜然還保持著我離開時的動作,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坐過的位置。
見我回來,那雙漂亮的黑眸有瞬間的無措。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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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買的吃食拿出來,打斷他:「先吃飯。」
他抿了抿唇,還是聽話地吃完手中寡淡的食物。
好奇怪,身份暴露後,他反倒沒了那股子瘋勁和癲感,變得和記憶中一般乖順。
「你怎麼……」
我冷聲道:「怎麼發現你身份的?」
「就隻允許你命人監視我,不準我派人查你?」
周煜然垂下眼簾,冷嘲道:「所以你還是沒認出……」
「況且,小腹鎖骨大腿根,如果不是同一個人,怎麼可能痣的地方都長得一模一樣。」
第一次……
如果不是他技術生澀,一晚上隻用那一個姿勢,我也不會這麼晚才發現端倪。
周煜然眼裡劃過愕然,冷白的臉上陡然染上一抹薄紅。
「你怎麼會知道……」
我神色淡然道:「你四歲那年半夜高燒不退,是我給你擦的身體。」
周煜然不說話了。
他抿了抿唇,眼裡翻湧著各種情緒,好似有好多話想問我,可最後隻是啞聲道:
「紀挽音,我可以原諒你不辭而別,但我不接受你把我徹底忘了。
「你欠我的,這輩子都別想還清……」
我任由他把我緊緊擁入懷中,感受著頸窩微微的濡湿,垂眸認命道:
「周煜然,你真煩人。」
26
《清宛》戲份殺青那天,劇組先後來了兩個男人。
在圍觀群眾八卦的目光中,許久未見的許慕言遞給我一捧花。
「前段時間你似乎一直都很忙。
「不知道今天有沒有機會邀請你吃個飯?」
我看著眼前這捧花一時未動——
接了,這花燙手。
可不接,總歸有些失禮。
躊躇間,姍姍來遲的周煜然一把接過丟給了身後跟得氣喘籲籲的助理。
「謝謝許總的好意。」
眾目睽睽下,他握著我的手十指扣住,冷聲道:「不過我和音音還有事,就恕不奉陪了。」
許慕言怔了一瞬。
他是個聰明人,似乎很快反應過來我前段的疏離是為何,彎唇笑了笑。
「抱歉,是我唐突了。」
周煜然眼神都懶得分給他一個,牽著我就往外走,狀似無意道:「不是說今天要去見叔叔阿姨嗎?我買了一些禮物,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喜歡……」
我眉心一跳:「差不多得了,別得寸進尺。」
回去的途中驟降暴雨。
助理一邊開車一邊咕哝:「沒道理啊,天氣預報不說今天大晴天嗎?」
後座上,周煜然拉著我坐在他懷裡,有一搭沒一搭啄吻著我的臉,聽到這話語氣淡然道:
「誰知道呢,可能是許慕言的眼淚吧。」
未必。
可能是陳施宜的。
說起來,今天已經是父女倆還有王耀祖成為獄友的第三十天了。
27
當天晚上,紀禹紀欽舟父子齊心把周煜然灌了個爛醉。
最後還是宋顏看不下去,對我嘆了口氣:「你也不勸著你爸和你弟一點。」
我彎唇笑了笑:「沒事,不用管他,來,吃菜。」
當天晚上周煜然是在紀家睡下的。
凌晨一點,他果然躲開紀欽舟的巡視摸到我房間,嗓音含糊道:
「我好難受,你不心疼我嗎……」
我面無表情拍掉他作亂的手:「別裝,有必要提醒你,我弟隨時會發現。」
話剛說出口就開始後悔。
周煜然不可能聽話的。
在紀欽舟拍著門大喊著「那誰誰你給我從我姐房裡出來」的時候,我正被周煜然壓在身下欺負。
他置若罔聞,身下力度不減,吻著我發燙的臉頰一遍遍問:「紀挽音,你喜歡我嗎?」
這話我懶得回答也沒法回答。
「一點點喜歡也是喜歡。
「不說我就當是了。」
良久,久到他的眼圈開始泛紅,我才低低道:
「嗯。」
他聽清了。
「那你……還會丟下我嗎?」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恍惚間我好像又看見那個小男孩,哭著讓我不要丟下他。
這一次,我聽見自己肯定的聲音。
「不會。」
(正文完)
番外
1
周煜然是周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多年前周煜然的父親周承禮隱瞞已婚事實和周煜然母親顧漣相戀,之後生下了他。
得知真相後,顧漣難以接受,之後便帶著他一走了之,和周承禮斷了聯系。
可沒過多久,顧漣染了重病溘然長逝。
那年周煜然四歲,舉目無親,被人輾轉送到福利院。
一待,就是八年。
2
紀挽音是個騙子。
這事周煜然五歲那年就知道了。
他分明應該恨她的,恨她對他隻有利用,恨她的不辭而別。
可隻有他知道。
那隻她不要的布娃娃他撿起來珍藏了好多年。
他一直在等。
等這個騙子什麼時候良心發現,回來找他。
可是沒有。
他等啊等,等了七年,中途拒絕了無數想要領養他的家庭,等到年歲漸長, 老師和院長都對他失去了耐性。
他性子孤僻從不與人交流, 院裡的小朋友都說他是怪孩子, 喜歡趁著他窩在角落發呆的時候拿東西砸他。
直到有一次, 一個男孩趁他不注意搶走了紀挽音留下的娃娃。
他發瘋了。
爭搶的過程中,那個男孩被他失手推下樓梯。
院長和老師要把他送走。
可沒人願意要他了。
就在這時,周遠鍾終於找到了福利院。
3
混賬父親的父親還是混賬。
周遠鍾, 周煜然名義上的爺爺,費盡心思找到他不過是因為他們需要一位新的接班人——
一個多月前,周承禮一家三口因為一場車禍意外喪生。
周遠鍾短短時間失去兒子兒媳孫子,可對他來說, 目前最大的問題是周家後繼無人。
得知周煜然的存在後, 周遠鍾馬不停蹄地找來就要帶他離開。
周煜然不想走, 他還沒等到那個狠心的騙子回來找他。
可周遠鍾態度強硬, 他根本沒辦法選擇。
他最後隻提了一個要求。
他要去看看紀挽音。
4
具體的過程他記不太清了。
他隻記得。
在他們視線交錯的瞬間,他呼吸微滯, 紀挽音卻隻是冷淡地掠過視線, 仿佛他隻是個陌生人。
她不記得他了。
那天的最後,他佇在原地,看著紀挽音和她所謂的弟弟手牽手遠去的背影, 看了好久。
被周遠鍾強行帶去 Z 國後, 很長一段時間, 他都迫使自己不再去想紀挽音。
他逼著自己學習各種知識, 快速成長。
很快, 他順利成為了眾人眼中無可挑剔的周時敘——
私生子總歸是見不得臺面的, 即便他回到了周家, 也隻能頂替周時敘的身份。
後來一轉眼過了好多年,他羽翼漸豐, 開始掌權公司的事。
那個時候周煜然身邊已經圍繞了數不清的鶯鶯燕燕。
周遠鍾開始為他挑選適婚的妻子。
可他拒絕了。
紀挽音好像已經成為一種執念。
他忘不了也戒不掉。
5
二十三歲那年,周煜然終於回國。
一場宴會上, 他見到了許久未見的紀挽音。
後面的事不太愉快。
他生氣她對他全然陌生, 生氣她對其他男人笑臉相迎,對她做了很不溫柔的事。
第二天醒來就後悔了。
可周遠鍾突意外中風, 他全權接手公司的事,很長一段時間都忙得沒時間聯系她。
他想,沒關系,他會用陳氏給她賠禮道歉。
她想要的,他都能給。
隻要她別再丟下他。
後來, 他借著找陳施宜的名義去劇組看她。
可對於他和陳施宜的事,紀挽音不僅毫不在意, 甚至還和其他男人相談甚歡。
他又一次失去理智。
紀挽音罵他是瘋子, 對他敬而遠之。
後來他才明白,他用錯了方法,他隻幻想著哪天紀挽音能突然想起他,全然忽視了自己那些舉動對她來說有多匪夷所思。
而紀挽音素來是吃軟不吃硬的。
再後來,他終於開始學乖。
學著示弱。
發絲凌亂,破舊的裙擺帶著泥汙,白皙的膝蓋和手肘都破了皮,正往外冒著血。
「(能」利用他的眼淚, 讓紀挽音對他愧疚。
6
其實周煜然自己也知道,後來紀挽音接受他不是因為有多喜歡他。
也許是因為那天他的舍身相救,又或者是深藏心底多年的愧疚。
還可能是他不錯的家世和容貌對她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總之,她可算接受他了。
纏上紀挽音的第二年, 他終於求來了名分。
那晚他鬧了她好多次,事後餍足地抱著她沉沉睡去。
他不糾結了。
能在這個狠心的女人心裡佔據一點點位置,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