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這大半夜的怎麼在街上亂跑呢?」
「就是就是!幸虧遇到我們小揚,要是遇到壞人了就麻煩了!」
小揚?
啊,是那個收銀小哥的名字,他胸牌上寫的是池揚。
「這把小揚著急的啊,沒談過戀愛也不會照顧女孩子,一大早就給我打電話……」
「好了好了劉姨。」
池揚站起來,是個看起來很白淨陽光的男孩子,臉上還掛著腼腆的笑,去接了杯溫水遞給我:「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謝謝。」
我衝他笑笑,池揚撓了撓頭說那就好那就好,臉不知道為什麼刷一下紅了。
我低頭看了看腿上的傷口,都被細心的塗了藥膏,還有幾個深一點的傷口貼上了粉色的創可貼。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啊?」劉姨熱絡的過來拉著我的手,其他幾個阿姨也一臉八卦的圍過來。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連自己是不是叫宋喬都不知道,目光黯淡了些,猶豫了一下。
「我叫宋喬。」
「看你的樣子應該還在上學吧,是不是跟爸媽吵架離家出走啦?」另一個阿姨問。
「不是……」好像看出了我的為難,池揚過來把我拉到一邊,這個舉動讓幾個阿姨一陣春心蕩漾,嘻嘻哈哈的聊少女心去了。
「她們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說了什麼你別往心裡去。」池揚說著,手裡的熟練的給商品貼著標籤。
Advertisement
「嗯嗯,沒關系。」
「對了,你想吃什麼隻管拿就好了,我請!」他的笑容莫名的很有感染力,讓人看了心情都會變得好一點。
我看了看外面,這裡離醫院有一定的距離,但也不是很遠,離我跑出來已經過去六個小時了,黎景之沒找到這裡來,那我應該算是……成功了?
松了一口氣,該給那個號碼打電話了。
我找池揚借了他的手機,把號碼一個一個的輸入進去,心情也越來越雀躍,輸完之後撥打出去,把手機放在耳邊,隨著撥打電話的嘟嘟聲,我的心怦怦ŧũ̂₄跳的很快。
「阿喬。」
熟悉的嗓音從聽筒傳來,一如既往的沉穩冷靜,原本那麼親昵的我的名字,此刻卻像惡魔的低語,詛咒著我的靈魂。
騙人的吧……
這怎麼會是黎景之的號碼?為什麼?我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像被抽走了靈魂,一動不動的,手機還放在耳邊。
「找到你了。」
不對,聲音不止是從聽筒裡傳出來的,我僵硬的回頭,便利店明亮的櫥窗幹淨的好像透明的一樣,陽光也好好啊,可惜我好久沒看到過了。
隔著一層玻璃,黎景之拿著手機放在耳邊,衝我露出一個,深不可測的,詭異的微笑。
一直到黎景之走進來,站到我面前向我伸出手,我都處於呆滯的狀態,這是噩夢嗎?
好不容易逃出來,為什麼老教授要騙我?
「親愛的,我們回家吧。」他說。
我開始發抖,搖著頭往後退了幾步,池揚和阿姨們也不說話了,暗暗觀察著我和黎景之兩人之間這有些奇怪的氛圍。
「你好,請問您是?」池揚看出了我在害怕,最先站出來打破了僵局,他站在我前面,禮貌又帶著一點敵意的問。
「我是她丈夫。」 黎景之看了一眼池揚,目光裡滿是玩味,隨之他衝我揚了揚下巴,「阿喬,過來。」
「我……我不認識他。」我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聽到我說這話,阿姨們瞬間不淡定了,劉姨過來把我拉走,像護小雞似的把我擋在身後,其他幾個阿姨都嚷著要報警。
「長得一表人才,怎麼淨幹這齷齪事兒呢!我在網上看了,拐賣婦女兒童的都用這個招數!」
「沒錯!一上來就說是人家老公,這小姑娘看著才多大!」
我坐在阿姨們身後不說話,我知道這樣看起來很慫,但是被當小朋友保護著的感覺好溫暖啊,如果我身邊的人都是阿姨們這樣的,那生活肯定很美好吧。
我不敢抬頭看他,他現在一定很生氣,可是我真的很怕他,內心深處總有一種強烈的想逃離他身邊的欲望,就算我們真的是夫妻,這樣的關系也不是健康的,不是我想要的。
「這是我妻子的身份證。」
「這是我們的結婚證。」
在這樣冰冷的氣壓下,我感受到黎景之的目光在我身上遊離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的開口。
伴隨著一陣吸氣的聲音,我抬眼看到桌子上放著兩個正式的證件,一時竟沒有任何反駁的話可以說出口。
「……就算你們真的是夫妻,那你老婆怎麼大半夜的跑出來?身上還都是傷,小伙子看著倒是斯文,該不會家暴吧。」 戴著眼鏡的阿姨推了一下她的金絲邊眼鏡,上下打量著黎景之。
其他幾個阿姨更坐不住了,氣憤的說著家暴就該離婚!絕不能縱容,有一次就會有無數次!
當離婚二字出現的那一刻,黎景之眯了一下眼睛。
或許是因為太怕他了,他的有些細微的表情隻有我能特別敏感的感知出來,如果說剛才的他文質彬彬的話,那現在就像是一個要露出獠牙的斯文敗類。
但是這種感覺好熟悉,好像我也說過要離開誰,然後……
我強忍著頭痛站起來,阿姨們和池揚對我都很好,但他們不可能一直保護我,或許因為我的緣故他們會受到傷害……
在事情惡化之前,我要跟黎景之單獨解決。
「因為我妻子患有精神病。」
一份蓋有公章的醫院證明輕輕放在桌子上,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被各種陰影斑斓慮過的幾束光灑在上面,幹淨又純粹的光,顯得「精神障礙」這幾個字格外的不堪和刺眼,與此同時,我僅剩的自尊也悄無聲息的碎了。
「我不是……別說了,你別說了……」精神病這個詞一出來,阿姨們都愣住了,片刻後我發現她們都默默的離我遠了一些,池揚也一臉復雜的看著我。
我無助的站在那裡,急得快要哭出來,一遍遍的小聲說著我不是,可是那白紙黑字,像是烙印一般,即便我再怎麼反駁,誰會相信一個精神病人的話呢。
「我妻子出來的時候我一直跟在後面跟著,可是她跑的太快了,還是被樹枝劃傷了。」
黎景之滿眼都是心疼的看著我,再搭配上桌子上我的身份證、我和他的結婚證、我的精神病證明,依次排開來,看起來是一個多麼痴情又悲傷的愛情故事。
「然後我就跟著到了這裡,怕她看見我受到驚嚇……因為在家裡她很怕我喂她吃藥,就一直沒有進來,直到剛才她給我打了電話,我的阿喬怕發病的時候記不住,都隨身帶著我的手機號碼呢。」
我震驚的看著黎景之,他一直跟著我?
也就是說,在我拼命奔跑的時候,我進便利店的時候,我昏過去的時候,他都在暗處看著我,原來我在他的掌心裡,一分鍾都沒有逃走過啊。
「別說了,我跟你回去。」
我頹然道,黎景之意料之中的挑了挑眉,走過來牽起我的手往外走,到他的車旁邊的時候,他拉開副駕駛的門示意我進去,我猶豫著,還是咬了咬牙問他。
「我可以跟他們道個別嗎?畢竟以後也不會見了。」
黎景之看著我,沒有什麼表情,我頂著壓力沒有上車,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一分鍾。」
「什麼?」我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你有一分鍾的時間,現在還有五十秒。」
趕緊轉身回店裡,幾個阿姨和池揚看見我又回來,表情都有點不自在,管不了那麼多了,想走過去抱一抱她們,又怕被當成神經病,就站在原地頷首。
「謝謝你們願意相信我,幫我說話。」
餘光看見外面黎景之已經坐進了車裡,我深吸了一口氣,向池揚在的位置走過去,邊走邊悄悄地把手腕的手鏈摘下來,我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表達感謝。
而且,這條手鏈看起來價值不菲,我真的需要一個他願意幫我的理由。
「池揚,很高興能認識你。」
我向他伸出手,池揚沒有一絲嫌棄和閃躲,握住了我的手,我悄悄把手鏈放在他掌心,他正疑惑著要低頭看,我暗暗用力,衝他做口型。
「報、警。」
不管他有沒有理解,我沒有時間了,走到車旁邊的時候,從車窗看到裡面黎景之的一隻手隨意的搭在方向盤上,修長的指間夾著一支點燃的香煙,我有些驚訝,他從未在我面前抽過煙,硬著頭皮開門上車,黎景之沒有看我,而是瞟了一眼手表。
「終於聽話了一次。」
6.
車內壓抑的氣氛讓人喘不過氣來,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突然就覺得很委屈。
為什麼我要經歷這些,難道失憶前的我對黎景之很不好嗎,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呢,再加上小腿的傷口還隱隱作痛,想著想著,眼淚止不住的掉下來。
黎景之看到我在抹眼淚,並沒有像以前那樣緊張和擔憂,甚至還帶著幾分戲謔的笑意。
無所謂了,反正他的所有情緒都會隱藏,我永遠也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葉教授沒有騙你,那張紙條是我抱你的時候悄悄換的。」他突然幽幽開口,聽起來心情不錯。
我以為我已經不會更絕望了,已經夠堅強夠樂觀了,他的話卻讓我的心再次沉到谷底。
我轉過頭,臉頰上還掛著眼淚,不敢相信的瞪著他。
「阿喬不會以為病房裡隻有四個監控吧?我給過你機會了哦,我辦公室裡面的房間,一整面牆都是監視器。」
說著他甚至開心的笑出了聲,「是你自己沒有發現。」
「你才是個瘋子!停車!」一直在緊繃的神經終於在這一刻被擊垮,我幾乎是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