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我,赤練向前一步,我後退幾步,低頭行禮:「戰神,我家佛子現在尚在幻境渡劫,還未歸位。」
聽他叫我小名,我多少有點別扭。
畢竟在他池子裡的時候,他並不怎麼喜歡我,經常用石子砸我,看我在水池裡亂跑他才高興。
所以再見到他,想起在幻境裡我和他的關系,就覺得心裡別扭。
這個司命真是會安排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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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練見我疏離,面色一沉:「未歸?我看是沒臉出現吧。」
這時一道金光從天上劃過,落在了宮中,而金光出現的方向則是幻境的方向。
赤練也不顧什麼禮儀,直接闖了進來,大步地向著靈荷池走去。
「戰神,戰神……佛子剛剛歷劫而歸,需要休息……」
我小跑地跟在後面,根本就追不上他。
可到了靈荷池卻沒有蓮塵的蹤影。
難道是走了?
我正疑惑著,赤練冷哼一聲,走到池邊作勢就要揪那顆靈荷花。
「戰神不可,那是佛子最喜歡的花……」
喜歡到夢裡都是我偷吃花瓣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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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喜歡?」赤練表情怪異,隨後目光轉向池水,「這可是蓮塵佛子的真身啊,怎麼,九天佛子居然也喜歡說謊了?」
我腦子「轟」的一聲:「什,什麼?」
這朵靈荷花就是蓮塵的真身?!
那他還把我養在靈荷池裡,那時整個池裡就我和靈荷……
而且我不光嘬了靈荷,還吃了靈荷的花瓣……
怪不得蓮塵的夢裡記得那麼清楚……
我呆愣在原地,感覺血液都凝固了。
一陣水聲響起,蓮塵從池水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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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白的長袍被池水浸透貼在他身上,泛著淡淡的金光。
水滴從眉宇間滴落,又落在了臉頰上,他緩緩地抬眸,目光無悲無喜,隻是在掃到我的時候停頓了下。
「哼,我戳破你,你才舍得出來?」
蓮塵從靈荷池裡走出來:「你來為何?」
「我來要回我的人。」
「你的人?」
蓮塵輕笑一聲,明明沒有多餘的表情,可就能讓人感受到無比的嘲諷。
「她本是我宮中的錦鯉,是你非得搶走!
「她嘬了我的手指,沾染了佛子的靈氣,就要付出代價,你是知道損壞佛子真身的後果,或者你想替她承擔?」
蓮塵語氣平緩,不經意的目光一掃,帶著十足的威壓。
赤練被駁得啞口無言,為了一個小仙侍擔著罪名,不劃算。
我後退一步,踩到一顆石子,腿一軟差點跪下:「佛子饒命……」
蓮塵看了我一眼,似乎對於我沒有第一時間拒絕有些不悅。
「既然知道了,就要老老實實地待在我的宮中,追不追究,要看我的心情。」
我驚呆了,這是高潔清潤的佛子說出來的話嗎?
怎麼帶著點蠻不講理?似乎像是賭氣般,又像是撒氣般。
不過我本就心虛,隻得低著頭,表示自己的忠心。
蓮塵這才滿意。
22
蓮塵歸位,九天同慶。
可作為主角,蓮塵卻一臉淡然,好像和他沒有關系一樣。
就連天君親自登門,都沒能讓他有過多的反應。
「聽說你此次渡劫並不順利?」
蓮塵端著茶杯的一頓,像是想到什麼:「確實。」
我硬著頭皮進門:「天君,您的茶來了。」
大概是沒想到能見到我這個「不順利」,天君冷哼一聲,轉過了頭,我想趕緊放下茶杯走人,可天君布了結界,我怎麼也靠近不了桌子。
蓮塵眉頭輕蹙,但很快地就放松下來,他起身親自接過茶杯,修長的手指劃過我的掌心。
我下意識地一縮手。
就這麼一抬眼,就看到蓮塵手上的傷疤,和幻境中他墜馬的傷口一樣。
「你的傷……」
「無事……」
天君嘆口氣:「堂堂佛子真身入境,結果情劫還未度完。」
等等,真身入境……
也就是說和我生米煮成熟飯、成親、孩子他爹是佛子蓮塵,而不是魏勳……
我的罪過簡直是沒救了。
不光如此,還因為我,導致蓮塵的情劫失敗,可是我明明已經按照司命的辦法挽回劇情了啊。
「佛子,最後我不是……」死了嗎?
可最後三個字我說不出口,因為我從蓮塵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些我讀不懂的東西。
傷心、憤恨、自責,以及深深的眷戀。
可這些情緒都不應該在他身上存在。
23
蒼生在蓮塵就在,反之,蓮塵在蒼生就在。
他必須保持無愛無恨、高潔自持,蒼生才能平安。
這也是為什麼蓮塵要在凡心未動時,用紅線來測蓮塵的情劫,然後渡劫歸位。
可為什麼蓮塵非但沒有消失這些情緒,反而越來越明顯?
我有什麼馬上就要衝破我心中。
「天君,和她無關,是我辜負了九天,導致芝靈仙子現在還被困在幻境中無法出來。」
芝靈仙子也未出來?
按說她是蓮塵的情劫,兩人是經過天君用紅線測試的,那天我也去了,一條紅繩自動地系在了蓮塵手腕,另外一端飄到了芝靈仙子身邊。
按照紅線是騙不了人的。
可是現在一個提前出來,一個困在裡面。
說明兩人渡劫都沒有成功。
這是什麼情況?
我渾渾噩噩地走出門口,有些想不明白。
正當我發愣時,門內傳來了交談聲,天君以為我走了。
「本君無法窺得幻境內的情況,聽司命說這個小小魚仙竟然對你做了一些不妥之事,早知道你的七情六欲被她激起,我就直接動手了,可現在說這些也晚了,你打算如何處理?」
我心跳加速,渾身冰冷,雖然知道偷聽不對,可腳就是動不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蓮塵開口:「是啊,蒼生因此而受苦,確實不對。我會給天君和蒼生一個交代的,到時候必定讓蒼生滿意。」
我還以為蓮塵不提幻境的事情,是打算放過我,現在我心裡唯一的僥幸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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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找司命聊一聊,可是到了他的天府宮,卻發現這裡亂成一團。
「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攔住一個仙侍。
「芝靈仙子手下的仙侍含昭擅闖幻境,星君現在正在阻攔,我要去稟報天君了!」
芝靈仙子的仙侍我見過,當時測紅線的時候他也在,眼瞅著紅線飄到芝靈仙子的身旁,含昭沉不住氣,不等結腕就直接斬斷紅線。
我當時就站在芝靈仙子的身後,看得十分清楚。
那含昭對芝靈仙子的絕對不是普通的主僕情誼,不然也不會反應這麼強烈。
為這事天君還處罰了他,行刑的時候芝靈仙子擋在他面前。
「天君,含昭有錯,也是我教導不周,他靈力微弱,就讓我一同承受吧!」
一個想獨自承擔,一個想分擔。
十分感人。
確保含昭沒事後,芝靈仙子才進的幻境。
當然也有傳聞是天君用含昭威脅芝靈仙子,她才答應的。
現在含昭又要出什麼幺蛾子?
可我沒想到的是,這次幺蛾子竟然連累到了我。
我本想離開,卻遇到了躲避的含昭,他拉著我竟然一同進入了幻境。
25
我們進入的瞬間,天君和蓮塵也來了。
我猛然想起來,今天是天君讓蓮塵進入幻境救芝靈仙子的日子。
蓮塵幾乎是沒有猶豫,飛身躍入幻境。
私自闖入幻境是十分危險的,會被幻境本身攻擊,下墜的時候蓮塵緊緊地摟著我,因為幻境中任何人都修為盡失,他現在被幻境中的亂流擊傷,白色的長袍破破爛爛,被鮮血染透。
「其實佛子可以等司命開始幻境,安全地進入。」
「你忘了嗎?你是我的夫人,我又怎麼能扔下你不管?」
「佛子開什麼玩笑?不過是幻境中的劇情罷了。」
我笑得勉強。
「是嗎?」
蓮塵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好在我和他堅持住了亂流的攻擊,落在了一個湖泊之中。
幻境不小,這裡的似乎是個山崖之下,四周都是陡峭的山壁,根本出不去。
我扶著蓮塵找了一個山洞,點上篝火。
「這下怎麼辦,你怎麼出手幫芝靈仙子?」
蓮塵受傷不輕,就連臉上都是或輕或重的傷口。
蓮塵閉目,似乎根本不在意身上的傷口:「有含昭在,芝靈不久就能渡劫成功,脫離幻境,順利地歸位。」
「什麼意思?含昭是芝靈仙子的情劫?!」
蓮塵睜開眼:「沒錯。」
「那你的情劫呢?」
蓮塵不答,而是緩緩地靠近我,我微微地別過頭,躲開了他的靠近。
「別動……」
「不是我動了,而是你心動了……」
蓮塵一愣,臉上露出一抹可疑的紅暈,他無奈地笑了笑:「是我心動了。」
我本想打趣他,沒想到蓮塵卻一本正經起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話還沒有說完,就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那晚的味道!」
這個味道我死都忘不掉。
「是我真身的味道,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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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佛子一直都有記憶?」
蓮塵笑了笑:「是,我自始至終都是清醒的,隻有在幻境中, 我才能擁有七情六欲,而不用擔心蒼生因為我的私情而受苦, 本以為能和你有個幸福美滿的姻緣,得以支持我以後千萬年的孤寂,可司命卻偏偏來搗亂, 反而讓我執念深重,再也忘不了你。
「什麼九天佛子,我根本就不想當。」
蓮塵笑得肆意,一雙眼睛盯著我的雙唇, 帶著不加掩飾的侵略。
他不停地靠近, 我不停地後錯, 直到後背抵住了洞壁。
「佛子,還是蒼生重要……」
我嗓子有些發幹,自己說出的話都沒有多少底氣。
因為蓮塵身上的花香味越來越濃。
靈荷授粉才會發出香味招攬蜂蝶。
……
等我醒來,人已經回到了蓮塵宮中。
芝靈仙子也渡劫歸位, 而我因為蓮塵稟報天君,說我「護主有功」, 不但沒有處罰,還有功勞。
天君有些不情願地問我賞賜, 我想了想:「我聽聞九天有種秘術, 可以制造靈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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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看似塵埃落地, 可唯有蓮塵的情劫還未渡。
天君拿出紅線,紅線自動地系在蓮塵手腕, 而另一端這次卻沒有飄向芝靈仙子,而是眾目睽睽之下, 系在了我的手腕。
原來那日紅線想系的也是我,隻不過因為我站在芝靈仙子的身後,又因為身份低微,所以包括含昭自己都覺得是芝靈仙子。
所以他一怒之下, 不等紅線落下就斬斷了紅線。
一時間在場所有人都面色難看,各懷心思。
為的就是在給魏勳和我妹妹的感情路上添堵。
「(說」司命和含昭被蓮塵罰入了新的幻境中。
據說這個本子是月老寫的,司命和含昭一個為男子,一個為女子, 要經歷十世情劫才能破境歸位,至於究竟是誰是男子、誰是女子就不清楚了。
大概都不是本心, 天君第二天就來找蓮塵, 問他到底怎麼給蒼生交代。
話裡話外地就是該如何處置我。
天君看我不順眼,這事我早就知道。
蓮塵坐在榻上溫柔地看著我:「靈傀已經養得差不多了吧?」
我一愣, 點點頭。
蓮塵笑得燦爛。
一個月後。
九天佛子蓮塵在自己宮中安然地圓寂。
可佛子悲天憫人,用一絲魂魄封住真身,用來保佑蒼生。
28
「老爺老爺,夫人生了!」
凡人一處宅院中, 穩婆激動地出來報喜。
修長佇立的男人恍然回過神來:「我夫人怎麼樣了?」
「夫人沒事, 就是累得睡了過去。」
男人點點頭,一眼都沒有看自己的孩子,就讓下人趕緊抱走,害怕打擾到床上昏睡的女子。
「夭夭, 孩子的名字我已經取好了,就叫魏瑜吧。」
說完,他掏出一隻有些破舊的虎頭鞋放在了枕頭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