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所以那場生日會後,我開始頻繁聽聞梁煦為夏清潯做的一切。
比如每次來見她都會帶上一枝玫瑰,比如在飯局上會為她剝蝦挑魚刺,再比如會親手做禮物制造小浪漫。
哦,他偶爾還會來陪夏清潯上課。
而我們之間自穿越回來後的交集,也就僅僅隻有夏清潯生日會的那次。
然後就是今天。
室友和夏清潯參加的同一個吉他社要團建爬山,她央求我一起去幫她拍照。
「聲聲,求求你,我超喜歡你的構圖光影和色彩風格,回來請你吃大餐!」
我在她的軟磨硬泡中答應了。
然後背著相機跟著她一起趕到集合點時,看見了來陪同夏清潯的梁煦。
他穿著黑白色的運動套裝,站在人群中微微垂首在認真聽夏清潯說話。
大約是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讓他察覺到了,在他偏頭看過來前我面不改色地移開視線。
室友誇張地向她的同伴們介紹我的拍照技術:
「喻聲,自學成才的攝影大師,光影一絕,頂級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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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她逗樂,朝那些笑起來的同學禮貌開口:
「業餘選手,大家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忙拍照的。」
於是接下來的行程,不斷有人用小零食來交換讓我幫忙拍照。
直到夏清潯拉著梁煦走過來,笑眼彎彎說:
「喻聲,你能幫我們也拍一張嗎?」
我捧著相機微笑點頭,尋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將鏡頭對準他們。
隻是還沒來得及按下快門,就聽見站在一旁的室友大聲問:
「梁煦,你怎麼不笑啊?」
「看著喻聲這裡,笑呀!」
我默不作聲地等著梁煦露出僵硬一笑的瞬間,迅速拍了幾個畫面。
後來回去的途中我們一起坐在大巴上看照片,接受完大家客氣愉悅的誇贊後,最後翻到了室友給我拍的那幾張。
其實拍得還挺不錯,隻是其中有一張的鏡頭,聚焦在了無意入鏡從我身後走過的路人臉上。
是個身穿黑色衛衣灰色褲子,連衣帽壓低碎蓋劉海的男生。
歡鬧聲中不知道是誰突然指著照片冒出一句:
「網上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你們本不相識,卻被定格在同一個畫面,會不會在另一個時空裡,真的相識啊!」
我臉上的笑意在聽完他說的話後,終於徹底淡了下去。
他說的沒錯。
我和這個男生,在上一世,的確相識。
他叫陳景之。
我的初戀。
我其實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他了。
自從他在我們兩周年那天死以後。
隻是我的人生好像永遠停在了他死的那天。
陷入停頓,懸於半空。
如今時光倒流,我們還未相識。
遊離的思緒被一陣急剎車拉了回來,相機因為慣性從手中脫落,被側前方的梁煦眼明手快地接住。
我在極度緊張後緩了緩情緒,剛準備朝他要回來,發現他正蹙眉盯著那張照片看。
下一秒,室友偏頭看過去,驚喜的聲音猝不及防響起:
「梁煦,他長得和你很像哎!」
我不知道梁煦在手指驀然收緊的那一瞬間,想到了什麼。
但他的確是個替身。
4
關於我和梁煦在一起這件事,其實是他提出來的。
不過我比誰都清楚,梁煦不是陳景之,再像也不是。
所以和他在一起,起初我是帶著幾分愧疚和歉意的,畢竟我的目的隻是想看見他的臉。
直到我意外得知他的初戀是夏清潯,以及醉酒後說出的那句「等我學會怎麼愛一個人了就去找你」,才後知後覺明白他對我說的「我不會愛人,你教教我怎麼愛你好不好」是什麼意思。
他不愛我,各取所需。
於是我開始心安理得地將他當做替身。
開始將陳景之愛我的方式,教給他。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大多數仙俠劇中,主角的愛人去世後,一個幻影就能將其困住。
明明知道不是真正的愛人,卻甘願沉淪。
我也很清醒地意識到,這無疑是在飲鴆止渴。
可命運讓我在最想放棄的時候看見了他書房裡散落的資料,關於蟲洞、黑洞、光速,關於鐘倒效應、時間倒流、時光旅行者。
以及一句像是隨手寫下的:
旅行者隻能穿越到自己過去的身體中。
心跳驟然加速的瞬間,我的腦海莫名浮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其實和梁煦在一起後,他給我最深的印象不是不會愛人,而是聰明,一種極致的聰明。
滿墻的證書、獎杯,以及物理系天才的稱號,無一不彰顯著他一路走來的輝煌與順暢,同時也讓他有了幾分難以自持的傲氣。
不懂得在感情裡要如何低頭去愛一個人。
直到和夏清潯分手。
那大概是他所面臨的唯一一道解決不了的難題,所以他偏執地想盡一切方法得到答案。
然後回去攻克。
老實說,我並不知道梁煦的執念是得不到的夏清潯,還是他人生路上的唯一一次失敗,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如我所想,要逆轉時空穿越回去,更不知道他能不能成功。
但是,萬一呢?
所以我假裝什麼也不知道,繼續和他在一起,一年又一年,超過了他和夏清潯在一起的時間,也超過了我和陳景之在一起的時間。
直到五周年的前一天,我給他打了個電話:
「梁煦,你回來後我們談談吧。」
我想分手了。
意外的是,他在電話的另一端沉默良久,而後輕輕說了句:
「喻聲,五周年可能沒辦法陪你過了……」
「對不起啊。」
我蹙眉剛要說不重要,電話就被掛斷了。
握著手機在原地站了幾秒,我才驟然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我趕去了他那已經空無一人的實驗室。
然後,我們就從情侶變成了陌生人。
他交上完美答卷,成為眾人口中的模範男友。
我也有機會救下陳景之,改變他必死的結局。
正如我毫不在意梁煦和夏清潯的過去一樣,他也並不關心我和誰在一起過。
所以我想,關於陳景之是我初戀這件事。
梁煦不會知道。
相機最終被遞回到我手中。
梁煦什麼也沒說,隻偏頭沉默望著窗外。
我無暇顧及其他,目光落在照片上,滿腦子都是陳景之,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盡管我再如何想要維持前世的發展,等著與他在籃球場上的初次相遇,如今的軌跡還是因為一個又一個微小的變化而發生了偏離。
比如這張他入鏡的照片。
比如第二天的公共課上,他坐在了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