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媽肯定很愛你。」
她重重點頭:「我是乖乖寶寶,媽媽當然超級超級超級愛我。」
她和我說了很多。
稚嫩的嗓音在黑暗的空間中將我包裹。
我不怕畏懼黑暗。
我期盼她能留下陪我再久一點再久一點。
可她還是走了。
「我要走了。」
我不舍地松開了她的手。
她轉身離開了幾步,卻又飛快地撲進了我懷裡,小聲地說道:
「媽媽,再見。」
媽媽?
我愣住了,突然想起她為何那麼那麼熟悉了。
她長得那麼那麼像我。
她是我的孩子。
我想追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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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卻已轉身,越跑越遠。
哪怕我跑得很快。
可總是追不到。
巨大的痛苦在我胸膛中橫衝直撞,我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
我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她隻給我留下了一句話。
她說:
「媽媽,等你幸福了,我會來找你的。」
13
可幸福呢。
不見了。
14
流產的一周後,傅欽之找到了我。
他滿腔的憤怒在看我蒼白的臉色時,隻化作了一句詰問:
「你為什麼要打掉我們的孩子?」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
「不想生。
「耽誤我的工作。」
傅欽之震驚地看著我,仿佛不認識我一般,再開口時,嗓音染上一絲沙啞:「可你曾經,那麼那麼期盼有一個我們的孩子——」
是啊。
曾經我想極了。
我冷笑了一聲,眼睛死死盯著傅欽之,一字一句:「你不是說了嗎?你有傅沛就夠了,何必在乎我呢。」
一句話而已。
卻讓傅欽之瞬間白了臉。
他想說些什麼,可看著我平靜到冷漠的神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臨走時,他甚至不敢回頭,隻輕輕問我:
「你不愛我了嗎?」
我笑了一聲。
笑聲輕輕的,可在安靜的病房中卻顯得格外突兀。
「當然愛你,傅總。」
我回他。
可冷漠溢於言表。
傅欽之,落荒而逃。
15
等再回家時,已是三個月後。
身體恢復好,我有心力經營孟氏。
傅夫人知道我打掉孩子後,大發了一通脾氣,卻被傅欽之攔住了,我不知道他說了什麼,但傅夫人沒再找過我。
這就夠了。
孟氏在我哥的手上全是一筆筆爛賬,爛合作。
我花費了很長時間去整理,解決。
回到家,天已經黑透了。
難得一次早回家,剛進門,傅欽之就拉著我走進了餐廳,桌上裡放著一碗熱騰騰的番茄雞蛋面。
他一臉邀功地看著我。
「你嘗嘗好吃嗎?」
可我卻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
叫住了佣人:「劉姐,重做一份。」
佣人一愣,看了一眼傅欽之,又看了看我,問道:「那夫人,這個呢?」
「倒了吧。」
這時,傅欽之突然道:「這是我親手做的。」
我平靜道:「嗯,太鹹了。」
「我嘗過了,根本不鹹。」
我笑了笑,語氣隨意極了:「那就是我不想吃。」
我起身欲走。
可卻被傅欽之攥住了手腕,他很用力,肩頭微微顫抖:「夏夏,你到底怎麼了?」
我回頭看他,笑意更深:
「踐踏真心啊。
「學你的。」
傅欽之臉色瞬間慘白一片。
宛如破敗危樓。
風一吹就倒了。
16
無人在意。
我不在意。
17
我靠著傅氏的人脈資源,讓孟氏集團一改頹廢,重新振作了起來。
事到如今,再談到孟氏傅氏的聯姻關系,再不是依附。
而是強強聯手。
我是一個完美的妻子。
是傅氏集團最優秀的女主人,是孟氏集團的掌權人。
出席宴會,我和傅欽之手挽手,親密無間。
像任何一對恩愛夫妻。
面對鏡頭,記者詢問我們打算怎麼度過周末,我剛想說話,傅欽之卻搶先了一步:「我們計劃去雲海看夕陽。」
我一愣。
記者們已經紛紛感嘆起來。
「傅總真是浪漫。」
我笑了笑,並不反駁。
可離開鏡頭,我臉上再無笑容,一雙眼眸盯著傅欽之。
傅欽之隻是笑:「夏夏,上次紀念日我們沒有去成,我們去補回來好不好,你不是說你最喜歡的城市就是雲海——」
他的溫柔體貼止於我愈加冰冷的目光。
「為什麼不提前說?」
傅欽之臉色僵住,他想碰我。
我避開了。
一場無聲的對峙發生了。
他終究低了頭:
「我隻是想給你個驚喜。」
我冷笑:「我們都是成年人,我們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你知道我周六安排了很重要的會議——」
「損失多少,我補給你。
「你陪陪我好嗎?夏夏,我們好久沒有出去過了。」
他尾音有些哽咽。
仿佛真的可憐。
可背叛我的,背叛婚姻的人,難道不是他自己嗎?
他到底在委屈什麼?
在難過什麼?
我看著他,再也維持不住一絲笑容,隻覺得萬分疲憊。
「傅欽之,好玩嗎?
「裝深情的人設好玩嗎?
「我玩夠了,沈清妍可能會喜歡,你去找她。」
他手猛地一顫,脊背寸寸佝偻下去,眉眼低垂,卻遮不住頹然的喪氣:
「我沒有,沒有……裝。」
或許吧。
或許是我的冷淡激起了他的反骨。
又或許他是真的愧疚。
但我其實都不在乎了。
「周六我會去。」
看著他驚喜的眼神,我又平靜地補充了一句:「但我要競拍這塊地。」
那塊本來競拍有風險的地皮。
是我帶孟氏再上一層樓的第一步。
我不要有任何風險。
我做不到。
傅氏卻可以。
雖然會付出一些代價。
傅欽之驟然亮起的眸子又暗了下來,可他終究點了頭:
「我幫你。」
我露出今天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看著傅欽之,我突然笑了一聲:「我今天終於明白了一句話。」
「什麼?」
我笑了笑,卻沒回答他。
18
什麼話?
男人都是賤骨頭。
你不愛他時,他最愛你。
19
雲海雖然名字裡有個海,但其實是座山。
四季常春,風景美不勝收。
走在山間小道上,微風徐徐,仿佛吹散了些心中的鬱氣。
登上山頂時,夕陽尚早。
傅欽之陪在我身邊,嘴裡說著話,我懶得理會,他也不再說了。
我早已習慣了沉默。
傅欽之不習慣。
是他的錯。
山頂處一旁的寺廟。
空空蕩蕩的。
隻供奉著一座觀音。
觀音外的索橋上掛滿了風鈴。
寫滿了人心底的願望。
風吹過,響起一片叮叮當當。
也不知觀音娘娘在天際能否聽得見。
而這時,傅欽之突然道:「夏夏,辜負了一個人的真心,觀音娘娘會幫我挽回嗎?」
他在問神佛。
也在問我。
我轉頭看他,才發現他不知何時紅了眼眶,脆弱得不堪一擊,而我的回答是救他命的繩索。
轉過頭。
我的目光落在觀音像。
慈愛的,悲憫的,冷漠的。
我搖了搖頭。
笑著回答:
「不會的。
「人世間的感情,神佛豈會理會?
「所以,傅欽之,如今的一切不過是你咎由自取,你千萬不要後悔。
「我也不後悔。」
傅欽之抬頭看我,一雙細長的眼眸布滿了淡淡的血絲,他顫著唇喚我的名字。
「夏夏,我真的後悔了——」
他想挽留我。
又似乎想向我贖罪。
我眨了眨眼睛,心中卻再無心疼的痕跡。
我再一次確信,我真的不愛他了。
「曾經,我愛慕你,追隨你,隻想成為你的妻子,你卻一步步逼著我成了無心無愛的傅夫人。而我現在成了傅夫人,你卻想讓我再當你的妻子。」
可是,傅欽之。
這世上,怎麼能事事如你所願?
這時,太陽落下,黃昏的暮色灑下來,落在了觀音臉上,斑駁卻美麗。
風吹過,叮叮當當聲響起,伴著我的聲音傳進了傅欽之的耳朵裡。
我說:
「傅欽之,我們離婚吧。」
20
傅欽之不同意。
我自以為,我幫他應付外界的流言蜚語, 坐實他的深情人設, 將傅沛從私生子變成了年少的荒唐。
而他幫我坐穩了掌權人的位置。
我們算是互不相欠了。
我也不需要他了,自然也不需要和他再共處一室。
但他發瘋了。
他瘋了似的將家裡能砸的全砸了。
我看著他。
自始至終都是冷漠的,平靜的。
可恰恰如此,才更讓人痛苦。
他知道, 我是認真的。
他半跪在地上,牽著我的手, 他情緒很激動,卻努力放緩語氣, 卻控制不住顫抖的聲線:「我可以幫你的, 夏夏, 你不要離開我。
「你想要什麼,地皮、房產、資源,我都可以給你。
「你別走好不好?
「求你了,我真的愛你。」
「但我不愛你了。」我依舊平靜得,毫無波瀾。
「傅欽之, 很久之前, 我多看你一眼都覺得萬分惡心。」
傅欽之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通紅的眼睛終於落下淚來。
一滴一滴。
砸在我的手背上。
溫熱的。
骯髒的。
我抽出手,嫌惡地在他襯衫上擦個幹淨。
站起身,踩到了摔得粉碎的水晶杯。
我記得好像是新婚第一年買的。
當時我很珍惜。
如今——
我隨意地踢開。
一字一句:
「所以, 別犯賤了。
「我真的想吐。」
21
最終離婚順利結束。
因為我手上有傅欽之出軌的證據。
傅欽之不願意。
那我就上訴。
傅欽之不敢賭。
於是我拿到了更多的財產。
換個角度想,在和傅欽之的這場婚姻裡,我除了傷心難過, 卻得到了更多曾經隻敢想一想的利益。
我成了孟家的掌權人,在商界是冉冉升起的新星。
曾經那些我隻有靠著傅氏才得到了的人脈、生意, 如今我可以靠自己得到。
我不需要再靠任何人。
傅欽之、沈清妍毀了我的婚姻,毀了我對愛情最美好的幻想。
卻贈予了我更切實的利益。
我該謝謝他們才對。
於是, 我給傅欽之幾張照片。
是我請的私人偵探千方百計得到的。
一份來自我的, 小小的禮物。
希望兩個人能喜歡。
「傅欽之!」
「(我」再後來,聽聞傅欽之的消息, 是在公司——
「你聽說了嗎?傅欽之停了傅沛的所有治療費用,傅夫人收回了郊區的別墅, 並凍結了傅欽之交給沈清妍的副卡。」
「是啊, 沈清妍被趕出了別墅,又因為交不起費用, 被趕出了醫院,沒人收留她們母子倆了。」
「多可憐。」
「可憐什麼, 沈清妍直接帶著孩子大鬧傅董的壽宴,讓那孩子叫爺爺奶奶, 爸爸媽媽。」
「隻不過爸爸不是傅欽之, 而是傅欽之的那個私生子弟弟。」
「當初沈清妍離開後,就跟那個私生子搞在一起了,結果竟然懷孕了,私生子想報復傅欽之, 想出來的損招,讓他喜當爹,傅欽之竟然真信了。」
「蠢唄。」
「幸虧咱們總裁跟他離婚了,不然真是晦氣。」
「是啊, 咱們總裁有錢有顏,傅欽之個爛黃瓜可配不上。」
「就是不知道傅欽之怎麼發現孩子不是他的。」
當然是我告訴他的啊。
我笑彎了眼睛,從一行吃瓜人身後走過。
深藏功與名。
23
照片是什麼?
是渾身布滿馬賽克的一對男女。
傅欽之的白月光和傅欽之的弟弟。
挺配的。
我嗑了。
(全文完)