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連自己親妹妹都不顧,也要死死護著蘇夢瑤,想必將來也不會護著自己的媳婦兒,沒有哪個好人家願意將好好養大的女兒嫁去受磋磨。
蘇夢瑤則身敗名裂,更傷在屁股,這輩子是不想出去見人了,在侯府鬧得要死要活。
侯夫人自然心急如焚,但侯爺卻氣急敗壞的任由她去,他目前想著的最要緊的一件事情,便是在父皇面前給個交代。
因為已經有御史參他家宅不寧,有失德行,恰好父皇又有削兵權的打算,他算是撞個正著。
這件事情,父皇叫我去問話。
他不管其中的是是非非,他隻對一件事情感興趣。
「你為何會幫長興侯的女兒?」
這是一個很平常的問題,但我忽然意識到,父皇可能猜到了什麼。
他是母後的被攻略者,一定享受過母親提供的劇情帶來的好處,他認為我恐怕提前知道了一些將來之事,才會無利不起早。
我凝眉道:「母後教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女兒隻是效法母後,當年若非母後心善救您,恐怕您早就已經……」
「夠了!」他猛地打斷我,「以前的事,休要再提!」
我閉了嘴,心裡有點兒難。
一飯之恩易報,但千飯之恩,隻能殺之以報。
父皇不是君子,母後被他騙了。
他又冷冷道:「蘇淺語不能為公主府女官。」
「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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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要納她為妃。」
血噌得一下子湧上了頭。
蘇淺語才十五歲,他已經是個糟老頭子。
他卑鄙,無恥,下流!
但我不能這樣說,我憋住心底怒火,笑盈盈道:
「她是哪裡長得像母後嗎?還是像安陽王妃?」
「孽障,你真以為朕不敢殺你?」
父皇怒極,拍案而起。
我撇撇嘴,「您喜歡找替身不是一天兩天了,天下沒人恥笑您,還都稱贊您深情,這不就是您想要的效果嗎?不過,說起來,蘇淺語的眼睛長得還真與顧青瀾有幾分像,他們不會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妹吧?不如父皇您納了蘇淺語,我下嫁給顧青瀾,這樣您享用安陽王妃的女兒,我替您天天看著安陽王妃。」
「你給朕滾!!!」
我被父皇趕了出來,太醫被宣了進去,宮女太監們進進出出地伺候。
大太監嘆道:「殿下,您就少氣陛下一點兒吧,陛下勤政愛民,日夜操勞,經不住您這麼氣。」
我嗤笑,「他還有力氣納妃呢,你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個兒吧,趕緊給自己多認幾個幹兒子是正經,你看人的眼光可真不怎麼行,不得廣撒網,勤撈魚,說不定其中有那麼一兩個有良心的願意給你養老。」
大太監搖頭輕笑。
我正欲離開,餘光忽然瞥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大皇子宋澤潛。
他今年十四歲。
他的年齡說明了一件事:琬妃雖是父皇母後成婚三年後才入宮為妃,實則在母後懷著我的時候,兩人就勾搭上了,隻是父皇那時大概還良心未泯,硬拖了兩年才讓琬妃入宮。
可大皇子名字中有個潛字,說明琬妃對自己的兒子被迫潛藏起來,心有幽怨。可她也對大皇子寄予厚望,潛龍在淵,她等著大皇子讓她做太後呢。
我看向宋澤潛。
他一個機靈,停了腳步,沒辦法再假裝沒看見我,朝我勉強露出笑容,行禮後恭敬道:「皇姐。」
我微微一笑,向他招手,湊近他,低聲道:「想不想救你母妃出冷宮?」
10
宋澤潛微訝,旋即正色道:「李氏犯了錯,自然該受懲罰,我相信父皇的公證。」
我嘖嘖驚嘆,「你和父皇不愧是親父子,他不顧妻子,你不顧母親,都是一樣的虛偽借口多。」
我拍拍他的臉,轉身大步離去,邊走邊吩咐宮女:
「將大皇子的話,原封不動的傳給冷宮裡的庶人李琬兒,讓她知道,她這兒子算是白養了,烏鴉尚知反哺,羔羊尚知跪乳,可有的人活著不如禽畜。」
宋澤潛黑了臉。
他轉身去見父皇,步履帶著幾分急躁。
後來,我聽人說,他一進去就告我的狀,將我大逆不道的話學給父皇聽,卻被父皇劈頭蓋臉痛罵一頓,甚至差點兒挨了一茶蓋。
隻不過父皇手歪,沒打準,讓他逃過一劫。
父皇怒罵:「她說得難道不對?你母親被關進冷宮這許多年,你可曾為她求過情?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母親指望不上你,朕更指望不上你!」
這話說得嚴重了。
若傳出去,斷的是宋澤潛的青雲路。
他急忙認錯,為李琬兒求情。
父皇愣住了,他目光幽深地瞧著宋澤潛,怪異地笑。
「你現在為她求情?」
「是……兒臣其實日夜思念母親,隻是不敢說。」
「滾!蠢材,你給朕滾!!!」
宋澤潛連滾帶爬地出了御書房,他很納悶地問身邊人。
「這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我說什麼都不對?父皇他是不是其實根本就不喜歡母親……」
他大概想很久才能想明白,一個皇子,有情也好,無情也罷,最重要的是心志堅定,而不是見風使舵,被人隨便說兩句就改變主意的牆頭草。
父皇沒有再下旨讓蘇淺語為妃。
她便做了我公主府的女史,幫我打理偌大的公主府,順便經商。
劇情中,她可是經商聖手,和顧青瀾一起掙下了偌大的家業,為後面造反準備了充足的錢糧。
如今,她以我公主府的名義經商,更是如魚得水。
珍寶閣的掌櫃被判汙蔑,賠了蘇淺語三千兩銀子。
她將這些錢拿出來,也投到了鋪子裡面,生活充滿希望,過去種種對她來說,如大夢一場。
長興侯夫婦來公主府想要接回蘇淺語。
長興侯被父皇申斥,撤了職務,他不敢再上書為蘇運維請封世子,隻希望能取得蘇淺語的原諒,讓蘇家能緩過一口氣。
我命人將他們趕了出去。
蘇淺語一身女官服飾,站在公主府門口冷冷道:「爹娘請回吧,兄長說我是攪家精,攪得家裡不得安寧,如今,我不在家中,想必你們定然能過得更好。」
一句話說得長興侯夫婦啞口無言,因為曾經他們就是如此打壓蘇淺語的。
他們希望她安靜,乖巧,懂事,有事不要擺在他們面前,他們眼不見心不煩,自然覺得家和萬事興。
一旦她敢爭,敢搶,敢將事情放在明面上,那便是打了他們的臉,他們便會後悔,當初為什麼要接她回來,都是她的錯,她沒回來時,他們好好的,她一回來,就家宅不寧。
這種思維成了習慣,委屈一人,成全全家,所有人都得到了快樂,隻有蘇淺語一人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但現在,蘇淺語掀了桌子,讓這件事情人盡皆知,他們卻又覺得丟臉,希望她回去平息流言。
世上怎麼能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長興侯夫婦敗興而歸。
回到家裡,更有一件驚天噩耗等著他們:蘇運維打算娶蘇夢瑤為妻。
蘇運維的說辭是,反正不是親妹妹,況且他以後難娶妻,她難嫁人,不如湊成一對,省得爹娘煩心。
長興侯直接氣吐血,長興侯夫人堅強一些,她一巴掌扇在蘇夢瑤的臉上。
「我待你比親女兒還親,你偏要勾引你哥哥壞他的名聲嗎?我們家怎麼養了你這麼個畜生不如的東西。」
蘇運維急忙護著蘇夢瑤。
「若不是你非要接那賤人回來……」
「啪!」
這一次是長興侯給了蘇運維一耳光。
「你口口聲聲的賤人是你的親妹妹,你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她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她在這個家裡待了不足三個月就受了這許多磋磨,你以為她還願意認我們嗎?以後她會飛黃騰達,而你隻會爛在泥裡!」
長興侯忍痛送蘇運維進了軍營。
長興侯夫人則被蘇夢瑤送進了尼姑庵。
我特意將此事說給蘇淺語聽。
她愣了一下,輕聲道:「原來這麼容易嗎?以前我都已做好了一輩子被蘇夢瑤壓制的準備。」
我淡淡道:「那是因為你是我公主府的女官,試想,你若是投靠了大皇子,亦或者投靠了任何一個別的有權有勢之人,會如此嗎?」
蘇夢瑤陷入沉思。
我不急著問她要答案,就讓她慢慢想,想明白了,就知道自己以後該以何為重了。
11
蘇家亂成一團。
京城裡卻很熱鬧,
殿試名單公布了,龍門前人頭攢動。
顧青瀾在人群中如鶴立雞群,颀長的身材穩穩地壓了眾人一頭。
他不敢置信的在一甲的名單上看來看去,都沒有看到自己的名字,他將目光移到了二甲,終於在二甲第六上看到了自己。
按理,這個成績也很不錯了。
但顧青瀾笑不出來,他一臉迷茫。
我在茶樓上饒有興味的欣賞著他失魂落魄的表情,看到旁人向他賀喜,他連擠出一個笑容都艱難,便莫名的爽快。
他一抬頭,目光直直地撞向我,我舉杯微笑,遙遙向他敬了一杯。
他愣了一下,便拱手還禮。
有人叫,「是徽真公主,公主來看放榜了。」
顧青瀾愣了一下,眼眸微亮。
就這一眼,我便感覺到,他應是知曉我的。
會是誰告訴他呢?是安陽王,安陽王妃?還是來京城後才知曉的?
不過,無所謂了,
他爹娘和我爹娘是對手,我和他天生就站在對立面。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他有天道眷顧,我有先知劇情。
鹿死誰手,且看誰命硬。
放榜之後便是瓊林宴,父皇親臨宴會,眾人喝酒傳花,吟詩作賦,爭相展現自己的才華,一派熱鬧景象。
而我女扮男裝去了武進士們的會武宴。
本朝重文輕武,父皇便不太重視會武宴。
可劇情中的男二言荀便是武狀元,他喜歡蘇淺語,為了她放下成見,助顧青瀾奪得江山,然後歸隱田園,過上了遙望玉京念佳人的痛苦生活。
母後曾說過,有一位偉人說,政治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
現在,我就是交朋友來了。
然而,言荀似乎並不這樣想。
我假借父皇之名向眾人敬酒,隻有他沒有舉杯,而是冷靜地看著我。
「會武宴是男子的盛宴,公主已經敬過酒,還請回吧,免得臣等飲酒失態,衝撞了公主殿下。」
我看著他,他長相俊朗,英姿偉岸,身形剛勁有力,一雙眼睛銳利如鷹隼,似乎一眼就能將人看透。
他目光不屑,分明是我將我當做一個偷跑進大人宴會的小孩兒。
我輕笑一聲,直接問道:「你瞧不起本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