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喬!都是因為你!」
她從牙縫裡擠出我的名字,連帶著恨意,她高高抬起手,看架勢是要給我一巴掌。
「周小姐!」
是那個黑西裝大叔的聲音,他往這邊跑著,後面跟著一個救護隊,急吼吼的衝過來把黎景之往擔架上抬,看這架勢,應該是一直有人在暗中監視著。
黎景握住我的手漸漸冰涼了,卻一直不放,護士小姑娘都快急哭了也沒掰開他的手,我想了想,從包裡拿出一顆糖放在他掌心。
那是小姨出發之前怕我經常不吃早飯身體受不了,往我包裡放的幾塊奶糖。
他果然松了些手,緊接著就被迅速抬走,救護車呼嘯而去,我扶著路燈從地上站起來,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打湿,摻和著殘留在衣服上的血液,慢慢滴著血水。
「周小姐,我建議您還是操心一下自己吧,您還有一天的時間給您和那剛才兩位朋友找律師。」
周茉腿一軟跌坐在地上,滿臉的驚恐害怕,向來沒有什麼表情的黑西裝大叔厭惡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轉向我微微頷首。
「宋小姐,黎先生有請。」
26.
我渾身發抖的坐在副駕駛,不是害怕,而是太冷了,貼身的衣服也都湿透,像冰塊貼著皮膚,車窗開著,冷風一吹,感覺頭都要痛的裂開了。
窗外路過一家四口,夫妻倆給兒子和女兒撐著傘,依偎在一起走著,他們的肩膀時不時滴上雨水,兩個孩子身上一點水漬也沒有。
我想起初次見面的黎景之,冬天裡隻穿了一件毛衣的少年,或許真的隻有我在乎他會不會冷,隻有我心裡想的是他需要穿厚一點,隻有我問他疼不疼。
緩緩駛入進入市區中心寸土寸金的商業區,首先出現在眼前的就是那座最高的大樓,四周的霓虹燈不停的在大廈的黑色玻璃表面反射出各種魔幻的光,看起來有種威壓的科技感。
再離的近了些才看清雨霧中頂樓的四個巨大字牌:黎氏集團 高傲的立在空中供人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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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著黑西裝大叔進了寫字樓,盡管我現在看上去怪異又狼狽,衣服上還有血跡,樓裡面的人卻沒有一個人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他們目光呆滯麻木,步伐極快,幾乎每個人都拿著文件夾,打著電話說著我聽不懂的專業術語或英文在樓層間迅速穿梭,就像一臺臺精密又高速運轉的機器。
我看了看表,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大廈裡還是燈火通明忙忙碌碌的氣氛,想到剛才經過的格子間,每張桌子上都有滿滿的一杯咖啡。
黎崢的辦公室在最高層,在電梯裡的時候我就總覺得暈暈乎乎的,本以為是失重感,但是鼻子也有些難受,想來應該是感冒了,我甩甩頭讓自己清醒了些。
黑西裝大叔領著我進了一間辦公室,裡面氣派奢華的裝修風格一看就是黎崢的,他好像看出了我不太舒服,把暖氣開的高了一些,又給我接了杯熱水。
「您先等一下,公司在開會。」
我點點頭,辦公室裡的真皮沙發坐著不太舒服,但是房間裡有一股不知道是不是香水的氣味,聞起來像雨後的森林,很舒服。
正在我裹著湿涼的衣服,窩在沙發裡昏昏欲睡的時候,辦公室的門打開,黎崢沉著臉進來,看到旁邊坐著的我,目光明顯變得犀利起來。
他伸手扯松了領帶,皮笑肉不笑的上下打量我。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傷心啊。」
看著那張仿佛和黎景之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我一時間竟有些出神,他見我沒有說話,嗤笑一聲走到辦公桌前坐下。
旁邊的黑西裝大叔立刻上前附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黎崢的臉色變的有些古怪,他的語氣緩和了些。
「這些事以後跟你沒有關系了。」
我有些意外,驚訝的抬頭,按理說黎景之被捅刀子算是跟我有間接的關系,我以為黎崢會因此遷怒於我,沒想到他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他進手術室之前說,我放過你,他會接手公司。」
黎崢摘下眼鏡,似是有些疲倦,捏了捏眉心,「可笑,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竟然敢跟我提條件。」
場面一時間陷入了沉默,我看著手裡還剩半杯水的玻璃水杯,逐漸在掌心裡冷卻下來。
我想跟他說,你不要總是這麼對黎景之,起碼不要一味的冷漠和利用,他也許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但是以我的立場,開不了口。
「……小姨的事,錢以後我會慢慢還你的。」 我試探著看向黎崢,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他起碼幫了小姨。
黎崢聽了側著頭似笑非笑的看我,他的眼神讓人不太舒服,好像能把人望穿似的,帶著深不可測的城府和算計,半晌他指著辦公桌上一張照片問我。
「你認識他們嗎?」
黑西裝大叔拿過來遞到我手中,那是一張有些年代的照片,照片上的年輕男女手拉著手站在遊樂園門口,腼腆又開心的笑,郎才女貌,看上去很幸福。
我看了很久,總覺得很熟悉,但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最終我搖頭,說不認識。
旁邊一直像雕塑一樣的黑西裝大叔明顯有些震驚的吸了一口涼氣,黎崢冰冷的眼神掃過去,大叔忙恭敬站好,沒再有別的動作。
我有些疑惑,看向黎崢,他慢悠悠的把眼睛戴上,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裝作沒看見我好奇和疑問的目光,把話題又拉回了我要還錢的事。
「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不必這麼客氣。」
「……什麼?」 我沒聽懂,再加上頭有些暈,以為是我聽錯了,他剛才明明說跟我沒有關系了的。
黎崢沒理我,他笑的越發開心,近乎瘋狂的笑容讓我想起了黎景之,再加上身上冷的不行,我有些發抖,沉默的看著他。
「這小子還真有本事。」
黎崢笑夠了,嘖了一聲,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這時候有人敲門,黎崢瞬間冷下臉,恢復了他剛進來時陰沉嚴肅的樣子,黑西裝大叔過去開門,是一個穿著職業裝的年輕女孩。
「黎……黎總,策劃組已經到齊了。」
她緊緊抱著懷裡厚厚的文件,不知道是不是口渴,聲音有些嘶啞。
黎崢看都沒看她一眼,隨手整理了一下面前的幾張圖紙,女孩緊張的站在那裡,我的視角能看見她耳後的汗和微微顫抖的小腿。
最終還是黑西裝大叔上前簡短的安排了幾句,女孩忙不迭的點頭,松了一口氣,逃似的轉身出去了。
「我去開個會,你看著她。」
黎崢起身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衝著我這邊抬了抬下巴對黑西裝大叔示意,後者立即領會,給他拿了準備好的資料,就回到我身邊負手站著。
我低頭看著手裡的照片,熟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同時加重了我的頭暈,又喝了些已經有些涼的水,難受的感覺才好一點。
「能告訴我,他們是誰嗎?」
實在忍不住好奇,我衝旁邊的黑西裝大叔揚了揚手裡的照片
「您……真的不記得了?」
他原本不打算理會,過了好一會兒才沒忍住問我
「覺得很熟悉,但是想不起來。」
我又低頭盯著那照片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感冒導致的腦袋昏沉,每次剛要有一些頭緒就會頭暈眼花,打斷思緒
「……抱歉,我不能告訴您。」
黑西裝大叔低聲道,我沒再為難他,悶悶的點了點頭
又坐了有半個多小時,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身上越來越冷,費勁的抬手摸了摸額頭,滾燙的觸感傳來,應該是發燒了。
「我可以回家了嗎?」
我問旁邊的大叔,他看了看我,似乎是有些不忍,糾結了許久,說我去問問先生。
黑西裝大叔走之後偌大的房間裡隻剩下我自己,我把目光從手裡的照片移開,漫無目的的四處打量著周圍,最終停留在黎崢辦公桌上的一個精致的立式相框
相框是背對著這邊放的,我有些好奇,是誰的照片會讓黎崢放在面前整日面對著,好在離的不遠,我把水杯放好,艱難的走過去把相框拿起來看。
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標準的鵝蛋臉,滿臉的膠原蛋白,柳眉星眸,眼睛笑起來彎彎的,像月牙兒似的,女孩纖瘦的身材弱柳扶風,她站在那裡隨意比個剪刀手看起來就如跳舞般靈動。
照片的背景是……遊樂園門口。
我拿起剛才那對年輕男女的照片對比,這是在同一個地方拍的,我有些疑惑,又把他們並排放在桌子上。
風景和人物的位置都剛好吻合,這原本是一張照片,被截成了兩張……
或許不止兩張,因為那個女孩的右手隻截了一半。
我看著那個漂亮女孩,莫名熟悉的感覺又升起來,這次很快就有跡可循,她的眼睛很像一個人,黎景之。
黎景之和黎崢長得七分像,三分不同在眼睛,黎景之的眸子是深琥珀色的,跟照片裡的女孩一樣,那這是……他的媽媽?好像叫……楚知意?
說到相似……
我又拿起那張合照仔細端倪,又是一陣頭暈,我放下照片揉揉太陽穴,抬頭的時候剛好看到反光的玻璃窗映著我的臉。
我頓時愣住了,緩緩把照片舉起來放到眼前,視線從模糊到清晰,那張合照裡陽光帥氣的男孩,他的鼻子跟我很像,旁邊女孩,與我眉眼相似。
這是……
我的爸爸媽媽?
不……不可能……我怎麼會忘記他們的樣子……我記得的,他們明明是……明明……他們長什麼樣來著?
我愕然的站在原地,拼命的回憶,回憶過去的一切,回憶以前小時候的點點滴滴,發現大面積的空白在腦海裡堆積著,隻有一個人很清晰,黎景之。
「不可以……」
我慌亂的拿出手機給小姨打電話。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手裡的相框四分五裂的碎在地上,我一步步後退,身體抵在巨大的落地窗邊,外面是一百層樓的高空,雨滴從上而下落著,很快就消失在視野。
黎崢開門進來,看見地上碎裂的相框,眼睛瞬間發紅,衝過去把地上的玻璃碎片小心翼翼撥開,生怕下面的照片被劃到,黑西裝大叔想去幫忙,被他一把推開。
「你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