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杜夢舒的性子軟下了許多。
但我仍舊能感受到從她骨子裡散發出的傲慢與不屑。
好像我就應該永遠窩藏在她的房子裡,當她眾多男人中的一個。
如果我離開了,就是對她的不忠。而她願意來找我,已然是謝天謝地,這是別的男人都沒有的待遇,我既然承蒙她喜愛,就不應該這麼無理取鬧下去。
我應該低頭認錯,哦ťůⁿ,或許,我還應該跟以前一樣,像個舔狗一樣跪在她面前,說「我錯了,你原諒我吧。」
呵,都是狗屁。
「杜小姐,沒必要吧?」我攤開手笑了笑,利索地推開她,「不好意思,今天有個朋友聚會,就不招呼你了,你請便。」
「陳忘年,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杜小姐,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我看了看手表,「你耽誤我時間了。」
杜夢舒聽罷,愣在原地。
她那雙疲憊的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我,而我隻覺得她狼狽,可笑。
我繞過她,徑直離開。
剛走了沒幾步,杜夢舒就崩潰地對我大喊:「不就是陪夏清過個生日嘛,你至於嗎?我都大老遠追過來叫你回家了,你還要怎麼樣?陳忘年,你之前舔我舔得連狗都不如,現在要起臉來了是吧??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一個玩物而已,還跟我橫起來了?」
她急了。
我沒有理她,隻當她剛才是放了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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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見她發瘋跺腳的聲音,高跟鞋跺得咯咯直響。
我一次也沒有回頭。
10
根據老同學發的地址,我來到了一個古色古香的飯館。
「唷,老同學,好久沒見,變精致多了啊。」老張打趣笑道。
我拱手笑笑。雖說多年未見,可聚到一塊兒的時候,就像打開了話匣子似的,說個不停。
「紀琳怎麼還沒來?」老張忽然叼了一嘴。
紀琳,這個名字我再熟悉不過了。可現在提起來的時候我竟然有些陌生。
她啊,真的好久好久沒見了。
紀琳和我是同桌,學習成績優異,妥妥的校花。
高中那會兒,我仗著初中有些學習基礎,和外校幾個高年級的混了一兩年。
直到高二下學期,期中考試後,班裡按成績換座位。
作為第一名的紀琳有了優先選擇權,不僅能選自己坐什麼位置,還能選自己的同桌是誰。
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我。
為什麼呢?
她說,我拉低了班級的平均分。
她說,我是個很沒有班級榮譽感的人。
她說,從今天開始,我要給你補習。
自那之後,我常常在放學後跟著紀琳寫題,久而久之,心裡那朵懵懂悸動的花朵就綻放了。
有一次,我和她照常補習,落日的餘暉透過窗戶撒在她的頭發上和側臉上。
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替她把碎發別在耳後,紀琳愣住了。
我也是。
教室裡是兩個人急促的呼吸聲,空氣中風彌漫著栀子花香,是紀琳衣服上的。
她回過神來,盯著我的眼睛:「好看嗎?」
11
好看。
好看的我移不開眼。
少年的心動就是如此簡單。
但我太怯懦了,我沒有回答她,而是轉身逃走。
第二天,照常補習。
我們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此事。
第三天如此。
第四天亦如此。
直到高三下學期,我從墊底幹到名列前茅,我歡歡喜喜地去找紀琳,想分享我的喜悅。
可我撞見了隔壁班的班草給她表白。
「陳忘年?」紀琳看到了我,我不自覺退後了幾步。
我並不認為我長得比那個男生差,家底或許也比他家厚實,可是……我唯一比不上的一點,就那一點,我自卑至極。
我之前就是個混子。
相較於我的混賬放縱,像班草那種溫溫柔柔的男孩子應該更討女生喜歡。
所以,在紀琳的注視下,我離開了。
之後,班裡就傳出紀琳和班草交往了的消息。
我主動提出更換座位,在不久後,我就被我爸送到了國外留學。
我和紀琳再無聯系。
現在想想,已經七年沒見了。
「也不知道紀琳和二班那個班草還在不在一起了。」老張吃了口花生米,「想當初他們交往傳的沸沸揚揚的。」
「嗐,七年啦,物是人非了。」另一個同學擺擺手,幹了一杯酒。
我無奈地隨了一杯,苦笑。
這時,包廂的大門被打開,一個溫婉清脆的聲音響起:「不好意思大家,我來晚了。」
是紀琳。
12
眾人齊齊望去,我卻不敢回頭。
「唷,校花來了。」老張呵呵一笑,「來,咱校花就坐你同桌旁邊吧。」
說罷,老張把我旁邊的位置讓了出來。
紀琳大大方方地坐下,朝我笑了笑:「陳忘年,好久不見。」
紀琳還是和記憶中的一樣動人,長長的睫毛,紅潤的臉蛋,小巧的嘴唇。
我想和她說好多話,話到嘴邊,又不過隻是一句「好久不見」。
飯吃到一半,老張忽然問我有沒有結婚,我看了紀琳一眼,支支吾吾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老張追問,說我是不是金屋藏嬌,不想給大家介紹我的伴侶,我趕忙擺手,但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們。
正這時,包廂的大門再次被打開,我隨聲望去,竟然是杜夢舒。
「這位老同學是?」老張撓了撓頭,「沒印象啊。小姐,你是不是走錯房間了?」
杜夢舒不屑地瞥了一眼坐在我旁邊的紀琳,然後說:「我來帶陳忘年回家。」
在場的全都吃了一驚,隻有紀琳好像是早就知道杜夢舒的存在一樣,表現得較為平靜,除此之外,我似乎感受到了她淡淡的憂傷。
「老陳,你這就太不厚道了吧?把嫂子藏著掖著的,嫂子不來我們都不知道。」老張拍了拍我的肩膀,接著對杜夢舒說,「嫂子,咱老同學聚會呢,你要不也來坐坐ẗųₙ?」
杜夢舒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走到紀琳身邊:「不好意思,這個位置能給我嗎?我想坐我老公旁邊。」
13
紀琳握緊了拳頭,又無奈松開。
她打算起身,被我按住肩膀,牢牢地坐在椅子上。
「你就坐這兒,別動。」我輕聲說。
我站起身,對杜夢舒不失禮貌地淺淺一笑:「這位小姐,我目前單身,你應該是認錯人了。」
其他人都一聲不吭地在吃瓜,杜夢舒自覺丟了臉面,臉漲的通紅。
「陳忘年,你不要太過分了。」
我嘆了口氣,承認道:「我們已經離婚了。杜夢舒,不要再糾纏我了,放過你自己吧。」
杜夢舒的臉色很不好,她又瞥了一眼紀琳,忽然變得悵然若失起來:「忘年,我錯了,你跟我回家吧,求你了。」
「我已經說過了,我們已經離婚了,毫無瓜葛了。」我說,「杜夢舒,如果你還算理智,就請你回去,不要再無理取鬧。否則,我就要報警了。」
杜夢舒很不服氣,但她好歹是個有頭有臉的人,所以沒有當場發飆。
「我在你家等你回來。」她撂下這句話就走了。
老同學聽了我和杜夢舒的對話,知道我和她應該是有什麼過節,因此全都默契地閉口不談杜夢舒的事。
除去杜夢舒這個插曲外,我們聚得還算盡興。
散會之後,我開車送紀琳回家。
我們全程沒有說一句話,我時不時在等紅燈的時候悄悄瞄一眼,她好像沒發現。
到她家門口的時候,我給她開車門,紀琳朝我點頭:「謝謝。今天能見到你很開心。」
「我也是。」我說。
我目送紀琳進家門,正當我回到車裡的時候,紀琳突然回頭叫住了我。
「你和杜小姐……」紀琳欲言又止。
「我和她沒有任何關系。我現在單身。」我重復道。
紀琳忽的咧嘴笑了:「我也單身。」
14
我回到家的時候,杜夢舒正蹲在我家門口,像個落難的小貓。
我才想起來,她沒有我家的鑰匙。
「忘年!」杜夢舒看到我,高興地朝我跑過來,伸開手,敞開胸懷,「我想你抱我。」
「別這樣。」我推開她,「你想說什麼就現在說吧,一次性說個痛快。說完了,以後就不要再見面了。」
杜夢舒愣了一下,她自嘲地笑了笑:「就因為我去夏清家錯過了你的生日,所以Ţṻₘ你就要這樣報復我嗎?」
「你想多了。」我斬釘截鐵,「杜夢舒,不是誰都像你一樣幼稚。」
「那為什麼?如果你覺得我在外面包養別人你接受不了,你可以和我說,我以後不做就是了。我就陪著你一個人,好不好?」杜夢舒哭了。
她慌忙無措地用袖子擦掉眼淚,卑微地拉著我的衣角:「忘年,你原諒我吧,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掙開她。
這麼多年,杜夢舒在我的印象裡一直是個輕浮的女強人,除了她被男朋友甩了那次哭了以外,我從來沒見她掉過眼淚,直到今天看到她哭,我竟然有些不忍心。
我從車上抽出幾張紙遞給她:「把眼淚擦擦。大晚上的,早點回去吧。」
「我不要!」杜夢舒伸手打掉我手裡的紙巾,「我就要你陪著我,每時每刻陪著。陳忘年,我好不容易才跟你結婚,就算現在離婚了,我們還是能重新補辦結婚證不是嗎?我們和好吧,誰都不要再傷害誰了,我們好好過日子,行不行?」
15
好不容易才跟我結婚?
她明明容易得很啊。
這些話,如果是在我和杜夢舒剛結婚那會兒,我應該會妥協,但三年了,三年來,她一直這樣勾三搭四,四處沾花捻草,現在她跟我說要忘掉從前,重新開始?
開什麼國際大玩笑?
「杜夢舒,我們沒可能了。我由衷祝願你,和夏清白頭到老。」我說。
杜夢舒的妝都哭花了,此刻的她就像七年前那晚被男朋友甩掉一樣狼狽。
當時她也是頂著這一張花臉,來我開的酒吧買醉。
那是我剛被綁上系統的時候。
杜夢舒把我認成了牛郎,說我是所有牛郎當中最俊的一個,還說要包我。
我跟她去了房間,她二話不說就脫衣服,我趕緊將她把衣服重新穿上。
「杜小姐,要不我們換個玩法。」我說。
杜夢舒心如死灰,面上卻還是那股子輕浮勁兒:「怎麼玩?」
「換我包你,你聽我的。」
16
杜夢舒挑了挑眉:「你喜歡角色扮演?有衣服嗎?有道具嗎?」
我搖搖頭:「都沒有。」
「那你要我聽你什麼?」
「靠在我懷裡,哭一場吧。」我說,「你放心,我從小就聽力不好,視力也不怎麼樣。」
杜夢舒被我逗笑了。
笑著笑著,就哭了。
那晚之後,她說要和我交往。
我知道那是她的氣話,是她為了氣她男朋友而說的不經腦子的話。
但這正合我意。
我隻是按部就班地完成我的攻略,直到和她結婚,過上三年,解除系統,還我自由身。
杜夢舒胡亂地擦拭著眼淚,極力挽留我:「有可能的,我們還有可能的。你不是一直都喜歡我嗎?你愛我,我也愛你,這就夠了。我們換個地方,我把夏清刪掉,你也不要再聯系紀琳,我們重新開始……」
「不要再痴人說夢了。」我說。
我回到家,毫不留情地鎖上了門。
我沒有留給杜夢舒一句話。
夜裡下起了大雨,這又讓我想到之前去夏清家被扔到門外的時候。
幸好,以後不會再有了。
我翻了個身,愜意地聽著雨聲入睡。
第二天一早,我起身去院子裡澆花,竟看到杜夢舒全身湿透、意識不清地躺在我家門口。
她在我家門口待了整整一夜?
真是造化弄人啊。
我從來沒想過,杜夢舒會經歷和我一樣的事。
我打算叫醒杜夢舒,杜夢舒哼哼了兩聲,沒回應。我摸了摸她的額頭,很燙。
我從她的挎包裡掏出了她的手機,打算叫夏清過來帶她回去。
打開手機一看,手機封面竟然是我睡覺時的側臉。
她趁我睡覺時偷拍過我?
手機有密碼,我嘗試輸入了一下她的生日,密碼錯誤。
我又試了一下夏清的生日,密碼錯誤。
我鬼斧神差地輸入了我的生日,意料之中,密碼錯誤。
「醒醒。你手機密碼是多少?」我拍了拍杜夢舒的臉。
杜夢舒昏昏沉沉地將臉埋在自己的臂彎裡:「1……1129……」
1129?
11 月 29 號,我倆結婚的日子。
17
我輸入了 1129,鎖開了。
找到夏清的手機號,我撥打了過去:「是夏清嗎?杜夢舒生病了,賴在我家不走,你過來接她去一趟醫院吧,定位發你。」
「我為什麼要去接她?」電話那頭,夏清冷不丁地冒出這麼一句話。
夏清怎麼變得對杜夢舒不管不顧了?
他們之間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不是喜歡杜夢舒嗎?這是個轉正的好機會。」我說。
電話那頭傳來嘆息聲:「算了。你把定位發過來吧,我馬上過去。」
等了夏清好半會兒,他才姍姍來遲。
我把杜夢舒拖到了夏清的車裡,夏清嫌棄地看了一眼。
他苦笑:「陳忘年,你現在過得很滋潤吧?不愁錢,也不愁女人。」
「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