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人生還沒遇到過如此窘境。
面前的不斷沸騰冒泡的火鍋此刻就像我不安的心。
原本預定好了餐廳,許霖一個臨時變卦就來吃了火鍋,我覺得他沒安好屁,下車時還給我使了個自信滿滿的眼神,搞得我莫名其妙。
「阿齊,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房間煮火鍋結果觸發煙霧報警器那次?哈哈哈哈房東臉都綠了。那一頓真的代價慘烈……」
許霖你抬眼看看,我的臉也快綠了。
我撈起一大勺肉扣在他碗裡,吃吧吃吧別逼逼了。
許霖卻立刻翻到了新話題:「話說你不是要增肌,待會給我檢驗下成果。」
蘇聿將筷子一放,發出了點動靜,許霖終於將目光轉向了他。
「大侄子,還有什麼想吃的嗎?再點點。」
「不用了。」
蘇聿的語氣客套又疏離,拿起手機埋頭回消息,仿佛他真的隻是來吃一頓飯。
我不想冷落到他,但許霖在這我也不好扯其他什麼話題。
一頓尷尬的飯吃完,我準備先將蘇聿送回學校。
不然又沒趕上門禁可咋辦。
蘇聿鉆進了車,對我先送他的安排沒有表示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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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怎麼這麼溫順乖巧?
太過聽話,倒反而讓我有些不安。
下車時他瞥了一眼副駕駛,許霖正在給我叨叨待會喝什麼酒。
車門甩得有些重。
我打了方向駛離學校:「現在可以說了,這麼反常幹嗎?」
許霖摸了摸鼻子:「真的很有趣啊,沒忍住就演上了。」
「我好不容易把關系掰回去,你一搗亂讓我前功盡棄怎麼辦?」
「你真的掰回去了嗎?」
我沒吭聲,我用了最幹脆的刀,但斬得終究慢了些,拖泥帶水的,不夠幹凈。
我明明可以用更好的方式慢慢開導,可惜沒有。
蘇聿和我的關系,比重逢前還要惡劣。
但他今天的表現,感覺……應該放下了?
如果放下了也好,就算會怨恨我,至少他會走回正確的路上。
沒拗過許霖,又陪著他去喝了點,談談今後的職業規劃,等回到家時已經半夜,幸好明天沒課。
躺下沒兩分鐘,就接到了蘇聿的電話,傳來的聲音卻不是他的。
「蘇老師嗎?蘇聿他送急診了,輔導員電話打不通。」
10
一路上我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抖。
應該不會有大事的,我明明看著他進宿舍大門的。
難道摔了?
確實之前很多學生從床上摔下來過,但我記得學校已經將護欄都加高過了。
難道是樓梯?
好後悔之前如此決絕拒絕了他,萬一他有點事,我真的會遺憾一輩子。
我不敢想太多,一路飆到醫院,急診沒有見到蘇聿,慌得我揪住護士就問,一連問了好幾個才知道他已經在普通病房。
蘇聿的同學看到我連忙起身,我朝他們點點頭,輕聲詢問情況。
「他回來臉色就不好看,後來就說胃疼,直接暈過去了,我們看蘇老師是他通訊錄置頂的人,就先打給你了。醫生說是他常年健身吃太清淡,一下子太油太辣,胃承受不住。」
我看向蘇聿,閉著眼安靜地蜷在床上,手臂吊著點滴,臉有些蒼白,眉微微擰著,看起來不太舒服。
和他們交換了聯系方式,又給他們叫了車,再三叮囑到了學校給我消息才放他們回去。
蘇聿不知何時被我們吵醒,轉身時發現他正看我。
我沒好氣地拉開椅子坐下:「沒吃過火鍋是嗎,吃成這樣。」
「前男友?」
下午在辦公室,他果然聽到了。
我不想回答,就又和他扯:「你說我要怎麼和我哥交代,一點都沒照顧好你。」
蘇聿扯起笑,聲音很沙啞:「確實。」
兩人沉默了會,他向裡挪了挪:「睡上來。」
我看著他讓出的那一點空間,眉間不由自主抽動了下。
「蘇聿,你對我身材有什麼誤解,還是你對自己有什麼誤解?」
「中學的時候我們也這麼睡過。」
他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我怕再僵持下去會吵醒其他吊水的人,隻能順從地躺下。
其實就躺了點邊沿,稍微動一下就要掉……
蘇聿突然伸手攬住我的腰,將我往裡一拽,背緊緊貼著他的胸膛。
……
掉不下去了。
貼得太緊,他一說話,胸腔的仿佛在我心上共鳴。
「他是怎麼檢驗你的增肌成果?」他的手直接伸進了我的衣服,在腰間緩慢地撫過,流連而上,激得我猛一戰慄,「像這樣嗎?」
我差點就叫出了聲,惱怒得想拍開他的手,又想起他還吊著針。
「蘇聿你是不是有病,血都回流了,你安分點。」
他的手是安分了,頭卻湊了過來。
「蘇齊,你們試到什麼程度,為什麼和他可以,和我就不行?」
……
他的逾矩行為在病房其他人發出不滿的嘖聲後停止,但他依舊緊緊摟著我,就像他十五歲那年一樣。
11
蘇聿沒什麼大礙,第二天就出了院,我免不了被我哥狠狠批了一頓。
我心虛不敢多頂嘴,把蘇聿接回了家,這幾天他得清淡飲食,至少我得盯兩眼。
蘇聿真正想吃什麼,我心知肚明,但隻能假裝不懂。
他媽的,他想吃我啊!
好在一天過去,我和他相安無事,我把主臥讓給他,自己在書房搭了小床。
許霖在這邊玩了兩三天就要回他老家,我去給他餞行,臨別時他又在慫恿我。
「試試唄,多好的小奶狗啊,你不要我都心動了,不行再做回朋友,啊叔侄。」
我立刻把他踹進機場。
回程接到學院領導電話,又被喊去應酬一番,不過這次我惦記著家裡有蘇聿在,收斂著沒喝多。
回到家屋子裡昏暗一片,過道亮著一盞夜燈。
「還以為你今晚不舍得回來了。」
我被這冷不丁地出聲嚇了一大跳,按了開關,看到蘇聿雙手插著兜,斜靠著墻,一臉不滿地睨著我。
沒好氣地嗆他:「我回不回來和你沒什麼關系,倒是你這麼晚不睡和我有關系。」
徑直經過他身側時,被他猛地攥住了手腕。
被迫轉身,一抬眼就撞上他發紅的眼尾。
愣了下,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等我等到現在。
「你就這麼舍不得他嗎?」
一時說不出話,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是原本對任何事都安然若素淡然處之的人,變得小心翼翼。我怕我再放狠話,他的脆弱就藏不住了。
「沒有,我去學院的飯局了。」
他眼底有了一絲光亮。
此刻夜已深,屋內屋外一片安靜,空氣卻在對視中變得濃稠,他呼吸漸近,我們的距離不知何時被拉近到幾乎鼻尖碰著鼻尖。
「蘇齊,你給我一次機會。」
聲音帶著點央求。
我仿佛聽到十五歲的蘇聿在睡夢裡黏黏糊糊喊我的別走。
心被觸動,我放棄了抵抗。
他將我的沉默當作默許,少年炙熱的呼吸落了下來,與此同時,還有他不甚成熟的吻。
從輕輕觸碰到逐漸深入,他的身體變得滾燙。
見我沒有抗拒他的意思,又得寸進尺地將我放倒在沙發上,壓在我身上的瞬間我就感受到了他那部位的堅硬。
慌得要死但我要冷靜。
曾經我和許霖就是試到這裡,停下了,因為我倆相視後就瘋狂笑場,怎麼都繼續不下去。
蘇聿猛烈的攻勢也停了下來,他喘得急促,臉上卻有了一絲茫然。
看吧,一樣地,蘇聿也會意識到,我倆其實不適合成為這樣的關系。
他吻技不行,但不得不說,被他這樣啃久了,我還有點喜歡。
同時我也暗自松了口氣,好險好險,再多蹭一會我就要起反應了。
好不容易平復了呼吸,我正欲開口, 就見他漲紅著臉小聲問:
「接下來怎麼做?教教我。」
12
媽的許霖, 真的要把我害死。
蘇聿這個人根本不能來這一套, 他竟然還踏馬的想繼續!
原本我都已經差不多處理好這段孽緣了, 現在全部白幹。
我深吸一口氣,大腦飛快運轉。
笑死, 根本運轉不起來,直接宕機。
我甚至清楚地聽到自己溫和地引導著他, 如何在自己身上探幽索勝。
他學得飛快,很快就展露了自己的學習能力和服務精神, 觀察著我的細小的反應不斷調整。
一開始我還能在心裡搓賽博念珠念念清心咒, 很快最後一絲理智都被擠沒了。
如果這是夢就好了, 醒來我侄子還是我侄子,我和他也沒有變成不可挽回的關系……
嘶——這小子食髓知味了是吧。
醒來發現他又在對我動手動腳,心裡的煩躁完全按不住, 我握了個拳就朝他揍去。
不出意外被他輕輕松松按下,按進柔軟的枕頭裡。
「老婆,你好兇啊。」
那個像小狗乞食般可憐巴巴求我給他一次機會的蘇聿不見了, 現在是完全得逞後笑嘻嘻臉皮厚到沒法看的蘇聿。
我嘆了口氣。
怎麼辦啊我親愛的大哥?
我侄子把我……呃我把我侄子給睡了。
以後分手了怎麼辦, 他再也不會進蘇家大門了嗚嗚。
我是蘇家的罪人。
蘇聿扳過我, 蹭了又蹭。
「老婆, 我可以再來……」
「不可以。」我立刻否決,「還有, 你把你那莫名其妙的稱呼收一收,我至少還是你叔……」
「早就說了已經不是了……不過你想玩這種 play 我也可以陪你。」
人類為什麼要面臨道德與內心的糾結。
我承認我挺喜歡他的,心動騙不了自己,沒有一個人能抵抗得住他這樣直白而熱烈的情感。
但我已經不是他這樣二十歲的年輕人了,我比他大了八歲,要考慮的東西更現實。難道我能和他一直這麼荒唐下去嗎。
我又嘆了口氣。
「蘇聿, 我要怎麼和我哥講, 難道你打算瞞著他?」
蘇聿撐著腦袋, 一臉理所當然:「啊?他知道啊。」
他、知、道、啊。
四個字, 就像是平地一聲驚雷把我給震迷糊了。
「他知道?他什麼時候知道?你昨晚和他說了?」
完了完了, 我竟然一點都沒發覺,世界末日都沒這麼可怕。
我趕緊去掏手機,但我脆弱的腰經受不住這猛一起身,我又哎喲哎喲捂著腰坐回床。
蘇聿看著我有點好笑:「你以為我為什麼要終止收養關系, 終止的時候就和爸說了,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
怎麼突然打直球啊!現在的年輕人怎麼回事,隨時隨地告白嗎?
啊不對,我應該驚訝的是,我哥竟然早就知道!
「然後呢,你沒被打?」
「沒有啊, 他說也行,我和你在一起後,也還算一家人,內部消化比斷絕關系好多了。」
我的沉默震耳欲聾。
這他媽是正常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但不知道怎麼回事, 我覺得我哥真的是能說出這種話的人。
蘇聿伸手扣上我的腰,輕輕揉了揉:「不過老婆,你要不要下次和我一起去健身?你的腰好像已經有點老……」
「閉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